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先生,”我說,“人們正在討論的這新鮮玩藝兒怎麼樣?可以立刻出獄,並確保永不入獄的新療法?”
“哦,”他機警他說,“你從什麼地方打聽來的?是誰跟你說這種東西的?”
“這種東西傳來傳去的,先生,”我說。“好像是兩個看守在討論,總免不了要有人聽見的,還有人在車間裏揀到一張報紙,上麵什麼都說了。你幫我申請怎麼樣?先生,請恕我冒昧地提出。”
可以看到他一邊抽煙,一邊在思考,琢磨著就我提到的這件事,他應該把多少自己知道的東西透露出來。隨後他說:“我想你是指’路多維哥氏技術‘吧。”他還是十分謹慎。
“不知道叫什麼,先生,”我說。“隻知道可以把人迅速地弄出去,並確保再也不入獄。”
“是這樣,”他說,俯視著我,眉毛蓬鬆而懸垂。“差不多吧。當然,眼下還在試點。非常簡易,但非常猛烈。”
“這裏在試行的,對不對,先生?”我說。“南牆邊的那些新白樓,先生。我們看到新樓造起來的,先生,是出操的時候看到的。”
“還沒有試行吧,”他說,“本監獄沒有。大人對此疑慮重重啊,我得但白,我也有疑慮。問題是這種技術是否真的能使人向善,善心是發自內心的,六六五五三二一號,善心是選擇出來的事物。當人不會選擇的時候,他就不再是人了。”
他本來會繼續講一大堆這樣的廢話,但我們聽到下一撥囚徒哢哢走下鐵樓梯,來聽講道了。他說:“我們改日再談這個,現在最好放開始曲吧。”
我走到音響邊,放上巴赫的《覺醒吧》合唱序曲,肮髒的臭雜種,罪犯和變態狂們,像一群垮掉的猿猴搖搖擺擺地進來了,看守、警衛們在對他們咆哮,鞭打著他們。
隻聽教誨師問他們:“下麵玩什麼花樣呢?”
這是你們所熟悉的。我們那大早上一共搞了四場講道,但教誨師再也不提“路氏技術”,你們隨便怎麼稱呼它吧,弟兄們哪。我幹完放音響的活兒,他隻是稍微謝了謝,我就被帶回到第六排的牢房,那就是我的又臭又擁擠的家。
警衛其實並不太壞,開門後也沒有推操我,踢我進去,隻是說,“到了,小子,回到酒館了。”
我與新的一批哥們朝夕相處,他們都是犯了大罪,判了重刑,但謝天謝地沒有性變態狂。
睡在床上的左發,黑瘦黑瘦的,煙鬼的嗓音,喜歡沒完沒了地嶗叨,所以大家都不大去細聽他的。此刻,他似乎在自言自語“當時你是沒法抓住壯丁呀”(準知道是什麼東西呢),“因為你要交出一千萬門高射炮呀,那我怎麼辦呢,我去土耳其店,說第二大就有那壯士了,你看,他能怎麼樣呢?”他說的都是舊時的囚犯黑話。
還有一個是“城牆”,他是獨眼龍,正在摳腳趾甲,迎接禮拜天。另外有猶太大個,很會出汗的胖子,正在床上挺屍。
其他有喬約翰和“大夫”;喬約翰難看,熱心,瘦削卻筋骨強壯,其專業是“性攻擊”;“大夫”自稱能醫治梅毒、淋病、後淋,卻隻給人家注射水,還有他曾答應幫助兩個姑娘消除掉多餘的負擔,結果卻把她們殺掉了結。
他們真是一群可怕的社會渣滓,我與他們為伍一點也不高興,弟兄們哪,這種心情你們是可以理解的,幸虧這已為時不多了。
你們應該知道,這牢房建造的時候,是準備三個人住的,而今裏麵卻塞滿了六個,統統汗漬漬地擠在一塊。當時,所有的監獄,所有的牢房都是這種情形的,弟兄們,真是肮髒,丟人現眼啊!哪裏有什麼體麵的空間給人伸展手腳。
說起來你們不相信,這個禮拜大,當局又扔進了一名囚徒,對,我們剛剛吃完難以下咽的麵疙瘩和臭悶菜,正各自躺在床上靜靜地抽煙,這家夥就被推了進來。他是個瘦巴巴的老頭,我們還沒有機會看清形勢,他倒開始高聲抗議了,他一邊搖著鐵欄杆,一邊尖叫:“我要求行使他媽的權利,這問牢房滿溢出來了,該死的迫害,真是眼見為實,一點不錯。”
但一名警衛回過身來說,他必須好好適應,跟哪個願意的人拚用一張床,否則就要睡地鋪。
看守說,“情況還會越來越糟,不可能有所改善的。誰讓你們這幫人去營造肮髒的犯罪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