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首爾:世界負責流動,不負責與你成長(2 / 3)

古董商鄭守英陷在琳琅滿目的物品裏麵,悠閑地看報。情狀像似江戶川亂步在東京文京區的那個舊書鋪,叫“三人書房”,多數時候他就在鋪子裏思考推理小說。我們握起一個熨鬥,他忽然激動地站起身,說是19世紀朝鮮時期使用的古董,是火炭的。

金振宇的鋪子裏有很多生活用品,桌椅、縫紉機、樟木箱、鐵皮裝飾畫、浮誇絢麗的吊燈……本來以為已經過時,不曾想被很多咖啡館看中買去做裝飾。這一點也提醒了我們,這裏還是購買電視劇和電影道具的必到之處。

都說厚古薄今者,總也快樂不起來;而他們,看上去似乎理應活在“舊時代”,不在意當下的指標和數字。

人類這幾年的發展顯得直接而跳躍,一下子跳到了新世紀,一下子變得高速現代化。而當光陰在腳下,像風火輪一樣被踩著過完一生時,也就真的不在意停留在自己的時序裏了。

同行的小夥伴在後麵的攤位上看中了一個銀盤,回過來跟我說老阿媽咬著20000韓幣不放,英語和韓語都不靈光的她希望我們過去幫忙講價。這是一個小小的古董鋪,同行小夥伴看中的銀盤呈橢圓形,花邊周身,盤麵深深淺淺地還原了韓國五大宮殿之一的景福宮。雖然成色略舊,且盤底凹凸不平,但在年代感這個指標上顯然勝出一籌。我端詳著盤子,對話變成了老阿媽和翻譯兩人。老阿媽說價格高是因為材質純銀;作為中國翻譯,很委屈地指著盤子上麵露出來的銅色說肯定不是純銀。老太太鬆了下來,轉過頭說最少15000。而這一轉頭,著實把我嚇了一跳,這不是我們的房東嗎?

房東顯然也認出了我,一臉訝異:“你們竟然不買化妝品?你們怎麼知道這裏的?來來來,這個飯盒,幫我送到樓上好不好?就那個舊校服租賃店,攤主的臉燒傷的,很好認。”我應了聲,鬼使神差地也不問這是哪門子事,就捧著飯盒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有很多賣CD和磁帶的鋪子,一台14寸小電視機,周而複始地播放著迪斯科、中國八九十年代的MV、綜藝節目,泳裝女雙手將紗巾舉過頭頂讓其在腦後迎風飛揚的畫麵看來流傳甚廣,要不就是邁克爾·傑克遜的太空步,瘦高個大叔身著衝鋒衣、頭戴賽車帽,已經在電視機前站了很久,他並不跟著旋律模仿,想必已將動作記在腦子。

走過一溜音響製品鋪,就找到了舊校服租賃店。韓國校服自由化措施之前,也就是1983年以前的初、高中學校的校服,都在這裏能夠找到。回憶,總是要和自己有關才會有溫度,我不是韓國人,對這些衣物很難有感情,就算在韓劇裏看到過也難以產生同理心。但是七十年代韓國生人就不同了,做電影的人經常來這裏租借服裝,還有一些搞同學聚會的也會來借服裝,SBS的娛樂節目《Running man》的“少女時代”特輯也是在這裏拍攝的。

老板邊說邊轉過頭來,他戴著墨鏡,離得遠,臉部燒傷部分並不是特別明顯。我試著走近,遞去飯盒。

“今天吃什麼呢?我來看看。”老頭邊說邊打開飯盒,“醬油醃蟹,嗯哈哈,是可以俘虜全世界胃口的美食。”

我不確定是否要把飯盒收回還給房東,又隱約覺得如果貿然發問似乎是一種不默契的拆穿——事實上我說不清是怎麼回事,隻是一種感覺吧。於是,我四處轉悠著,在翻爛了一堆包包後,突然看中一個薑黃色真皮手挽包,一口價,1萬韓元,我沒聽錯吧,才人民幣60元?走過路過一直沒有被人淘去,真是找到寶了。

這一來一去,老頭也吃完了飯。我把包包挎在臂彎裏,接過老頭遞來的空飯盒,回到樓下房東處。她看著一米不剩的飯盒,得意地笑笑,約好晚上家裏見。

那天,我們從風物市集出門後,又去了學林茶坊和仁寺洞的耕仁美術館傳統茶院。

對比,是人類的特異功能,人類天生具備將事物合並同類項的本能。就像我喜歡的城市,東京、北京、上海、香港、首爾,它們的共同點,便是同時保有懷舊和頌新兩種態度。它們可以一邊是光怪陸離的摩登新世界,一邊是古舊詩意的傳統老片區,各有生機,互不打擾。

回到家,竟有醬油醃蟹。鹹鹹的味道,加入水果的醬汁,甜甜的味道,黃黃的籽,香香的味道,再加上透明的蟹肉,黏黏的口感,這醬油醃蟹是可以讓大家體會到地球村可以因為美食融為一體的聯合國一樣的美食。因為味道濃厚,很適合搭配白飯。

“我昨天做了很多,今天中午帶去給老頭子一盒,剩下的,帶給你們嚐嚐。”房東依舊冷冷的,也不見我幫她捎飯盒而堆起的笑容,看在醬油醃蟹的分上,我心領了。

“這個家啊,每一個擺設都有來頭。”她開始說了。我擦了擦嘴,做好認真聽故事的準備。

年輕的時候,房東太太和男朋友最大的愛好就是到處去淘貨,然後擺在屋子裏擦拭、觀賞,可以捯飭一整天,怡然自得,賞心悅目,聽起來似乎和遛鳥、玩古董的皇城根下老頭老太沒什麼兩樣。原以為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把持著一點小喜好,大部分時間節製,偶爾貪婪。卻沒想到變數就在快結婚的那年來了,男朋友被火燒傷了——這是房東幾十年後才知道的事情,而在當時,房東小姐收到的卻是一封分手信,信的意思是:我有了新的愛人,馬上就要結婚了,你不要再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