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偶爾會誘惑我們，但死亡的恐懼會迅速取而代之。”
說完這話，老袁嚇了一跳，他無意之中說出了一句箴言。
“人與人不一樣。”柯譯予搖搖頭。
“其實不把自己當特殊人物會好一點，在這世上，誰也不是救世主。”
顯然老袁說“救世主”說是在譏諷他。柯譯予說：
“你說的對，老袁，我今天一直在嘲笑自己，我他媽不是救世主，卻要去當救世主。可問題是，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我突然發現生活沒有任何意義，既然沒有意義我們為什麼要活著？”
老袁一臉的不以為然，那表情寫著，“真他媽把自己當聖人了，誰都別同我裝聖人，一起混口飯吃而已。”但說出來的是：
“有個作家好像說過，人就是為活著本身活著。”
“餘華說的，是一句廢話。”
“生活就是如此樸素，很多人什麼都不想，活得好好的。”
“我試過，我做不到。”
老袁顯然被柯譯予的抒情弄煩了，他終於說到正題上。
“好吧，譯予，你不要焦慮，要是那官司實在壓力太大，你就退出。反正你也沒欠他們什麼。”
“這個不行，我不會收手。我要是收手，從此就是不用混了，我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從老袁坐著的位置看過去，柯譯予背對著窗口，窗外明亮的光線讓柯譯予臉上的表情一時難以辯認，隻有他的目光是清楚的，那目光在說，“我很挫敗，別在這事勸我，否則我會更挫敗。”老袁長長地歎了口氣，想，柯譯予走火入魔了，他根本不想同我討論這事。
果然，柯譯予轉了話題：
“老袁，我認識了一個女孩。”
“什麼？”
“我現在頭腦裏全是她，停不下來。我就是想見到她。見不到她，我就煩躁，什麼心情也沒有。”
老袁想，柯譯予又在演戲了。或者說自戀病又發作了。這麼多年來，他總是把自己當作一個情聖。都一大把年紀了，不至於為一個女人如此這般吧。柯譯予已不是少年了。
“可是，老袁，她不理我，我今天給她打了無數個電話，她都沒接。”
“你會有辦法的。在這方麵我從來沒低估過你。”
老袁深知柯譯予在女人那兒很有一套。這個自私鬼簡直是女人的殺手，誰都逃不過他的“真誠”。老袁還想，又將有一個女人被柯譯予禍害。
“這次不同，這個女孩太特別了。我都沒弄清楚對她是什麼情感，我從來沒想過要和她上床，我隻是想關心她，保護她。”
“譯予，你每次都這樣說，我相信這次也沒什麼特別。”
“是嗎？老袁，我知道你在嘲笑我。請你相信我，這個女孩非常特別。”
他看到柯譯如說這話時臉上露出溫情的笑意。那笑容中甚至有一種父親般的寬厚。
老袁走後，柯譯予真的頹唐了。最好不要和穿開襠褲認識的人交往過密，因為他老是拿“開襠褲”的目光看待你。
但柯譯予不得不承認，老袁是他的一麵鏡子。在這麵鏡子裏照出的是他最不喜歡的部分。這也是他在自戀以外總是討厭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