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杭州(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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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浙江博物館遠不如河南博物院、陝西博物館的藏品豐富,不過,杭州有茶葉、絲綢、官窯、中藥、剪刀、印學等博物館,是別地方沒有的,很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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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山,若論氣勢和高度,不值一提,三台山海拔不過156米,北高峰不過300多米,葛嶺166米,寶石山78米,最高的天竺山,也不過4125米,簡直就是個小土墩。

但這些個小土墩偏偏很有看頭,因為每座小山相關的傳說典故總是一大堆,杭州人一扯,就可以扯上老半天。傳說典故一多,這山呀水呀就顯得特別有人文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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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安逸與奢華,早已有之,“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可不,杭州人的祖先不但闊過,而且不是一般的闊氣。北宋末年的杭州,就是東南第一大都會了。杭州的第三產業在那時就很發達了,什麼米市、菜市、柴市、肉市、魚市、絲綢市、茶市、書市、花市,啥集市都有,西湖的歌舞更是日夜不休,那時的杭州實實在在就是個“銷金窟”。

當然,現在想要銷金,杭州也是首選之地。所以,全浙江的有錢人,不管是金華的還是衢州的,台州的還是麗水的,差不多都在杭州置有豪宅。偉人名人們,也都愛到杭州度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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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本書叫《遊手好閑地思想》,蠻有意思的。

可以遊手好閑地思想的城市不多,杭州是一個,這座城市三步一小景,五步一大景,暖風熏得遊人醉,暖陽曬得遊人昏昏欲睡。

坐在西湖邊發發呆,看看荷花看看美女,遊手好閑地想這想那,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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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女人心比天高,不過她們的命很好,因為投胎投對了地方,基礎打得紮實。這是杭州女人的福分。

杭州女孩眼界高,嫁什麼樣的人,心裏自有標準,她們輕易不肯放低身段的。但是一旦嫁了人,她們對這個家往往是死心塌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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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民間兩大愛情故事——梁山伯與祝英台、白娘子與許仙的故事都發生在杭州,這是一座讓人動情的城市,也是一座容易讓人日久生情的城市。

說真的,在杭州待個三五年,還沒動點情,那是“木陀”,你都不好意思說在杭州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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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北方人的話來說,杭州,老大方了,老大氣了!杭州最讓全國人民稱道的是,它不像別的城市,把城中之湖用大圍牆圍起來,然後坐地起價收門票。照一般城市的做法,西湖被評為世界遺產後,門票還可以漲上一倍,但杭州對全世界人民都熱情地敞開懷抱。

就憑沒有圍牆的西湖,杭州在全國人民麵前博得了大方大氣的好評價,連帶著浙江在全國人民口裏也博得了大方大氣的好評價。

一座開放的西湖,讓全國人民對杭州的城市印象分增加了不少,捎帶著對杭州人的印象分也提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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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人說話,很喜歡“毛”字的,格毛(這回)、上毛(上回)、下毛(下回)、頭毛(剛才)。

他們還喜歡“兒”字:落頭兒、鬼頭兒、屁頭兒、姑娘兒、條杆兒、小伢兒之類。杭州有一首兒歌就是這麼唱的:小伢兒,搞搞兒,搞得勿好鬧架兒。

還有首杭州伢兒歌:杭州小伢兒,杭州小伢兒,西湖裏麵劃船兒,廣場上麵放鷂兒。公園看花兒,爬山抓抓兒。春天有柳條兒,夏天有荷花兒,秋天踏踏黃草兒,冬天高高雪花兒。豆瓣兒,香腸兒,有個故事的蔥包檜兒。鹽花兒,蔥花兒,清清爽爽的魚圓兒。擺桌兒,搬凳兒,放好筷兒,瓢羹兒。杭州伢兒搞搞兒。

北方人聽杭州人開口閉口“兒啊兒”的,恨不得把杭州人的舌頭拉出來擼擼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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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人的“爹爹”指的是爺爺,而奶奶卻不叫“娘娘”。

杭州人開口閉口“格老倌”,這“老倌”既不是指老公,也不是指老頭,而是指“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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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杭州人,喜歡把“老子”、“六二”(憨大)、“弄不靈清”掛嘴邊,有些漂亮姑娘,開口閉口也是“老子”。她們是誰的老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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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女人稱呼自家老公,不說“我老公”,而是“我們老公”,好像一夫多妻在杭州還很流行似的,好像杭州女人的老公是可以資源共享似的。

杭州女人閑聊時,喜歡把“我們老公”掛在嘴邊當話題,老公孩子熱炕頭,是杭州女人追求的幸福生活。

杭州男人稱呼自家老婆,也是一口一個“我們老婆”的,杭州男人沒有大男子主義,對“我們老婆”都是嗬護有加的,“我們老婆”做家務時,他們一般都會打打下手,幫襯一把,不當甩手掌櫃,“我們老婆”出門時,他們也很願意幫著拎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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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人自我感覺相當好,不管到哪裏,都喜歡旁若無人地講杭州話。對杭州人來說,說杭州話隻是習慣而已,但在外地人眼裏,他們覺得杭州人不講普通話,隻講杭州話,分明是有意無意地流露出某種優越感,所以他們得出“杭州人,眼角頭朝上”的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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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那些在杭州讀大學的外地大學生,表麵上鄙視杭州,不肯學杭州話,其實個個都削尖腦袋想留在杭州,他們不但立誌要留在杭州,還立誌要討杭州姑娘兒當老婆。沒有條件留下的,帶著愛恨交加的心情離開杭州,一有機會,他們還是想著法子調到杭州來。

現在也一樣,外地人一邊挑著杭州的不是,說什麼交通擁擠啦,房價高啦,一邊拚命在杭州買房,想盡辦法在杭州做窩。杭州城裏的不少好房子都給溫州人台州人買走了。

說起溫州、台州,杭州人的心緒有點複雜,這兩個地方的人,在杭州人眼裏,都是鄉下人,不過,這些年,這兩地的“鄉下人”,在杭州買了很多房子。《經濟觀察報》有一篇很大的報道,題目就是《溫州人台州人在杭頻頻購房,刺痛了杭州人》。杭州人的神經,有那麼脆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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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人不大看得起沒花頭的“鄉下人”,但對有花頭的“鄉下人”,他們還是很客氣的。

對花頭特別大的“鄉下人”,他們會用仰視的眼光,他們佩服有真本事的人,不管他是不是杭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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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生活在杭州,一到晚上,就有大媽在巷子口喊:“門窗關好,東西拿進,火燭小心。”大學畢業後在杭州工作,還老聽到這些喊聲。

現在,社區裏的誌願者每天還是這麼提醒著,不過後麵加了一句:謹防電信詐騙。

這也算是與時俱進了。

說不定若幹年後,這些喊聲也能評個非物質文化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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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是個人文曆史積澱十分豐厚的城市,杭州人一開口,聽上去就很有文化味,因為他們隨便提起哪個景點,都能拉一大把曆史名人當虎皮,隨口再蕩出幾句典故,顯得人文素養特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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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荷花太出名了,再怎麼的,也要為杭州的荷花單獨寫上一筆。六月西湖是“接天蓮葉無窮碧”,除了賞荷,你可以到湖邊的飯館吃吃荷葉粉蒸肉,還可以花幾元錢買一柄蓮蓬。

在西湖邊,雄赳赳地擎一柄蓮蓬,剝下蓮子,邊走邊吃,是多麼有意思的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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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聽到外地人把“保俶塔”讀成“保淑塔”,把“西泠印社”讀成“西冷印社”時,杭州人就會暗暗發笑:格些神,介沒文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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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時,西湖邊,常見身穿大襟藍布衣、肩搭黃色佛袋的外鄉婦人,成群結隊到靈隱寺、三天竺燒香,她們的表情沉穩到有點嚴肅,與一路上嘻嘻哈哈、說說笑笑的遊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但外地人喜歡來杭州燒香,杭州本地人也喜歡燒香,還特別喜歡燒頭香,為了燒頭香,他們年三十晚上就去廟裏守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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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農家樂很多,一家家都拾掇得清清爽爽,菜也很清淡入味。杭州的農家樂最好的一點是,從不斬客。

不但農家樂不斬外地客,那些風景點的茶室,還有大小飯店,也都是童叟無欺,明碼標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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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是座有溫度的城市,杭州圖書館是全中國最溫暖的圖書館,因為它不拒絕任何渴求知識的人,無論你是達官,還是乞丐,是文化人,還是拾荒者。博爾赫斯說,如果有天堂,那天堂應該就是圖書館的樣子。

說得更準確些,天堂應該就是杭州圖書館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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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兒風”一陣一陣的刮,在吃上尤其表現得明顯,一忽兒全城的人湧去吃張生記的老鴨煲,一忽兒大夥兒排一二十米的長隊去吃“盛文甘栗”“軟麻花”“掉渣燒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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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真是浪漫之都啊,一部K155公交車,浪漫的杭州人演繹成“KISS”公交車。在杭州人的眼裏,或許世界都是粉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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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人最稱道的麵條,是片兒川。片兒川的澆頭是雪菜、裏脊片和各季節的筍,有春筍冬筍鞭筍,再沒有,就用茭白,杭州人覺得片兒川是世界上第一等好吃的麵,啥刀削麵、陽春麵、蘭州拉麵,都不如他們的片兒川。

但是外地人吃了片兒川,不以為然的居多,說這不是片兒川,而是騙兒川——被杭州人騙了,這麵一點沒花頭,湯色渾濁,澆頭也不豐富,海邊城市的人更吃不慣,這片兒川,丁點海鮮也沒有,有啥吃頭!

外地人喜歡杭州的小籠包、貓耳朵、小餛飩和蔥包檜。尤其是那小餛飩,皮薄得透得出餡兒來,看上去還有縐紗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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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關於城市的各種民謠中,有這樣一句話:“食在廣州,穿在蘇州,玩在杭州,死在柳州。”

杭州的山山水水,最是打動人。很多人在離開時,總是一步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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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塘”杭州人,喜歡的是俗文化。

杭州的都市類報紙,是全國都市報裏辦得最市民化,或者說是最市俗化的報紙,但是發行量大得嚇人。一條花邊新聞都會膨化成一大版,甚至兩三個版,那標題起的,簡直石破天驚,相當雷人,不,應該是相當駭人,比如《二奶致電大奶:老黴幹菜把老公還給我》,簡直跟《知音》雜誌的標題有得一拚,還有更雷人的標題——《老婆的月經為啥不來?為啥不來?為啥不來?》《睡覺不摸著老公小弟弟就會失眠》之類。

這些八卦標題、八卦新聞,十分迎合杭州人的閱讀口味、閱讀興趣,因為杭州人關心家長裏短的興趣遠勝於關心天下風雲。像“你的老婆我的情人”之類的節目都上了電視台,而且收視率不低,《開心茶館》那些插科打諢的笑料,逗得杭州人合不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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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女人調教起“我們老公”有自己的套路。小時候,隔壁鄰居是個尖嗓子的杭州女人,每天一大早就尖著嗓子教訓老公,從來沒聽到她老公還嘴。有時這個木頭老公實在氣不過,趁老婆出門時,嘟噥幾句。老婆身影一出現,立馬不吭聲了。隔壁的女鄰居每天訓完夫後,用尖嗓子指使老公剪螺螄剝毛豆、汰衣裳拖地板,男人都不聲不響地領命而去。就是這樣,男人還是每天挨訓,在老婆麵前,服帖得像隻小綿羊。

比起老一輩杭州女人,新一代杭州女人調教老公的手段豐富多了。她們雖然會作,會發嗲,但她們懂得拍老公的馬屁,知道打蛇打七寸,懂得使用糖衣炮彈,會哄老公開心。她們也很喜歡打扮自己的老公,把老公打扮得光鮮體麵,隻要老公比她能,比她有花頭,她願意低眉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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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年紀的男人,杭州男人比別地方的男人看上去要嫩相多了。杭州男人屬於江南才子型,才子沒有不風流的。但杭州男人在老婆的嚴格調教和管教下,基本上做到了倜儻不風流,或者風流不下流。在雲山湖水、軟玉溫香中浸泡出來的杭州男人,處世行事難免有些優柔寡斷,有些慢條斯理,讓外地人感覺,杭州男人,怎麼這麼“糯”這麼“嫩”呀。

杭州男人真的嫩相,二十多歲的小鮮肉就不去說他了,五六十歲的杭州男人,看上去也比四十多歲的北方大叔要“鮮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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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繞著西湖騎行,或者沿著西湖不緊不慢散步的,大多是外地遊客,要不就是杭州的老年人。

一到節假日,西湖邊遊人如織,杭州人挺大度挺好客的,他們說外地佬難得來杭州,把西湖讓給外地佬看,我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我們想看,隨時都可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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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杭州,一定會說到西湖,《冷廬雜識》曾寫道:“天下西湖,三十有六,惟杭州最著。”張岱在《西湖夢尋》中說:“闊別西湖二十八載,然西湖無日不入吾夢中,而夢中之西湖,實未嚐一日別餘也。”——這個風流才子,雖然離開西湖有二十八年了,但他天天做夢夢到西湖。

難怪,杭州人有了西湖,對別地方的湖就沒什麼興趣了,什麼南京的莫愁湖、濟南的大明湖、武漢的東湖之類,統統不在話下。杭州人自得地說:“走千走萬,不如西子湖畔。”杭州人與西湖的感情很深,談戀愛時他們繞著西湖兜圈子,來了外地朋友後,他們又帶著外地朋友繞著西湖兜圈子。

杭州人再有不痛快不順心的事,隻要坐在西湖邊喝上一杯茶,就啥事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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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人不太把溫州人、台州人、金華人、麗水人當回事,在他們眼裏,溫州台州金華的這些土豪,雖然財大氣粗,在杭州買房一擲千金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但分明就是個暴發戶,溫台金人在杭州的地位,大約相當於鍍金年代的芝加哥人在美國的地位,有匪氣,有錢,粗魯,有膽魄,但就是被新英格蘭地區的老派貴族瞧不起。

杭州人也不太看得起麗水人,說麗水人是沒見過世麵的“山哈人”。對紹興人,他們也沒有青眼相加,雖然杭州有一句俗語,“杭州蘿卜紹興種”——杭州人的祖宗大多是紹興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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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最適宜養老城市”排行榜中,杭州排在榜首。

杭州的確適宜養老,難怪“介許多”的溫州人、台州人、金華人、麗水人,都跑到杭州買房子,預備著退休後,到人間天堂過夕陽紅的快活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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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是相當文明的一個城市,過斑馬線時,能夠做到車讓人的城市,也隻有杭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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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個富翁到海邊度假,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躺在沙灘上曬太陽。富翁問:“你為什麼不去掙錢呢?”“掙錢以後幹什麼呢?”富翁說:“像我一樣到海邊來度假,來沙灘曬太陽啊。”“我現在不正在曬太陽嗎?”乞丐仰起頭,微閉著眼回答。

這個“乞丐與富翁”的故事對於杭州人來說,是那麼熟悉——我們杭州,有這麼多的美景,這麼多的美食,這麼多的美女,為什麼一定要拚死拚活掙大錢,為什麼要“白天當老板,晚上睡地板”,小富即安不是很好嗎?自得其樂不是很好嗎?實實在在過小日子不是很好嗎?哼,你錢多咋啦?你錢多也未必能過上我們杭州人這樣有質量的生活。哼,我錢雖然不如你多,但我的生活過得比你愜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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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到杭州來旅遊的人,最喜歡買的旅遊紀念品是藕粉、扇子、絲綢。這些旅遊紀念品不貴,而且充滿江南特質。

杭州有幾樣金字招牌的旅遊紀念品,“王星記”的扇子,“張小泉”的剪刀,“邵芝岩”的筆,“毛源昌”的眼鏡,“頤香齋”的糕餅。早些年,杭州人拿扇子剪刀這些小玩意兒送人,是很拿得出手的。

現在杭州人在給外地朋友送禮上,經常犯愁,送啥好呢?夏天有空調了,哪用得著扇子呀;沒人做針線活了,剪刀也用不大上;都用電腦了,送筆也沒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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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魯冠球的萬向、宗慶後的娃哈哈、馬雲的阿裏巴巴,說杭州男人做事情隻會小打小鬧就不好說了。

別的不說,光一個阿裏巴巴,就讓全國人民無法小看杭州,光一個長得像外星人一般的馬雲,全國人民就無法小看杭州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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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項調查說,中國青少年最喜歡去的國內旅遊城市,首選是北京,第二個就是杭州了。

杭州人嘴巴一撇說,這個還用得著調查嗎?這不是和尚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