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零、如何配得一有心人(1 / 1)

卻說冷書離也不知自己為何,心中慌亂得不像樣子,如同一隻無頭蒼蠅一般,慌不擇路的一頓亂撞,再一抬頭,竟是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眼見著四周圍一片嘈雜,一股股菜香味傳入鼻端,身旁還有人高聲吆喝,“二號桌花生米一碟、酒二兩、熟肉半斤……”

這才方知竟是入了方才入門時的那個茶館的後廚了,吃了一驚,急急忙忙的,抬步便走,叫一人攔住了,“這位公子,此處是小店的後廚,您怎的跑了進來……”

“我……”冷書離急道,“我來,來洗洗手。”

左右一環顧,就往井邊而去,正巧井邊放了一隻水桶,盛了半桶新汲上來的水,還在微微的冒著一絲熱氣,她就拿過置在一旁的水瓢,勺了些水去淋手。

淋畢了,這才長出一口氣,心下懊惱,閉上眼,捂著額頭,頗是痛苦的自語道,“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言罷,又長出一口氣,睜開眼,將那水瓢放了,正欲站起來,便見那水桶之中,倒印著一個人影,隨著微微晃動的水波,一雙擰在一起的眉頭清晰可見。

她驚了一跳,猛的站了起來,不料用力猛,腳踩在方才自己潑的那一小灘水中,腳下一滑,驚呼一聲,就往地下栽過去。

幸得段正文眼疾手快,伸手將她一撈,撈住了她的腰,再將她往自己身前一提,她的身子便挨著了他的身子。

這糟雜的茶館後廚天井之中,春光正好,水桶中水波微漾,兩個男人立在水井旁,我靠著你,你靠著我,這後廚勞作的眾人見了,無不微張著嘴,是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冷書離靠在他胸前,一時呆愣愣的,望著他的一雙眼睛,他的眼睛在這春光裏,也不知為何這樣暖,她隻覺他這雙眼有一股異樣的光,自己一不小心,便是要沉淪進去了。

突然起了一陣風,掃在她臉上,她就猛的一驚,跳了起來,將他一推,逃一般的跑了出來,這回卻是找對了路,跑到了茶館外頭來,一顆心狂跳不止,可是眼中卻不由自主的,含了兩泡淚,好像稍稍一用力,那眼淚就要往下掉似的。

可是他一個大男人,四周圍隻怕又有馬長安與霍山廷的眼線,哪裏能在這大街之上哭,一時隻得強忍著,心中更是堵得不行。

眼見這大街之上,人往穿梭,自己也不知該往何處走,竟然是連一個讓她痛快哭一聲的地方都沒有。如此想著,便覺手臂上一痛,下一刻,自己已經叫段正文拖著,就往一輛馬車行去,到了馬車旁,一把將她塞進去。

隨後他自己便也坐了進來,一進到這馬車之中,便吃了一驚,隻見冷書離縮在這馬車的一角,眼淚落得跟掉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顆往下拍。

他大驚之下,忙靠了過來,急問道,“這是怎麼了?怎地哭起來了?”

冷書離到了此時,便總算是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左不過是因為看著那銀廂與這段正文呆在一起時,那自然而然替他抹掉肩頭灰塵的樣子。

或許是她習慣了他,他自也習慣了她,這般自然的舉動,她在霍善儀與馬長安相處時看到過,也在自己爹娘相處時多次見過。

她不是沒有幻想的,幻想著有朝一日,家中大仇得報,父母與兄長平安歸家,自己穿回紅妝,嫁一有心人,百首不離,一世安妥。

可是她一介棄婦,怎能妄想與堂堂王爺百首不離?她何德何能?老天怎會如此眷顧?她大仇未報,父母身在苦寒之地,兄長更是連是死是活都不知,又是一介罪人之後,女扮男裝的身份,見光即死,她與他,怎能,怎會……

癡心妄想到如此地步……

他見她哭得厲害,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隻得吩咐車夫趕車,自己則坐在她對麵,一動不動望著她,眼見著她哭得肩膀都抖了起來,輕歎了一聲,也不知從哪裏拿出來一條手巾,一隻手就捧起她的臉,來替她擦眼淚。

她哭得一雙眼痛紅的,鼻尖也是痛紅,他就微微地笑了,歎一口氣道,“便是你這個樣子,也想做個男人?哭得跟一隻花貓似的,便是棉花也比你強……”

她定定望著他,一時隻覺心中恍惚,沒來由生出一股隔世之感,若是能永世如此,該有多好?可是自己也深知自己如何能有此福報?而今滿心滿腹,盡數的肮髒害人之計,如何配得一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