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邁:把此岸的生活經營好,才能理所應當地向往彼岸(1 / 3)

為什麼又是泰國?我自己也不知道。對於中國人來說,也許沒有一個地方能讓人一次次前往且樂此不疲。氣候濕潤、美食豐盛、水果琳琅、物價便宜……那兒有著被喜歡的無數理由。而我,多少是抱著能大把花錢的心態去的——能用除法來算當地報價的都是幸福的。

我為自己的這趟行走找到了一些製高點。

在住處附近租了一輛摩托車,戴上頭盔,正開啟泰國境內wi-fi發射器,隻聽老板一聲大喊:“市場名字是找不到的,就輸‘王子學校’好了。”也在旁邊租車的中國姑娘朝我走了過來,問能不能一起過去,平攤車錢。確認她不介意我會無止境地逛很久後,我答應一道上路。她開車,我坐在後麵用穀歌地圖導航。

不到十分鍾,清邁周末二手古董舊貨市場就到了,摩托車真是當地效率最高的交通工具。

這確實是一個毫無節操的市集,家家戶戶都把家裏有用沒用的東西搬了過來,放眼望去,就差床和洗臉盆了。當然,毫無貶低的意思,舊的牛皮鞋、各式掛鍾、收集的玩具、複古唱機和電話,甚至502膠水都被鋪在了地上。

市集就像一個固定工作場所,攤位就是車間或辦公室,有固定的上班族準點來“開工”,他們就像這裏的“老員工”,心情好的時候將公開的秘密告訴“新參者”們。

看過太多旅行雜誌介紹,當我親眼見到一對賣相機的老夫婦時,竟覺得親切得不得了。相當有氣質的銀發老奶奶和老公幾十年來一直用膠片記錄著整個清邁的變化,見證了清邁的變化與發展。他們的攤位就兩樣東西:各式相機和各個年代的照片。我摸著九成新的雅西卡635雙反相機愛不釋手。

魔法老爺爺也讓人印象深刻,用十幾個普通的透明玻璃水杯擺了一個陣,手指蘸了蘸水,在杯沿拂拭,利用共振譜出好聽的音樂。當你躍躍欲試時,他便熱情地捏著你的手指,在水裏一蘸,手把手地教。

市集很大,一直延伸到了後麵的馬路邊,不要停下腳步呀,也不要框定回家的時間,當我路過一間咖啡鋪子,自然就歇了下來。Yuthasart B,他戴一頂西部牛仔寬簷帽,上嘴唇留著濃密的胡子,條紋襯衫,牛仔褲,腰間係一個找零的圍兜,在路邊的小房子裏給大家泡咖啡。雀巢咖啡、伴侶、美祿……明明是一些粉末,他卻像煲湯,或者做一個化學實驗一般,各取定量,鄭重其事,一副慢工出細活的架勢。而我起身探頭朝小棧裏看,除電熱水壺外,多的卻是各式插頭和接線板,以及幾張西部牛仔的圖片相框。

“來,插一下!”屋外的老男人遞過來一根電吉他連接線,即興彈唱起來;Yuthasart B不急不慢,做完咖啡,抱起後麵的吉他,跟上了節拍。泰國的咖啡一如既往的甜,哪怕之前鄭重其事地學了一句泰語“少糖”也沒用上。

這個名叫“Northern Coffee”的小棧是一個解憂解困的路邊休息處,四個老男人組成了一支名叫“Chiang Mai country music stroller”的鄉村音樂樂隊,每天晚上在萍河邊的一家酒店駐唱,周末就來市集讓大家享受他們的咖啡和音樂。

旁邊的韓國男人要我給他拍一張照片,站在他剛剛測試過的正好的位置,咖啡隻是一件道具,拍完後端上咖啡就走了;來了一個歐洲女子,她在咖啡小棧前駐足很久,直到路過的攝影師說能不能借用下很酷很另類的吉他袋子拍個照,才讓她開口說話。一開始以為隻是寄存吉他,直到幾番手勢比畫,Yuthasart B才明白是要修理,便把吉他挪進了裏屋,告知她明天來拿;跟著來了一個中國女子,黑瘦卻很有精神,她淺淺地笑,根本不說要喝什麼,Yuthasart B就把做好的冰拿鐵遞到她手裏。

之後也有人來,但因為我和她一直霸占著僅有的兩個座位,其他人隻好站在路邊或是倚著小棧。我和她坐了很久,直到冰塊化成了水,才不約而同起身繞到另一側繼續逛。售賣的二手商品各自琳琅,一致的是,攤主們有的聊天,有的躺著午睡,有人在修指甲,甚至有的攤位你都找不到主人,客人來來往往反倒像是看家的。女子道一聲“好久不見”,漫不經心地挑挑揀揀。攤主們很容易開心,比如不用他們找零。對,攤主們隨意到懶得備零錢,當你擠牙膏似的邊摸零錢邊辨認時,他們歡快地直鼓掌。

“這真的是一種生活,而非生意,愛它,是因為這股活色生香的熱騰勁兒。”當我能夠用中文表達自己的想法時,我覺得很舒暢。

“是呀,我看你也買了‘黃框’嘛!”女子瞅到我的帆布包裏露出的雜誌一角。“黃框”是國家地理雜誌死忠對其的昵稱。在一開始逛市集的路上,滿地“黃框”的地攤前蹲了一排逛客。一本雜誌的溫度和時間有著密切的關聯,我也終於淘到1985年版打撈泰坦尼克號的當期雜誌。

“要不去我的茶館坐坐?就在清邁周日夜市那兒,你晚上正好可以繼續逛市集。”我對眼前這個有著清甜笑容的中國女子毫無抵抗力,和同來的姑娘碰了頭,算清了租車的費用。我幫Echo抱著她淘來的二手木頭櫃子,坐在摩托車後座。

……

那是清邁古城小巷裏的一個二層小樓,一樓空間已有少許古木家具,新淘的櫃子放在旁邊竟也不顯得多餘;二樓是柚木地板牆身,小庭院裏水池蓮花,水聲潺潺。有年歲的木頭就像一個沉穩而智慧的老人。一年前,這個名叫Echo的女子站在水池旁,下午的陽光灑在水麵,浮現在腦海裏的隻有兩個詞:茶和瑜伽。

我一向不知道怎樣才算是最好的與人溝通的方式,我總是在“客氣”和“任性”之間舉棋不定,自作自受,自我施壓,隻好默默翻開剛淘回來的“黃框”雜誌。Echo坐在我對麵,沏了一壺上好的班章。她顯然也不是個精明的商人,並不與我多言。

喝了幾泡,她忽然起身。順著垂直的方向,我仰望到一個長著寶藍色眼眸的外國人,他朝我點點頭。我起身告辭,說要去邊上的周日市集逛逛。藍眼睛突然用不地道的英文跟了句,“等會兒”,接著用英文說“我也正好要去市集呢”。

Echo笑了,說那最好,他多少可以做個向導。

他叫Thiago,簡稱Thi,中文發音為“氣”,巴西人,去年偶爾經過Echo正在整修的瑜伽茶空間,挺身相助,幫了不少忙,因此和Echo成了好朋友。盡管之前,倆人已經在泰語課上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