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再遇金老頭,出家五台山(3 / 3)

“灑家哪裏曉得?”魯達想,在老種經略相公府邸,也沒這麼大的規矩,心中悶悶不樂。

趙員外讓莊戶獻上挑來的禮品,然後站起來後退幾步,又彎腰致禮,這才說:“現有一事啟稟堂頭大和尚∶趙某人曾經許願,要剃度一個僧人到寶刹來,度牒詞簿都已經準備好了,卻一直沒有人代勞。如今一個魯姓表弟從關西來,不願在塵世艱難度日,情願棄俗出家。還望看在趙某人的薄麵上大發慈悲,收留他剃度為僧。所有的費用,都包在弟子身上,萬望長老玉成,不甚感激!”

他這一說,嚇倒一堂和尚——原來,跟在趙員外身邊的人竟然是來出家的,那凶神惡煞的樣子,哪裏是當和尚的料?他要在佛堂念經,還有哪個香客敢進大殿?

隻有智真長老善目微微抬了一下,頷首道:“這個因緣,是光耀老僧山門的呀,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一邊請他們喝茶,一邊吩咐人安排齋飯,一邊叫出首座,維那商議剃度這人的事情。

維那首先反對:“這般相貌醜惡、性情凶頑的人,怎麼能讓他剃度?日後一定會連累我們寺廟的。”

眾僧也紛紛附和。長老忖度一會說:“這是趙施主的兄弟,找上門來一定有難言之隱,山門收他幾代人的奉貢,不收留就太傷他的臉麵。這人是否有慧根,待我看看再說。”

說完,他一柱信香,在禪椅上盤腿坐下,念動咒語,入定一炷香後睜開眼睛,對大家說:“這人不簡單,上應天星,證果非凡,你們都不如他。雖然他時下凶頑,命運多蹇,但日久就會清淨下來。你們記住我的話,不要阻攔,給他剃度就是了。”

長老再到客堂,眾人問起,維那說低聲說:“長老與趙員外有交情,隻是為那家夥護短,我們該說的說了,他不聽也沒辦法……”

偏偏魯達不喜歡喝茶,見寺廟當事的人都出去了,趁機出去溜達一圈,再回來就聽見維那的話,心中鬱悶,大喝一聲:“你們當灑家來討飯的嗎?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灑家走就是——”

趙員外將他拖住了,耳語道:“不能走,要有去處,我們還來這裏幹什麼?在下錢也出了,情也求了,長老已經答應了,說你有佛緣,將來能成正果,你不要辜負了我們一家人的美意……”

魯達隻得留下,寺廟裏兩天裏給他專做了僧鞋,僧衣,僧帽,袈裟,拜具等等。第三天就是良辰吉日,長老在法座上穩坐,下麵兩邊站了齊刷刷五六百僧人,一律披著袈裟,都到法座下合掌作禮,一時鳴鍾擊鼓。趙員外取出銀錠,表裏,信香,向法座前禮拜,說明宣疏已備好,隻待剃度。

看見這陣仗,才知不是玩的,已經沒有退路了,魯達隻有跟隨行童到法座下站立著。維那上前,取下他的頭巾,讓淨發人先把他頭發剃光,跟著就要剃胡須。

魯達隻覺得頭腦涼了下來,見剃刀又向他嘴邊伸來,心頭一緊:沒有胡子,還算條漢子嗎?兩手護住嘴邊:“把灑家的胡子留著吧!”

滿堂僧人大笑,智真長老嚴厲地大聲嗬斥:“眾僧聽偈:寸草不留,六根清淨;與汝剃除,免得爭競。”

客堂頓時安靜下來,維那見長老念罷偈言,大喝一聲“咄!全部剃去!”剃發人把魯達的胡子也剃得幹幹淨淨。

這時,首座捧上度牒,走近法座前請長老給魯達賜法名。

長老接過空頭度牒說出幾句偈語:“靈光一點,價值千金;佛法廣大,賜名智深。”

賜名完畢,長老把度牒轉下,書記僧填寫度牒,交給他收著。長老又賜下法衣、袈裟,教他穿上。

魯達從此開始叫魯智深,在一連串的儀式中,他懵懵懂懂暈頭轉向。沒有了頭發與胡須,他覺得自己不是自己了,被催著換衣服,更加慌神。手忙腳亂地扒下原來的短衫,全堂人開始大驚,然後大笑,全部對他指指戳戳,這時他才記起自己一身花紋,竟然還是百合。

被笑是一種恥辱,這些不知世間情為何物的和尚,怎能猥褻了心中的女神。魯達大喝一聲:“笑什麼笑?沒見過?今天讓你們見見!灑家從現在開始,就是一個花和尚!”

被他一吼,客堂上的瓦灰都簌簌掉下,眾人也全部噤聲。維那緊繃著臉,給他穿上法衣,讓他上前摩頂受記。

長老依然平靜,慢條斯理地說出一番出家人的警戒:“一要皈依佛性,二要皈奉正法,三要皈敬師友∶此是‘三皈’。‘五戒’者∶一不要殺生,二不要偷盜,三不要邪淫,四不要貪酒,五不要妄語。記住了沒有?”

智深曉得沒有退路了,又是一聲大叫:“灑家記住了。”

按照戒壇規矩,應該答應“能”或者“否”,他的回答別開生麵,又引來一陣哄笑。他不在乎了,反正自己已經是個花和尚,跟著眾人到雲堂裏焚香設齋供獻,參拜眾師兄師弟,再去僧堂背後選佛場坐地。

趙員外給所有職事都送了禮物,要回家了,才有人喚魯智深送行。

員外先是合掌答謝大家:“長老在上,眾師父在上,小弟智深是個愚魯的直人,新來乍到,不懂規矩,如果禮數不周,言語冒瀆,誤犯清規,懇請大家看在趙某人的薄麵上,大發慈悲,恕免他,日後再來答謝你們。”

長老依然謙和地說:“請員外放心。老僧慢慢教他念經誦咒、辦道參禪,他就會自然明白的。”

員外還不放心,又把送他出來的魯智深叫到一邊,低聲吩咐說:“賢弟,你從今起就是出家人了,與尋常人大不相同,一定要記住自己身份,凡事依照戒律辦理,不可妄自非為。衣服不夠,我再叫人送來,有時間再來看望你,多多保重。”

智深自此,隻學會了合十:“灑家聽哥哥的,你放心去吧。”

趙員外才鬆了口氣:總算安排得當,我已報恩,也算對得起他了。於是乘轎回去了。

魯智深也鬆了一口氣,在禪床上撲倒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