第十一章(3 / 3)

恩家敏衝那驚慌失措的姑娘笑了笑,揚揚手,先“Hi”打個招呼,說:“姑娘,你不用害怕,看我怎麼教訓這幾個混蛋!”說著擺開架勢,衝那三個水手招招手,罵道:“Fact you!”(滾你的!)這下可惹惱了那三個老外,他們怎把這個胡子拉茬的家夥放在眼裏,“嘰哩哇啦”又是一陣怪叫,一齊從三麵撲向恩家敏。恩家敏提起精神,展開軍警格鬥術,力鬥三個老外。可他低估了對手,根本沒想到這三個水手曾經也是職業軍人,受過正規訓練,而且個個野蠻剽悍。盡管他一時應付自如,卻也很難占多少便宜。恩家敏一琢磨,這樣下去豈不是很失麵子,讓姑娘家笑話,不行,下手得狠點,速戰速決。這麼一琢磨,恩家敏出手快起來。他衝正麵的大個子一晃拳,對方果真上當,忙用擒拿去抓手腕,可不防恩家敏早把身一側,閃電般飛出一腳,低低地直取對方小腿骨。對方也不愧是行家,情急之中叉開雙腿,而恩家敏並沒有變換招式,隻是將踢空的腿略略回收,旋即抬高,又閃電般狠狠一腳側踹,這下對方躲不過了,被踹得一連退了幾步,“撲通”一聲仰八叉摔倒!這時,左右兩個水手撲了上來,恩家敏不慌不忙,單腳立地為軸,另一隻腳向左側一個飛掃,正中撲上來的對方腹部,那家夥踉蹌幾步勉強站穩。恩家敏正想把腳在空中回掃,可右側那水手不上當了,來個急刹步,一撩長袍,騰空躍起,鏟向恩家敏,正中恩家敏後背,恩家敏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這時,那姑娘尖叫起來:“喂,你小心點!”聲音又甜又潤,充滿了感激與關切。這時不少中國人圍上來了,也都呐喊著助威,一齊叫罵著:“打死這幾個混蛋!”

“媽的,到咱們國家還不老實,實在可惡!”

歐陽傑在旁邊早看出來了:這三個水手受過正規訓練,否則六個也趴下了。讓大胡子一人對付,實在為難他,幹脆我也插一把,圖個穩當。這麼一想,他便冷不防從背後攻了上去,對著一個蓄勢待發的家夥後背就是一腳,把他踹得“嗷嗷”直叫。

人群中,一陣掌聲和叫好聲響起。

剩下兩個老外見中國人越來越多,酒也醒了。見一個同伴跌在地上爬不起來,一個勁地呻吟,不免心裏發虛,腿上發軟,片刻功夫,就讓歐陽傑和恩家敏一人一個給製服了。早有人找來繩子,一擁而上,捆個結結實實,推推搡搡地把他們押向派出所去了。

這邊,那姑娘才鬆口氣,整理了一下頭發,走到恩家敏和歐陽傑麵前,鞠了一躬,甜甜地說:“謝謝你們!”

“不用謝了,姑娘,就作為我為昨天的事向你賠不是吧!”恩家敏真誠地說,“其實昨天起初我的確沒有惡意。我——我是真的沒見過像你這麼——漂亮的姑娘!”

那姑娘莞爾一笑,說:“昨天我心煩,態度也不好,把先生當作……”

“嘿,算了!”恩家敏擺擺手,“隻要姑娘能原諒我,我的內疚感就會好些了!”

“是呀,恩大哥這人從來不拘小節,人很不錯,就是——有時候會來些惡作劇!”

“你這家夥,是想幫我還是想損我呀!”恩家敏咧嘴笑了。

歐陽傑和那姑娘也忍不住笑了。

“我還有事,再見了!”姑娘淺笑著,揮揮手,“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了!”說完,不等恩家敏和歐陽傑開口,她已經轉過身。

“喂——小姐!”

“還有事嘛?”那姑娘回過頭,不解地望著恩家敏。

恩家敏笑笑說:“你別誤會,我隻是——想知道你的芳名。”

“噢,嗬嗬,什麼芳名呀,我叫林夢怡。林則徐的林,紅樓夢的夢,怡情的怡。再見啦,大哥!”姑娘說完,揮揮手,轉身走了。

“林——夢——怡——”恩家敏望著林夢怡的背影咀嚼著,有些發愣。

歐陽傑見了,故意在旁邊裝作表演歌劇似的,沉痛地自白說:“我親愛的人呀,她如一隻夜晚的蝴蝶,翩翩飄過我的麵前……”

恩家敏被歐陽傑的怪相逗笑了:“你小子可幸災樂禍了!”

歐陽傑掩口而笑,說:“我哪裏敢,老兄!‘多情自古空餘恨’。我們還是走吧!”

“好,走吧!‘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何必呢!”恩家敏也笑笑,沉默了一會,一邊走,恩家敏又問:“阿傑,你猜林姑娘是幹什麼的?”

“我怎麼知道?”

“猜一猜唄,反正這又不犯法!”

“看起來像白領階層,多數是搞公關的!”

“和我猜到一塊了!其實這種女人不適合我!”恩家敏輕輕歎口氣,若有所失地說,“我即使再找個人,也該找個文化不高,人比較實在,整天能操心柴米油鹽醬醋的人!至於在哪裏,倒無所謂!”

“別想那麼多了,一天沒下船,就一天別老想著家,否則呆在船上心裏也不安寧!至於那份失落感嘛,這兒年輕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你找一家賓館,多花點錢,找個檔次高些的女人聊聊,一夜良宵之後,明天一開航,心思離開了防城,心情也自然會好起來的!”歐陽傑裝作老練地侃侃而談。

不過這招還真見效,恩家敏果然高興許多,一拍歐陽傑肩膀:“真看不出,阿傑你‘進步’這麼快,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呀!我們一起去,怎麼樣?”

歐陽傑擺擺手,說:“你自己去吧,我今天感到很疲勞,想回去歇歇。”說完,轉身獨自向海關大門走去。

恩家敏背對著門,一支接一支地抽煙,坐著沒動。他剛洗過澡,感到全身特別舒暢。

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又輕又慢,好一陣子,才走到他背後,一雙纖纖玉手無聲地搭到他的肩上,輕輕地捏起來。同時,耳邊傳來一句又輕又柔的聲音:“先生,重不重?”恩家敏聽那聲音,不禁全身一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轉過身,他和身後的女人同時愣住了!

恩家敏圓睜雙眼,半天才怒不可遏地抬手一巴掌,打得林夢怡一個趔趄,打過之後,他突然後悔了。望著穿一身粉紅色睡裙,如一朵夏日荷花亭亭玉立的林夢怡,幽幽地失聲問:“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

林夢怡手捂著臉,不相信地看著恩家敏震怒的樣子,眼裏閃動著淚花,繼而,她忍住淚,咬咬牙,抬手還了恩家敏一巴掌,打得恩家敏也愣住了。

“你問怎麼會是我,怎麼不問問怎麼會是你?”

林夢怡掩麵抽泣起來。

恩家敏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過了好長時間,他歎口氣猛地站起來,抓起衣服向門口走去。

“站住!”林夢怡淚盈盈地叫了一聲。

“對不起,小姐,我……剛才太衝動了,向你道歉!”恩家敏站住了,頭也不回地說完,抬腿欲走。

“先生,你忘了你已經付了錢,而且是出手大方的美金!”身後傳來林夢怡冷冷的話語。

恩家敏有些愕然,慢慢回過身,隻見林夢怡解開睡裙,睡裙悄然垂落在地板上,整個人一絲不掛地站在那兒,她雙眼輕閉,就像一尊美妙絕倫的少女漢白玉雕像。

恩家敏讓心情盡量平靜下來,輕輕走過去,拾起衣服披到她身上,把她攬到懷裏,輕聲地說:“自從我見了你第一眼,就刻骨銘心地愛上了你!雖然,我明知得不到你。你知道嗎,我接受不了你在這種場合出現……這麼多年來,我和女人逢場作戲慣了,再見到你之前,我從不相信一見鍾情……”

“別說了……”林夢怡伏到恩家敏寬厚的肩上“嚶嚶”地哭起來。

“讓我說,夢怡。”恩家敏抱緊了林夢怡,坐到床上,動情地說:“我愛你!但我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妄想。一個閉月羞花的年輕姑娘,怎會愛上一個四處漂泊的海員,一個胡子拉茬、不惑之年了卻無家無根的人!但一向放蕩不羈的我,這次卻怎麼也擺脫不了愛神的法網,怎麼也揮不開你天使般的影子……我六神無主,心煩意亂,試圖到這裏一夜醉生夢死,醒來之後,或許會把你忘記,沒想到……會遇上你……這也許是緣份吧!”

“恩先生……”林夢怡坐起來,深情地說:“我並不是不可理喻的人……我已經是殘花敗柳之身,根本就不配擁有愛,不配擁有家……”林夢怡又哭泣起來,抽噎著說:“我並不是崇拜金錢才步入風塵的,我是被逼得走投無路……”

恩家敏拭去林夢怡眼角的淚,林夢怡伏到恩家敏的肩上,向他講了自己的遭遇……

林夢怡是位長沙姑娘,她初中畢業那年,父親拋下她們母女四人走了,姐妹三個僅靠母親微薄的工資度日。可不幸的是雪上加霜,在她勉強讀完高中那年,操勞過度的母親又因為付不起昂貴的醫藥費而撇下她們姐妹三個駕鶴西遊去了。林夢怡看著兩個年齡尙小的妹妹可憐楚楚地望著自己,一顆本該編織彩色夢幻的心碎了。生活的重擔過早地壓到他稚嫩的肩上。聽說兩廣地區錢很容易掙,為了兩個妹妹,林夢怡依然跟著打工的小姐妹們登上了南下的列車,幾經周折,來到防城港。起先,在一家私人老板開的酒店做服務員,一個月除了吃喝,還能賺個五六百塊。林夢怡感到很滿足,這足夠供兩個妹妹讀書生活了!她決定好好做下去。可生活並不是她想象那樣美好、平靜。出落得一朵花似的湘妹子走到哪裏都惹得男人眼睛滴溜溜地轉。尤其是那酒店的老板,更是垂涎已久,不時地施以小恩小惠給林夢怡。毫無社會經驗的她根本就不防備這個年齡比她父親還大的老頭,還打心眼裏感激他,認為自己遇上了大好人。終於,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老板將她灌醉之後把她奸汙了……

醒來之後的林夢怡悲慟欲絕,那時她才剛滿二十歲呀!她本想一死了之,可一想到家中的兩個妹妹和媽媽臨終的叮囑,她擦幹眼淚,打消了輕生的念頭。不就是為了錢才遭此不幸的嗎?!既然男人有錢,反正也豁出去了,掙到錢,再反過來耍耍男人,看看他們一個個的醜態,看看他們平時道貌岸然,派頭十足,卻在女人麵前變得幼稚、可憐、酥了骨頭……反正,那時想——反正天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所以,她離開了那個酒店,憑著自己的姿色,在各個賓館裏,整日與那些腦滿腸肥、財大氣粗的男人們周旋……

她的故事講完了,人也輕鬆了許多。幾年來,她第一次敞開心扉向一個男人訴說自己真實的經曆。恩家敏顯然被打動了,他為林夢怡不幸的遭遇深深地感到痛心、同情、愛憐。

“阿怡,你真糊塗,”恩家敏輕輕摩挲著林夢怡的秀發,“你為什麼不去控告那龜孫老板?”

“控告?我一個身在異鄉的小女子,能告贏財大氣粗的地頭蛇嗎?弄不好命賠上了也奈何不了人家!”

恩家敏想想也是,說:“也真難為了你!”

“我以為天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所以那天在酒吧裏……”林夢怡柔聲地說,摸著恩家敏那瀟灑的大胡子,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會怪我吧!”

“你不生我的氣就謝天謝地了!”

“誰讓你長這麼多胡子,怪嚇人的!”林夢怡半躺在恩家敏懷中,嬌嗔地說。見恩家敏隻是笑,她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地問:“你怎麼還沒有家呢?”

“哦——”恩家敏吻了吻林夢怡凝脂一般的臉龐,笑著說:“我曾經有個家。可現在沒有了,什麼也沒有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林夢怡急著想著知道。

於是,恩家敏也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故事講了一遍,包括他如何由一名國際刑警變成國際海員,並打算再過半個多月連海員也不做了都講出來。末了,他動情地在林夢怡豐潤的唇上親了親,認真地說:“阿怡,嫁給我吧——往後,我們一起重新開始!哪怕是過著一種原始的男耕女織的日子我也不會後悔!”

林夢怡沉浸在恩家敏的故事中,她沒想到這麼個大男人還有如此豐富細膩而又不幸的感情經曆,她的心深深地被打動了:“你真的不會嫌棄我媽?”

林夢怡又一次伏到恩家敏懷裏委屈地哭起來,直哭得恩家敏柔腸寸斷,不由自主,兩人擁吻到一起,吻得那麼深,那麼甜,那麼投入。

過了好長時間,林夢怡掙開恩家敏的吻,臉頰一片潮紅,低頭輕聲說:“哥,明天,我就回長沙,找一份零工,等你回來!”

“夢怡,從今晚開始,你就是我恩家敏的新娘了,就這樣抱著到天明,我就很幸福滿足了!”恩家敏溫存地說。

不知不覺,窗外露出了一線朦朧的曙色。

恩家敏將身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塞給林夢怡,然後揣好林夢怡給他的長沙地址,戀戀不舍地說:“阿怡,快開航了,我得趕回去!”

短暫的一夜,兩顆心已經完全栓到了一起,曆經磨難的心擦出了愛情的火花。分別在即,林夢怡淚眼朦朦地看著轉身欲走的恩家敏,突然,她哭著叫了一聲:“家敏……”她衝過去,從後麵摟住恩家敏的腰,“我不要你走!”

恩家敏回身把她摟到懷裏,安慰說:“阿怡,‘兩情若是長久,又豈在朝朝暮暮’。我保證時間不會太長的!”

林夢怡極力地控製住自己,咬住唇點點頭,默默地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綠瑩瑩的玉墜,掛到恩家敏的脖子上:“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