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為王進泄憤,給自己惹禍(3 / 3)

他突然抓住一個衣著華麗的男人,大叫一聲:“你是高俅嗎?”

那人一驚,連聲說:“魯大人錯了,魯大人錯了。小人可是奉公守法之良民。”

邊上人笑了:“鎮關西,你今日怎麼喝得如此爛醉?延安府的貪官汙吏,都被你查出來了,下麵,你可得去京城找。”

魯達頭暈也沒聽見去,腦袋一偏,撞到一棵大榆樹幹,扭身對大樹大罵:“你是何人?竟然敢擋住灑家的去路,莫非是高俅那小子?”

一個大孩子見他發狂好玩,立即編出幾句順口溜,幾個小孩跟著拍手喊叫:“鎮關西,喝醉酒,大榆樹,撞了頭,錯把大樹當高俅。”

有人馬上變臉,吆喝孩子:“那是你叫得的嗎?住嘴!”

魯達不依,踢了榆樹一腳:“你是高俅,灑家也不怕。你小子有何能耐?隻是一個浮浪子弟,隻會門風幫閑之事,踢得一個破氣毬,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你有什麼本事?文不能測字,武不能當兵,隻有些歪門邪道。你這廝何德何能?雜耍旁左、賭錢賴賬,沒一般不曉,沒一般不會,更沒一般不愛;若論仁義禮智,信行忠良,卻是沒一樣會的,隻在東京城裏城外幫閑長大,一味溜須拍馬、奴顏婢膝,居然當上了殿帥府太尉。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有何德行?你有何能耐?你有何功勞?丟人丟到京城去了,有你當權,國之不幸,哇哇哇哇……”

魯達隻管破口謾罵,惹得街上人都來看熱鬧,大多擔心。知道他愛喝酒,卻不見他喝得如此爛醉,口無遮攔,別惹出什麼事來。於是有人勸他:“魯大人,酒喝多了,回去歇歇。您是廉訪使,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

想起自己身份,魯達更自豪:“灑家廉訪使是幹什麼?就是專門監督軍政官員的,灑家眼睛裏夾不得砂子,凡有貪官汙吏、為非作歹之人,一個也不放過。所以才有這鎮關西的美名。不成想,邊關清廉,京城腐敗,居然出了個陷害忠良、坑蒙拐騙的高俅,還混到太尉寶座。灑家豈能放過你?隻需三拳頭,就能將你打得屁滾尿流……”

說著,就對那棵大榆樹拳打腳踢,打得樹枝斷裂,落葉紛紛。

他這裏痛快,有人更痛快。誰呢?是巡防路過的周都頭。這家夥克扣軍糧吃空餉,曾被魯達監察到,受了處分,從提轄降為都頭,懷恨在心。暗中上書京城朋友,打通與高俅關係,做了他的眼線。周都頭正愁找不到魯達茬子,現在逮著他在鬧市辱罵高殿帥,膽大包天,這還了得?

但是,這裏是老種經略相公的天下,就是抓住魯達送去,也會被包庇。不如現場逮住,立即送往京城邀功領賞,他是直率人,不會不認罪,自己一定能得提升。於是,趁他酒醉,對著老榆樹發火的時候,悄悄包抄過來。

周都頭用隻麻袋往魯達頭上一套,大聲呼叫:“這家夥反了,必須得嚴肅懲治!”

“魯達反了!”幾個下人捆起魯達,抬上馬去,快馬加鞭,飛跑而去。

種府酒宴正在酣飲之中,家人匆匆來報:“大人,不好了,魯大人被周都頭抓跑了——”

聽他如此這般報告完畢,種相公知道了,這是周都頭公報私仇,如果送進京城,還會連累自己。於是立即吩咐手下去追回,就說魯達犯罪,應由自己處置。

王進站起來說:“嶽父大人不必驚慌,小婿才從京都來,路途熟悉,還是我帶人去截他們回來吧。”

種秀英見他英勇,也想讓他還了魯達救他的人情,還想看看王進的武藝,更想沿途有機會與他說說話,也要與他一起去。

相公開始不忍,以為王進應該休息幾天。見他自告奮勇,也想他新來初到,理當表現表現,於是準了。讓他與種秀英帶幾個將士,立即追趕過去。王進出了門又折回去,種秀英問他為何臨陣後縮?

王進道:“魯大人耿直,被仇人擄去,免不了被打。我有祖傳治療跌打損傷的藥物,帶路上好用。”

秀英見王進考慮周到,比他們青梅竹馬時候老成持重多了,更加喜歡,於是等他拿了小包,再一同趕路。

周都頭求功心切,一路上馬不停蹄,可是帶著肥胖的魯達,是個沉重的包袱,還是被人追上。他哪裏舍得放下獵物?卻又不是王進等人對手,不多時,便如瓜菜一般被砍了。王進帶著魯達便要回轉,種秀英說,留著屍身也是禍害,叫隨從剝去那幾人的衣服埋了,屍體拖到河裏扔了。

兩人再看魯達,被捆得像一隻特大粽子,渾身是傷,昏迷不醒。王進想起附近有一所寺廟,先帶他到那裏將息一下。進了寺廟,把魯達安頓到一間寮房,要為他療傷,必須先擦洗幹淨。於是讓秀英回避,自己打了水來,解開魯達滿是血汙的衣服,裏麵竟露出一條汗巾,底色紅得如血染,上麵的百合花白得耀眼,分明是女人之物。

想起送他們進城時魯達說過,因為沒有家小,單身獨居,所以不便請他們住到自己那去,才領進客棧的。這汗巾是誰送給他的?

“魯達哥哥傷得如何?”門外有人在問,是秀英的聲音。

王進一激靈:莫非,汗巾是秀英的,她一聲“哥哥”,喊得好親熱,今天又那麼踴躍地要來搭救,見他昏迷,一臉關切,兩眼盈淚,關係不是一般啊。

想到這裏,藏起汗巾,開門對秀英說:“想必周都頭馱著魯大人奔跑時,慌不擇路,將他從馬上顛簸摔在地上,不知是否摔斷了肋骨,需要在這裏將息一陣。不如你與隨從趕回去,稟報種相公,我陪他在這裏療傷。”

“傷筋動骨的,要叫大夫來治療,還是運回去的好。”

魯達在這裏,秀英不甚放心啊?王進說:“這裏一無車馬二無轎,他怎麼回去?實不相瞞,高俅說的這點不假,我爺爺當年就是街上使花棒賣藥的,卻有一手治療跌打損傷的功夫,我與家父深得真傳,絕不比骨科郎中差。”

秀英放下心來,卻又說:“那就辛苦王進哥哥了。”

一聲“哥哥”,讓王進也酥了身子,再看她比往年在東京見時,出落得此凹彼凸,多了幾分嫵媚,更為不舍。既然千裏迢迢,趕來延安,承蒙老總經略相公不棄,信守諾言,招為女婿,事業與家庭都有了,母親也能安度晚年,這樣的好事怎能放棄?

王進試探道:“妹妹此言差矣,你與他是師徒關係,你與我將是夫妻關係,怎麼代他來謝我呢?”

“人家心疼你都不領會,真是個傻哥哥。”秀英說著伸手打去。

王進接住她的巴掌,心放下了半尺,摩挲著粉嫩的手背,突然有了主意,低著頭說:“恐怕,他是回去不得的了。”

秀英忽地抽回手去,小姐脾氣犯了,衝著他橫眉豎眼:“你這人,才來就嫉賢妒能啊?魯達可是武藝高強、剛正不阿的人,不讓他回去,你想代替他威震關西不成?”

王進的心提高了三分:她還是護衛著魯達啊。沉下心來,委婉地說:“妹妹不知,魯大人當街謾罵京東高官,不僅有辱朝廷尊嚴,也嚴損自己職品,按理說應該治罪。隻是囿於你們的關係……”

“我們什麼關係?就是同僚關係,就是師徒關係。”她振振有辭,“父親愛他武藝人品,他罵高俅,說的不是假話,怎麼會治罪於他?”

王進放心了:“但是,劫持他的人都被我們殺了,他獨自一人回去,我們都不好交代,種相公如何安置他也更為難吧?”

秀英沉思了一下,說:“王進哥哥,你說得有道理。既要安置他,又要掩人耳目,我們隻有委屈他了。哥哥小種經略相公在渭州駐守,那裏偏遠,讓魯達投靠去。延安府即使還有高俅眼線,也無法得知。漸漸地,時間長了,人們也會淡忘了。”

“如此甚好。”王進長噓一口氣,“你趕快回去,如果討得種相公的指令,讓魯大人在這裏養好傷直接去渭州,大家都安全了。”

秀英揮揮手,帶著隨從上馬奔馳而去,豪爽灑脫,不留一絲眷念,王進徹底放心了。

開始,他以為魯達純粹是為自己出氣,看見了汗巾才知,魯達還有說不出口的難言之隱,拿高俅出氣也有他的一份私心。當然,如果不是高俅加害王家,自己不來邊關投靠,老種經略相公也未必將女兒許配與魯達。秀英自己呢?如果日久生情出軌了,對哪個都不利。魯達還是走了好,不走也不行的,這是他自己惹下的禍事,可不是我王進要趕他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