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和她的貓(2 / 3)

張樂樂曾試圖說服表姐約會時不要帶貓,表姐顯然沒有同意。這樣談了好幾個月,張樂樂連一個吻都沒有嚐到,心裏憋得酸酸的。他覺得自己很可憐,還不如一隻貓。

終於有一天,張樂樂憋不住了。他跑到我跟前,痛苦地說:

“就是因為那隻該死的貓,是那貓阻礙了我們的愛情。我現在知道第三者不光指的是人,還包括動物。不過誰弄得清楚,說不定我還是第三者呢。”

我說:“我表姐就是這樣的人,你如果愛上了表姐,你就要接受貓。”

張樂樂說:“問題是我能接受貓,但貓不接受我。”

我問:“你打算怎麼辦?”

張樂樂說:“看來選擇的權利隻在冬妮這一邊。隻有她才能決定是選擇我還是選擇貓。”

我表姐想也沒想,當然選擇了貓。

我們都認為是這隻貓毀了表姐的婚姻。誰也沒有想到,後來竟是這隻貓為表姐找了一位丈夫。

每一年秋高氣爽的日子,表姐都要外出旅遊。每次出遊,她照例要受到眾人的嘲笑,但表姐對這一切早已無所謂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天,在舅媽擔憂的目光中,在大家不以為然的曖昧的表情中,表姐帶著花花和不多的行李出發了。表姐後來告訴我,就是在這次旅遊的列車上,她認識了後來成為她丈夫的頭發花白的老蘇。

對表姐來說,遠離熟悉的人們,來到陌生人群當中,她總會顯得十分興奮。她蒼白的臉會因為激動而漲紅,她柔和的眼神會變得熠熠閃光。當然她會樂於在旅途中讓貓兒露幾手,並在人們驚歎的表情中獲得前所未有的滿足。這也是表姐喜歡出遊的原因。那次出遊,表姐像往常那樣逗貓玩。花花表現得十分出色。它一會兒前爪著地後爪朝天,就像身子倒立,一會兒又跳到行李架上,打開表姐的包,替表姐拿吃的東西。乘客沒有不嘖嘖稱奇的。這一切都被不遠處的老蘇看到了。

老蘇是馬戲團的馴獸師。他看出花花潛在的素質,隻要對它稍稍調教、雕琢,就可以上舞台表演了。於是老蘇來到表姐的跟前,遞給表姐一張名片。

表姐接過一看,知道這老頭是馬戲團的,同舞台聯係在一起。像我表姐這樣的人,對舞台有一種天生的崇拜,對舞台上的事也比較好奇,因此心裏對老蘇便尊敬三分。

老蘇轉彎抹角問了表姐一些情況,並問表姐是什麼時候開始養貓的,還大大地稱讚了一通花花,說花花的智力非同一般,是隻有靈性的貓。最後老蘇輕描淡寫地說出一句讓表姐產生美好幻覺的話:

“如果你願意,你和花花可以到我們團裏來演出。”

表姐後來對我說,當她聽到這句話時,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於是傻乎乎地笑了起來,笑得沒有任何內容。

老蘇見表姐沒答複,又鄭重其事地說了一遍。

這次表姐聽清楚了。她的臉上一下了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呆呆地看著老蘇。這時老蘇溫和地笑了。老蘇說:

“當然你的貓還需要訓練,但你完全可以放心,任何動物經過我的手,就會變成聽話的孩子。我知道它們的脾氣。”

老蘇說著開始逗花花。表姐後來對我說,以往花花隻聽她一個人的,沒人能夠接近花花,奇怪的是花花在老蘇麵前顯得很乖,在老蘇輕輕的念唱聲中,花花跟著老蘇的手指不停地打轉,不停地做各種動作。表姐看得傻了眼。

表姐後來果真去馬戲團找了老蘇。花花經過老蘇一段日子的訓練後真的上了舞台。表姐第一次上舞台那次,我們街區的很多人得到她送的一張入場券。那天晚上,我們早早到了,等待表姐出場。也許是因為化了妝的緣故,那天表姐看上去是那麼生動,那麼漂亮,表姐的表演完完全全把我們征服了。當然我們把花花的出色表現歸結為老蘇的訓練與點撥。老蘇不愧為經驗豐富的馴獸師,經老蘇一點撥,花花真的能玩很多種花招了。花花靈性畢露,常常逗得人們哈哈大笑。

現在,我們不怎麼嘲笑表姐了,對西門街的居民來說,嘲笑的永遠是那些沒什麼本事卻裝模作樣的人,而對成功者總是抱著寬容態度。顯然表姐已經成了人們眼中的成功者,成功者也是異類,但人們早已把這樣的異類放置到與我們街區無關的背景中了。大家都明白表姐最終不是我們街區的人。

這以後,西門街經常出現老蘇的身影。老蘇的舉手投足看上去十分瀟灑,一點也不像個上了年紀的人。他的腰板總是筆直的,走路時挺胸收腹,自有一種氣度。這同他長期的舞台訓練不無關係。但他不是個嚴肅的人,同他接觸你會發現他實際上很隨和並且有一股成年人特有的溫暖氣息。他當然是來表姐家串門的。每次老蘇來到表姐家,總是同我舅媽聊天。表姐卻站在一旁靜靜地逗貓玩。他來時還要帶上一瓶白酒,使我舅媽不得不燒一些好菜給他吃。最初大家都認為老蘇這麼做有點厚顏無恥了。老蘇對此渾然不覺。他是個十分健談的人,他坐下後常常可以說上一整天,東南西北無所不包。老蘇還談起他的婚姻,老蘇說,他老伴四十多歲就死了,老伴死後他一直末娶。我舅媽守寡多年,本來十分寂寞,現在有個說話的老頭,心裏十分喜歡。大家對老蘇總是來我們街區議論紛紛,都猜想老蘇大概看上了我舅媽。聽大家這麼說,我舅媽也有點信了。舅媽雖然覺得這個老頭大大咧咧,不懂人情世故,但對這個老頭還是動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