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去派出所要路過中國銀行的後門,那是一條隱蔽的小道,兩邊的法國梧桐枝繁葉茂,遮天蔽日。丁成來想到妻子有朝一日總會知道丁家明再也站了起來了,心裏就無比沉痛。妻子如何能承受得了這個打擊?想到這一點,他越發想抓到那個逃逸者。現在終於有了新的方向,如果確定是柯譯予,他決不會放過他。

丁成來發現那兩個毛頭小夥又在跟蹤他。他突然有點兒惱火,打算問詢一下這兩人,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他在轉角處躲藏起來,待那兩個走近,他從後麵跟上去,用手銬迅速把兩人扣在了一起。

馮英傑和趙龍沒有什麼戒備,他們隻是跟著丁成來,想跟到派出所,向他報假案,這樣可以騙丁成來爬到水塔上去,把他炸死。整個過程他們毫無反抗。等要反抗,手腕已被銬住。這讓他們憤怒不已。

丁成來把這兩人押送到中國銀行的地下室車庫。這車庫隻有銀行職工的車輛才可以停放。

中國銀行的作息製度非常嚴苛,上班時很少有人溜號,所以地下車庫基本無人進出。丁成來平時抓住一些輕犯,也不把他們送到派出所,而是押到這地下室審問,視情況或放人或再作處理。地下室盡頭,有一間堆雜物的倉庫,丁成來把兩人押往那兒,然後再把他們銬到倉庫樓梯的立柱上。兩人麵無懼色,隻是有些懊喪。那留著獅子頭長發的小夥子,目光裏有敵意。另一個則對丁成來很冷漠。丁成來意識到那個長發小夥子認識他。他在記憶裏搜索這個人,可記不清在哪裏見過,隻覺得此人有些麵熟。

“你們想幹什麼?為什麼這幾天老跟著我?”

馮英傑和趙龍低著頭,不吭聲。馮英傑此刻非常沮喪。他沒想到所有一切都布置好了,結果被丁成來出其不意地抓住了。丁成來穿著警察的製服,看起來沒有一點英武之氣,倒像一個中年農民。可就是這個人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馮英傑這次到永城就是來替父親報仇的。

馮英傑的父親原來是爆竹廠的職工,手藝高超,會做各種花炮。馮英傑從小跟著父親學會了製造炸藥。馮英傑十六歲那年,從學校出來投身江湖,被公安抓住過幾次,也被父親毒打過幾次。所以,他和父親的關係一直相當惡劣。後來,西門街那個演戲的寡婦命喪黃泉,大約父親對她有過企圖或確實有染,父親被定為頭號嫌疑犯抓了起來,並最終被判了無期徒刑。這事對馮英傑打擊很大,他覺得太丟臉了。在江湖上,凡涉及男女關係的凶殺案是最讓人瞧不起的。他覺得沒法再在永城混下去了,隻身跑到了東莞,投奔到一個在少管所認識的朋友那兒,正式開始道上生涯。這十多年來,他沒去牢裏看過一次父親。後來,他聽說父親從牢裏出來了。父親出來後有人告訴他,寡婦的案子在他坐牢不久就真相大白,是另一個人幹的,那個真正的凶手也早已獲法。本來從牢裏出來時,父親已心如死水,至此泛起漣漪,心裏全是坐了這麼多年牢的冤屈。他不甘心了,在一些人的指點下,他要求政府平反冤案,並實行國家賠償。但沒有一個單位搭理他。從此,父親開始了漫長的上訪之旅。

馮英傑在同伴那兒根本不提自己身世,甚至同最好的朋友趙龍都不說。他深為這樣的父親羞愧。不但殺寡婦的事令他羞愧,後來上訪的事同樣讓他羞愧。如果是他,才不上訪呢,拿個炸藥包去相關單位比什麼都管用。幾天前,他去網吧玩,無意中看到了父親慘死在街頭的照片。照片是一個自稱現場目擊者的網友貼的,網友詳細敘述了當時的情形,說父親上訪時死於一個警察的槍口之下。後來有人在微博上轉發,這事便成了網絡熱點。看了這帖子,馮英傑才知道父親半年前已經死了,心裏湧出一股無法言說的痛苦。他意識到雖然看不起父親,雖然十多年沒去看過父親,但他身上流著父親的血,父親冤死還是會在他身上激起強烈而痛苦的反應。他決意回永城替父親報仇,殺死那個警察。

有一束光線從窗外投射進來,剛好照在馮英傑的鞋子上。丁成來注意到那卷發男孩的鞋子上有汙泥。這汙泥讓他想起昨天中午回家留在家門口鞋毯上的痕跡。鞋印似乎同這鞋子暗合。丁成來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兩人去過他家,看來他們真的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