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丁成來燒好泡飯。丁家明還在睡,他也不打算叫醒他。昨晚丁家明的情緒這麼不好,讓他多睡會兒吧。吃泡飯時,丁成來腦子裏依舊想著昨晚柯譯予反常的表情。他注意到昨晚柯譯予一直在看兒子的房間。房門上貼著一張《駭客帝國》的海報。他看這張海報幹什麼呢?
後來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很快地吃完泡飯,就去了明星律師事務所所在的大樓。他從大樓保安那裏要了近幾日進出車輛的監控錄像。
回到派出所還早,七點多一點。除了值班的警員,其餘的人還沒上班。他來到辦公室,開始播放監控光盤。很快,他在錄像裏找到了柯譯予的車——那輛綠色的普拉多。他仔細觀察這輛車行進的方式、刹車的強度、打方向燈和轉彎之間的時間差。這也是他們偵破工作的經驗之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
他把出事那天的錄像調出來,兩者進行比對。
丁成來怦然心跳。兩輛車其行車的特征及刹車的方式基本符合。他意識到事情可能同原來的想像和判斷不一致,他偵破的方向看來完全錯了,兒子的受害不是因為仇家,可能隻不過是一樁普通的交通事故,隻是那個肇事者逃逸了而已。
但光憑這兩個錄像還不足以斷定肇事者就是柯譯予。“你不能因此讓柯譯予獲法,還得有更多的證據。”他對自己說。
另外一個疑問是:假設撞人者真的是柯譯予,那麼為什麼柯譯予在撞人一年之後才來我的家裏?他是從哪裏知道他撞的是丁家明?又是什麼原因觸發他來的?既然逃逸成功了為什麼還要自投羅網?這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
兩種完全相反的邏輯在丁成來頭腦中打架。他無法判斷哪一種邏輯是正確的。他思考了整整一個小時。同事們陸續來上班了。他想起局裏那份柯譯予的檔案,也許有必要再去仔細研讀一遍。上次讀得太匆忙了,主要是看了關於材料的綜述性報告,其中的資料隻是看了個大概。
丁成來決定到局裏去一趟。他希望在那些資料裏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哪怕是找到柯譯予某些特殊的慣常的心理邏輯。
老同學對此感到奇怪,“姓柯的不是已退出了嗎?你怎麼還對他有興趣?”丁成來沒有解釋。老同學從檔案櫃找出柯譯予的材料,遞給丁成來。“去小會議室看,別帶走啊。”他的聲音裏同往日比多出一份親昵,丁成來倒有些不太適應了。
丁成來拿著材料,來到會議室。
材料非常豐富。柯譯予這幾年代理了大量有社會影響的案子,每個案子都有厚厚一疊材料。還有柯譯予在網上主要言論的摘要,也是內容駁雜。丁成來有點驚奇,柯譯予平時這麼忙,他哪有那麼多時間寫下如此多的網文?
要仔細完整地看完看來得花整整一個上午了。
檔案分類細仔,關於私人生活部分,尤其詳實。他看到一份警方筆錄,是柯譯予嫖娼被抓時的問答。時間是2005年(七年前)的六月三十號。從筆錄上看,那時候柯譯予還在民政局工作。
……
警:你說吧,知道為什麼被抓嗎?
柯:嫖娼。
警:明白的很啊。
柯:是。
警:哪個單位的?
柯:……
警:說啊。
柯:民政局。
警:還是公務員哦。
柯:是的。
警:你不擔心被抓嗎?公務員被抓就會被開除你不知道嗎?
柯:知道。
警:知道了為什麼要這麼做?
柯:空虛。我愛人自殺了,我很悲傷。除了做這事,我就好像死了一樣。我停不下來。
警:你別給我找借口。你經常找小姐?
柯:是的,有時候還找兩個。
警:都在什麼地方?
柯:在賓館。偶爾帶到家裏。
警:剛剛那小姐說,你經常找她,有時候並不做,隻是同她聊天?
柯:有時候是這樣。有時候我不說話會很恐懼,覺得自己快死了一樣。
警:小姐說你和她什麼都聊,前妻,女兒,情人,說的都是悔恨的話,聊著聊著就流淚,有時還號啕大哭?
柯:我有時候控製不住自己。
警:你樣子看起來是知識分子,你難道不知道這是犯罪?
柯:如果你們覺得我犯了罪,把我槍斃好了,我無所謂,我活夠了。
警:你這是什麼話?不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