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家敏心頭掠過一絲不祥,他大聲說:“大家隱蔽起來,作好準備!”劉長命擔心地說,“會不會是國際刑警呢?”
“不管是不是,大家先不要開槍,以免發生誤會,等弄清情況再說!”恩家敏密切地注視著兩架直升機的舉動,告誡大家不要輕易開槍。
忽然,一架直升機掠過“獵人”的一刹那,將一顆炸彈投了下來,“轟隆”一聲巨響,第一倉整個被炸開,整個“獵人”號也跟著劇烈地一震,搖搖晃晃,仿佛喝醉了酒。
恩家敏看情況不對,馬上下命令:“大家作好準備,馬上進行還擊!”
這的確不是警察,正是波恩公司老板在澳國黑社會雇傭的殺手。第一架直升機投下一顆炸彈之後,又迅速衝向天空,第二架直升機緊跟著又俯衝下來。
“媽的,來吧!”恩家敏氣得一咬牙,端起布希曼衝鋒槍就是幾梭子彈,其餘的人也跟著端槍一齊向俯衝下來的飛機掃射。
那架直升機沒想到“獵人”號竟有如此猛烈的火力,還沒來得及投彈,便振翅倉惶而逃,等升到天空之後,調整姿勢,兩翼射出雨點般的子彈,向“獵人”號瘋狂地進攻,另一架直升機也趕來助戰。但船上凶猛的火力,使他們一下子竟無可奈何,他們突然撤出火力,迅速飛向船首,在第三倉蓋上降落,從兩架直升機上,一下子竄下來六個全副武裝、表情冷漠的殺手,他們個個身材高大,剽悍而凶殘。
“撤,往機倉裏撤!”
“我們為什麼要撤?他們隻有六個人!”傑克遜殺紅了眼。
“這些家夥一個就夠你受了,他們全都是殺人機器!”恩家敏瞪了傑克遜一眼,“快撤!你學會開槍還不到兩個月!”
“老恩,情況危急,就是撤進機倉也沒用呀!”歐陽傑看著殺手們氣勢洶洶地向船尾包抄過來。
“是呀是呀!”大家都焦急地說。
“那怎麼辦?弄不好來個魚死網破……”劉長命念叨兩句,一拍大腿,“對了,老恩,你帶人悄悄從機倉天窗繞到救生艇上,我把他們引到倉底油倉處……”大家一聽都明白了,劉長命想引爆油艙,和殺手們同歸於盡。恩家敏動情地說:“老劉,你……”
“什麼也別說了,來不及了,快撤!”劉長命催促大家撤進機倉自己留在機倉外。
“我也留下!”莫斯克跑了兩步又折回到劉長命身邊,“我陪你!密斯特劉,你們中國人是好樣的,我們菲律賓人也不能貪生怕死!”
“你……”
“不用說了,他們衝上來了,我們下輩子在同船吧!”莫斯克臉上露著鎮定的笑容,邊說邊和劉長命並肩勇敢地向衝過來的殺手們射擊。
“媽的,這些人哪裏是海員!簡直就是職業軍人!”殺手們邊罵邊逼向劉長命和莫斯克,個個氣得雙眼冒火。
這時,恩家敏已經帶領大家繞向機倉的天窗,悄悄地一個個爬出去,然後迅速來到救生甲板,準備放救生艇。但救生艇很難放,且是開敞式救生艇,萬一遇上風浪也不行,於是臨時決定放救生筏。救生筏一扔下水,迅速膨漲開來,大家紛紛跳進大海,爬上救生筏。此時,西南風正猛,迅速地把救生筏吹離了“獵人”號……
機倉裏,劉長命和莫斯克利用各種設備作掩護,頑強地向殺手們還擊,盡量拖延時間,漸漸地,殺手們把他們倆逼到了一個角落,這角落是汽油日用櫃,正是劉長命和莫斯克所預想之處,他們迅速打開油櫃泄放閥,汽油“嘩嘩”地向油槽裏淌著,他們倆估計大家差不多安全撤離了,把槍口一齊對準淌滿汽油的溢油槽,冷靜地麵對逼到跟前的殺手們,輕蔑地笑著。
“別了,祖國!別了,我的親人們……”劉長命雙眼掛著淚花,他向莫斯克深情地點點頭,兩人牙一咬,同時叩響了手中的槍,殺手們的子彈也密集地射到了他們身上。瞬間,一聲驚天動地地爆炸,把“獵人”號炸得灰飛煙滅,濺起的水柱直衝雲霄……
救生筏上的人看到一團衝天的火光湧向天空,接著是一聲連一聲震撼天宇的爆炸聲……大家都默默地閉上了眼。
海麵上,風更緊了。
大家放下海錨,將救生筏入口關嚴,任救生筏一起一伏,大家隻是靜靜地躺著。剛從虎口裏逃出來,大家顧不得救生筏將飄向哪裏,顧不得等待他們的命運會是什麼。現在,他們最需要的是睡覺,再也顧不上悲哀什麼,思考什麼,隻要能沉沉的睡上一覺,哪怕從此不再醒來也行……他們渾身濕淋淋的躺在小小的救生筏裏,躺在這狂風和巨浪之間的救生筏裏,在無邊無際的海的懷抱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當他們陸續醒來時,已經不知是什麼時候了,也不知漂到了什麼地方。海麵上已經變得風平浪靜,四周是極目無邊的蔚藍的海水,天空中高懸著烈日。大家睡上一覺之後,衣服也焐幹了。傑克遜和趙起浪打開救生筏的門,試圖能發現大陸的輪廓,或者島嶼的影子,可極目之處,全是蔚藍的海水!
“別異想天開了,能安安穩穩活在救生筏裏就算是奇跡了。”老軌科斯特虛弱極了,說完一句話之後,躺著直喘。
傑克遜沒好氣地說:“奇跡奇跡,我們過了多少奇跡?可兄弟們還不是一個一個地再也回不去了!”
“別嚷了,大家現在要心平氣和,保存精力,尋求獲救的機會!”恩家敏輕輕地說。大家沉默了。
大家聞到一股強烈的死亡氣息。
過了一陣,貝塞羅歎口氣說:“大家關鍵是不要沮喪,充滿信心,以待獲救之後,為含冤的兄弟們洗涮清白,更不能放過罪惡不赦的波恩公司老板!”
“可我們現在連呆在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歐陽傑分析說:“從我們上救生筏到現在,中間睡了一覺,至多不過十幾個小時,昨天是猛烈的西南風,我們上救生筏是在蘇拉威西海東部,看來現在大約在密克羅尼西亞和菲律賓之間的海域上!”
“從阿傑的分析看來,這之間應該有主航線,隻要有船經過,我們就可以獲救!”恩家敏說著,覺得嘴唇有些幹澀,咽了口唾沫,又繼續說,“換句話說,我們獲救的機會很大。現在,大家開始清點一下物品!”
經過歐陽傑的分析和恩家敏的鼓勵,大家的心情又好些了。於是齊動手,清點物品:聲光煙霧信號彈六枚,壓縮餅幹六盒,淡水五桶,水手刀四把,帆布針一盒,以及恩家敏身上帶的短槍一支、子彈八發,另外還有些魚鉤魚線之類的東西。物品並不多,而他們有八人,所以,必須計劃每人每天供應的淡水和食品量,以保證在獲救之前不至於斷糧斷水!
清點完之後,恩家敏讓大家閉目養神,盡量少活動,少說話。他自己則和歐陽傑盤腿打坐起來。他們練過氣功,在這種情況下,自然就用上了。
第三天下午,貝塞羅身上忽然莫名其妙地出了一片小紅疙瘩,奇癢無比,不撓則已,越撓越癢,而且越撓越多!緊接著,他發起高燒來,一發而不可收,額頭燙得十分厲害,嘴唇也漸漸幹裂。他痛苦地呻吟著,輾轉著,不能安眠。
“他怎麼了?”喬驚奇地問。
大家都搖搖頭,連恩家敏也感到莫名其妙。
“把他的手和腳捆起來!”科斯特說。
大家一看,隻要貝塞羅一撓,就撓下一層血淋淋的皮,身上已經撓破了許多處。眾人忙找到一截繩子,七手八腳把亂舞亂抓的貝塞羅手腳紮緊。
“水……我要喝水!”貝塞羅喃喃地說。恩家敏倒了一杯水,遞給喬,喬接過輕輕地送到二副的唇邊,他張著口,一口氣喝完,才稍稍平靜一點。
可時間不長,貝塞羅又痛苦萬分地呻吟起來……
傑克遜搖搖頭:“看來二副不行了!”
“老軌,這到底怎麼回事呢?”恩家敏轉頭問氣喘噓噓的老軌。
老軌科斯特的眼裏閃過一絲痛苦,搖搖頭,歎口氣,默默地卷起袖子。
大家看了大吃一驚:老軌的胳膊上也開始出現一小片一小片和貝塞羅身上一模一樣的小紅疙瘩!一絲不祥的感覺掠過每個人的心頭,人人都感到驚恐萬狀,四處查看自己的身上。
“酒,難道會是酒?”恩家敏閉上眼睛,臉上一陣蒼白,“上帝啊,你真的要對‘獵人’號趕盡殺絕嗎?”他的腦海裏又閃過蘇拉威西海底沉船,船裏船員痛苦萬狀的死亡表情,腦袋不禁“嗡”的一聲,但他一看到歐陽傑痛苦而深情的目光,又毅然地笑了笑。歐陽傑默默地背轉身,輕輕拭去眼角的淚花。
第四天,太陽出來了,但貝塞羅昏迷之後再也沒有醒來。
大家含淚把貝塞羅的屍體拋進大海。一群緊隨著救生筏的鯊魚分食了貝塞羅的屍體,又氣勢洶洶地追上來。
恩家敏害怕這些家夥把救生筏撞破,一漏氣就全完了。他讓負責了望的人拿著他那支短槍,若鯊魚趕上來靠得太近就開槍。可這群鯊魚並不襲擊救生筏,而是不緊不慢不遠不近地跟著,仿佛在說:“你們跑不掉的,早晚會成為我們的美餐!”
過了不多久,大家正迷迷糊糊地睡著,忽然聽到老軌科斯特用痛苦的聲調說:“朋友,幫幫我吧!”
喬把水遞向他唇邊,說:“老軌,水,這是水!”
“不……”老軌費力地搖搖頭,“留給健康者吧,我要你們對我開上一槍!”
“老軌……”趙起浪欲言又止。
“別說了,孩子。”老軌眼裏閃動著淚花。說完之後,又忍不住呻吟起來。趙起浪臉色灰暗,默默地把槍塞給恩家敏。恩家敏充滿同情地看了看老軌,實在不忍心下手,又默默把槍遞給喬,喬又把槍塞給傑克遜,傑克遜為難地看了看老軌,又準備塞給歐陽傑。老軌苦笑著擺擺手說:“別推了,孩子,就你來吧!”傑克遜停住了,沉默了一會,見大家都低著頭,為難地說:“老軌,我……”
“孩子,開槍吧!”老軌費力地微笑著。
對於痛苦之中的人來說,死亡又何嚐不是一種解脫呢?
大家都閉上眼,不忍心看著悲慘的一幕。盡管,大家見慣了死亡,甚至對死亡已經有了麻木感,但仍不忍心看著同舟共濟的老軌要被自己人親手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