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天子移駕自所居避暑清涼的行宮至洛陽都城正宮。行刺就定在這一晚,這片林穀行程極短,兩側丘坡也並不高大,林木不盛,草木不旺,所以司馬君的隨行軍馬絕不會想到在這片小林穀會有大批刺客潛藏埋伏,屆時待司馬君車駕行至此穀間,便讓暗中埋伏的人手以山石滾木塞住小穀兩端,困住對方車駕,使其護駕鐵騎首尾不能相顧,而後眾人自藏身處殺出,直取敵君,以眾人之卓絕身手,當可一擊功成,取其首級而退。
正是月圓之夜,車駕隨行的騎士又都掌著火把,池棠很輕易的就將一眾車駕的情形盡收眼底。頭前當是開道的兩百玄甲衛鐵騎,以及執宮燈和天子旌幟的宮女內侍約百餘人,而後就是多輛雕龍刻鳳的車駕,居中的一輛由四馬拉拽,車身極為龐大,裝飾也更為富麗堂皇精美,車身四周以薄帳輕紗為幕,當是那司馬君鑾駕所在。兩旁約有百名玄甲衛騎士護衛在側,車駕的後方,則又是兩百人的玄甲騎士隊。平素司馬君出行,隨行都有數千鐵騎,這次卻是避暑回宮之故,再加上夜間行車,隨行不多,隻得六百百護衛,而且車架禮製也都比較輕簡,因此對於這次刺殺行動來說,實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一行車駕終於進入穀中,因林穀道路狹窄,而司馬君的車駕車身又實在太過龐大,兩側的護駕騎兵隻得策馬退身於後,容天子車駕先行,整個車駕隊伍毫不慌亂,錯落有致成一字長蛇陣,但也導致原本百人的兩側護駕羽林騎兵就隻不過還剩下十餘人,餘者皆落於後路。許都看得心中狂喜,似這般情形,眾人行動起來更是方便,對方又怎會想到,在兩旁這林木並不茂密,坡勢並不險惡的丘穀之上,早埋伏好了取他性命的一眾豪傑之士。
許都看著車駕越來越近,渾身早已繃得筆直,一手撫劍蓄勢待發,隻待時機,尉氏一聲令下,他就飛身而出,畢竟是刺君的大事,許都雖然盡力保持鎮定,但心中多少還有些緊張之感,隱隱約約似乎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就在此時,一名女子的輕笑之聲竟然異常清晰的傳入許都耳中,許都一怔,幾乎懷疑自己是否是聽錯了,但這一聲嬌媚入骨,還帶著一股濃濃的冶蕩誘惑之意,聽的真真切切,絕非朦幻之音。池棠四下環顧,心中尋思大驚,左近埋伏的諸多劍客俠士中絕沒有女子,自然不可能是他們中哪位發出的,一股涼意竄背。
本想就近問一問邊上不遠的樊思季,但這正是車駕入穀的緊要時刻,他又怎能發聲去問上一問?
前行的鐵騎軍和內侍宮女已經步出穀外,司馬的車駕也正好行馳入穀中,瞬間,林穀頭尾兩側發出一聲巨響,無
數山石檑木滾落而下,隻過片刻工夫,便將林穀出口和入口堵得嚴嚴實實,前後的鐵騎軍一陣大嘩,不少馬匹受驚,發出噅溜溜的嘶鳴,而那些宮女內侍更是一片大亂。
與此同時,尉氏的聲音也響起:“殺!”聲音短促而堅定,埋伏在穀邊兩側的武林好手們都飛身而出,許都無暇再去想那蹊蹺的女子笑聲,自背後拔劍在手,不甘落後般亦是躍身而下,他蓄勢已久,這一番動作更如離弦之箭,迅疾之極,直取那司馬君的車駕。
一眾刺客皆從暗處而出,而剩餘護駕的鐵騎甲士皆手持火把明路,值此夜幕森森之際,這便成了最為致命的死亡一點。況且前後山穀山石大落,人聲紛雜,車駕邊十餘位鐵衛騎甲士都不禁一怔,座下馬匹受到驚嚇,都打著響鼻,略顯驚惶,鐵騎甲士控拉馬韁,正呼叱馬匹平靜下來,就在此時,刺客們已經發起了致命的攻擊。
最靠近穀邊的一名衛士隻覺得眼前灰影一閃,一股勁氣直刺麵門,那衛士手中長矛還未舉起,就覺得脖項上一涼,頸血噴湧,屍身墜落馬下,屍體墜落於地的同時,躍身而出的翟鴻燊雙足也剛踏及於地,在尉氏剛一下令之時,他便飛身躍下穀中,第一個手刃敵人。
邊路的一眾衛士頓時反應過來,他們畢竟是天子的近衛,不僅身手了得,反應見機也是極快,已經有人大呼起來:“有刺客,眾人護駕!”幾名衛士迅速下馬,抽出佩劍,在大車周邊護持,另幾人則持矛縱馬直取刺客。
此時一眾刺客大多已躍落穀中,樊思季體格魁梧,力大無窮,看著一名甲士奔馬而來,迎上前去,先避開對手急匆匆的長矛突刺,而後用肩頭打橫一撞,那馬吃不住他的神力,噅溜一聲歪倒於地,那馬上衛士本待立刻跳下馬來再行格鬥,樊思季卻已探手過去,抓住那甲士喉結用力,便已捏碎那甲士的喉骨。
天子金鑾旁一名甲士悍勇之極,看到許都直奔自己而來,對方手中持一把輕劍,在月下映照出一抹銀光,頓時怒喝一聲,將手中長矛飛擲出去,長矛帶著風聲,去勢若電,顯然蘊有極大的力道。許都來勢正猛,猶如猛虎下山般不閃不避,揮動手中劍,正擊飛矛,“當”的一聲,火光四濺,來勢雄渾的鐵矛被許都三分力道的偏離引軌至一旁,那衛士心驚之餘,已下馬拔出佩劍直迎上前,許都輕輕冷笑,手中劍自下而上,劃出一道銀色弧線,衛士隻覺得對方的力道雄渾之極,哪裏抵擋得住?倉促後退之際,又有一名鐵甲衛士持矛衝來,許都大笑:“來的正好!”銀月劍橫封,衛士的矛尖正撞到劍身之上,撞擊之後,衛士的長矛竟然從中斷裂開來,那鐵甲衛士見狀大驚,稍一遲疑,許都巨劍揮起,將鐵甲衛士的頭顱砍下。這些羽林鐵騎雖然勇悍過人,卻又怎是他這種一流高手的對手?
借著火光,護駕衛士們也看清了刺客一眾的情勢,總共數十幾人之眾,心情稍定,而前後穀口雖然被堵,但料想數百人也不過隻需片刻便能排開山石,趕來救援,他們要做的,就是拖住這些刺客,力保天子無虞。因此剩下的甲士都已下馬,護在車駕四周,拚死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