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忍住了,拿衣袖胡亂擦了擦眼,又叫他一把扯住了手,“不要用袖子擦眼,仔細呆會眼睛疼……”
一時又拿手巾來擦她的淚,嘴中還喃喃,“好好的,為何又哭起來了?”
他聲音溫潤好聽,到眼下,她方覺這人原來這樣好,原來此前對他的百般抵觸,竟是源於自己心底深處對她與他未知的恐懼。當即就強忍著淚,喃喃道,“請王爺,往後,不要對我那麼好……”
段正文一時不免就怔了一怔,擰著眉頭就坐到了她的對麵,望著她的一雙淚眼,而她卻偏過頭去,那神情,倒也著實有幾分與丈夫鬧別扭的小媳婦的模樣。他一時心中咯噔一聲響,似乎猛的想到了什麼,驀地變了臉色,亦別過頭去不再看她。
一時車中寂靜,兩個都不說話了,冷書離眼中的淚倒也逐漸止住了,絕望如同潮水,一篷篷浸上身來,又用袖子抹盡了臉上的淚,長吸一口氣,輕聲道,“我想下車。”
段正文就朝外頭說了一句,“停車。”
馬車就停了下來,“告辭。”她輕聲說了一句,一掀簾子,一股冷風竄進來,吹得她微微打了一個顫,到底是下了車,立在路邊,再望著那輛車緩緩去了,這才方長吸一口氣,抬步往藺家茶園而去。
到了藺家茶園,先是與掌櫃打了招呼,又去後頭見了淩花班的眾人,這才入到賬房來找藺輔堂,藺輔堂彼時正坐在桌前撥拉著算盤,聽到腳步聲,也不抬頭,隻是微微朝她瞟了一眼,說道,“來啦?”
她點點頭,也不打話,在桌旁坐下了,伸手在火爐上烤著火,一時陷入沉思,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算盤“叭”的一聲響,藺輔堂算完賬,輕聲道,“過年這段時日倒是又賺了不少。”
冷書離就長出一口氣,輕聲道,“算賬的事交給賬房先生不就好了,三爺何以要自己來…..”
“賬房算一次,我再算一次。”藺輔堂道,一時話中頗有深意,“心中有數,行事也方便。你也知道,我向來不打無把握的仗。”
“是啊。”冷書離道,“沒有把把握的事情,還是不要做的好,不該動的心思,還是不要動的好……”
藺輔堂就定定望了她一會,良久,方喃喃道,“這是怎麼了?哭了?”
她就吸一吸鼻子,風馬牛不相及道,“今日外頭風大。”
藺輔堂就點點頭,“與那王爺吵架了?”
他口中的“那王爺”自然是段正文,從他說話的語氣裏,冷書離便知那人在他印象裏,也並不十分好的,就微微笑了一笑,“他是王爺,我怎敢與他吵架。”
“心中若有他,便敢了。”藺輔堂輕聲道,“人總是這樣子……”一時就輕輕地笑了一笑,“偶爾有恃無恐,也是吃定了他心中有你……”
冷書離一時就不說話了,良久,方笑道,“三爺似乎話裏有話啊?”
他就站了起來,行至她跟前,手中拿了一樣物什,遞到她跟前,“前兩日在街上看到的,想著倒是適合你,就買了來。”
冷書離一望,原來卻是一枚蓮花玉佩,用天青色的穗子吊著,冷書離對玉並不熟知,但見這玉色潤和,蓮花雕工細致,顯是造價不菲,忙道,“三爺,如此貴重,我怎敢受……”
“給你便拿著罷。”藺輔堂道,“你每日穿得素淨,腰上也不配個東西,這個配你倒是正好。更何況,你也知我眼下頗有些家財……”
冷書離一時便隻得伸手接過,笑著道,“如此就多謝三爺了。”
藺輔堂就點點頭,伸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一拍,行了出去。
她在這房中又靜坐了片刻,不刻便有人來找她,隻言園中何事何事,急需賈先生去處理,她便就將那玉佩掛在腰間,自去了,如此,這一日也就在忙忙碌碌中過完了。
直待到傍晚時分,香荷提前食盒前來,兩個就在這茶園中用了晚飯,便就起程,去到凝香樓裏。
到底是昨日鬧得動靜太大,兩人去時,凝香樓竟是已是聚滿了人,兩人一進門,便有人打起了哦夥,“看看,賈先生來了,來了……”
冷書離就微微一笑,朝著眾人點點頭,老鴇早已笑意盈盈行了上來,“賈先生來了呀。來來,樓上請,茶都給您備好了,正巧呀,咱們也好好商量商量替燕舞贖身的事。”
冷書離心中就冷笑一聲,麵上仍是淡淡的,“走著。”
“哎。”老鴇輕聲道,“走著,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