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和尚破戒規 酒醉毀山門(2 / 3)

醉眼朦朧中,門口兩個年輕和尚在迎接他哩,魯智深笑嘻嘻地甩著膀子打招呼。話音才落,兩根長竹板劈頭蓋腦朝他打來。

“反了嗎?灑家從來是打人的,何曾被人打過?”魯智深雙手高擎,一手一隻竹片,隻一推,兩個門人就向後倒去。

他們掙紮著站起,又舉起竹片擋住他去路:“好你個魯智深,而今你是佛家弟子,沒看見寺廟庫局裏貼著曉示?隻要和尚破戒吃酒的,一定得挨四十竹板,趕出寺廟去。你難道瞎了眼睛嗎?”

另一個態度好幾分,知道他脾氣暴烈,好言相勸:“智深,清規如此,怨不得我們。就是我們放你進去,也要挨打四十板子的。你別進來了,挨了板子,還是要趕出去,別給我們找麻煩,行不行?”

魯智深酒醉心明白,知道僧人戒酒,可自己實在忍不住了,誰讓酒遇見灑家了呢?既然喝了也就喝了,還有這等處罰?一定是維那作怪,欺負寺廟新人,灑家可不是好惹的。

喝酒亂性,智深頭上冒汗,心頭發熱,破口大罵:“他媽的兩個小和尚,你們要打灑家是不是?灑家就與你們打一場——”

見魯智深橫著眼睛衝上來,一個趕緊進門去報信,一個舉起竹板還要阻攔他。智深冒火,左手隔開竹板,右手張開五指,劈頭蓋腦一巴掌打過去。小和尚踉踉蹌蹌還沒站穩,當胸又挨了一拳,當即倒在山門邊,哇哇大叫:“救命呀!魯智深打死人了——”

智深也不管他,大步跨進山門,還沒走幾步,迎麵就來了二三十人,都是寺廟裏的幫工:抬轎子的、幫廚的、打雜的……一個個舉著大棒子,吼著叫著,朝魯智深打來。

都衝著灑家來的?智深不怕,甩開膀子迎著上去。眾人見他來勢洶洶,趕緊退到大殿裏,把幾扇門關起來。魯智深幾步上了台階,一拳一腳,把門撞開,奪過一條棍棒,把一群人趕得無路可走之時,一聲吆喝傳來:“智深,不得無禮——”

聲音不大,但傳送很遠,帶著內力深厚的聲波,一浪一浪地傳進智深耳朵裏。滿山上下近千人,魯智深隻畏懼一人,那就是遠遠走來的智真長老。

人沒到近前,魯智深就甩了棍棒,站直了,喊了聲:“長老好。智深隻是吃了幾碗酒,又沒有惹他們,怎麼這麼些人都來打灑家?”

長老走近,聞見他一身酒氣,雙目渾濁,醉得不輕,現在說什麼也是對牛彈琴,因此輕描淡寫地說:“老衲知道了,你看我麵子上,不要計較,快去睡吧,有話明天說。”

正瞌睡就來個枕頭,魯智深有幾分得意,橫著眼睛對周圍人說:“若不是看長老麵,灑家今天就打死你們幾個家夥。”

長老不再多說,叫身邊兩個侍者扶智深回房間,他一挨到禪床,撲地就倒在床上睡著了。

職事僧人全部圍住長老申訴:“長老,您今天看見了吧?過去徒弟們是如何向您反映的?這簡直是隻野貓,寺廟容他,不是壞了清規嗎?”

長老免露難色,但依然平和道:“雖然現在他有些不安穩,但以後卻能痛改前非,修得正果的。我們還是要給趙員外一點麵子,寬恕他一回吧,明天我來教訓他。”

“這個長老真是窩囊,對我們嚴,對這家夥如此寬厚,沒分寸,不公平……”眾僧暗暗冷笑,但也隻有背地裏說說,沒辦法隻有散去。

第二天,吃過早飯,長老讓侍者去喚智深,他還沒起來。被叫醒後聽說長老叫,披了衣服,赤著腳下床就跑。

“怎麼這樣子去見長老呢?”

侍者跟著他跑去,原來他跑到佛殿後拉屎了,一時又好氣又好笑。隻有等他什麼事辦好了,才帶他到方丈去。

長老摒去侍者,這才對他道:“智深,老衲是知道你底細的。你雖然是武夫出身,但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趙員外剃度了你,老衲也與你摩頂受戒,教你五戒,乃是僧家常理。出家人萬萬不能貪酒,而你呢?既然出家,怎麼先破了酒戒?昨晚竟然吃得大醉而歸,狂呼亂叫,打了門子,壞了殿門,又把寺廟一幹雜工都打走了,如此亂了清規,你還像個修行的人嗎?”

智深酒醒了,也知昨天行為不端,跪下認錯:“徒弟不對,以後不犯了。”

長老一番微言大義,好言勸他,送他一件細布衣服,一雙新鞋子,安排他吃了早飯,這才放他回僧堂去了。

智深吃軟不吃硬,被長老勸解一回,安穩了幾個月。

一個冬天熬下來,癆腸寡肚,實在難受。天漸漸暖和,心性又有些按捺不住了。想起去年還欠著那個漢子一桶酒錢,今天不知能否遇得見他。於是帶著銀兩出了山門。

這天從側麵下山,轉過“五台福地”的牌樓,突然發現街市就在腳下,幾百戶人家,所有店鋪一應齊全。早知道有這個去處,何必那天搶人家的酒吃?有機會出來買點吃就是了。今日不知道能否遇見他,把錢還了,再買些酒吃,不過少吃點,就不會醉倒惹事了。

賣酒人是不是住在山下?他信步走去,突然聽見叮叮當當的聲音,走過去一看,是一家鐵匠鋪,規模尚可,裏麵有三個人在打鐵,張口就問:“哦,你們有好鋼鐵嗎?”

打鐵的看魯智深腮邊新剃,暴長發須,不敢言語。

老板出來賠笑問:“師父要打甚麼鐵器?”

智深心想,在軍營有槍有刀,寺廟裏用什麼兵器?想想問:“酒家要打一條禪杖,一口戒刀。不知你們有沒有上等好鋼鐵?”

店主道:“小人這裏正好到了一批好材料,不知師父要打多少重的禪杖與戒刀?但憑分付,我們一定打得出的。”

智深毫不猶豫:“酒家隻要打一條一百斤重的。”

匠人嚇了一跳,哪有這麼重的兵器?於是笑道:“一百斤太重了。師父,小人即使打得出,師父如何使得動?就是關公的大刀,也隻有八十一斤哩。”

智深焦躁地說:“你拿灑家比什麼關老爺?他是人又不是神?灑家也是人,憑什麼他使得灑家使不得?”

老板道:“小人隻是隨便一說,就是打條四五十斤的禪杖,也十分重了。”

“不聽你的,你給我比著關王刀,也打八十一斤的。”智深道。

店主陪著笑臉說:“師父,不是我們舍不得鋼材,您打得越重,我們收入越多是不是?有錢不賺那是傻瓜。我們都是為您著想。太重的禪杖,粗笨不好看,也不趁手,如您信得過在下的手藝,我們精心打一條六十二斤的水磨禪杖與師父。使不動您也別怪小人啊。戒刀您就不必說了,小人一定用好鋼鐵給您打造就是。”

智深問他多少錢。老板說:“五兩銀子不還價。”

智深爽快地付了銀子,說打得好還有賞銀,還邀請他一起去吃酒,老板謝了,不願與這壞脾氣的顧客坐到一起,說要幹生活,推辭了。‘

魯智深心情大好,離開鐵匠鋪,決心找個酒店好好慶祝一下。沒走多遠,就看見屋簷下一張酒簾子迎風招展,幾步跨進酒店,桌子一拍:“拿酒來!”

酒家一看,要喝酒的是個和尚,老板親自出來說:“對不起師傅,小店的門麵是寺廟的房子,早有規定,不讓我們賣酒給僧人吃,不敢違反,請到別出去吧。”

興衝衝而來,聞見酒香已經邁不動步子了,魯智深哪裏肯走:“你隨便賣點給灑家,不說在你這裏吃的就是。”

主人依然不肯,智深隻得起身到別的酒店,一連跑了四家,沒有一家敢賣酒給他的。他一肚子氣,要想個辦法吃酒,出家人也要打誑語才行。

於是一路向西,朝郊外走去,遠遠的看見杏花深處挑出個草簾子來,大步流星趕去,見是一家鄉村小酒店,於是進去就自報家門:“主人家,過往僧人要買碗酒吃,給灑家上來。”

莊家將信將疑:“和尚,你從哪來的?”

智深:“灑家是行腳僧人,遊方到此。”

莊家道:“和尚,如果您是五台山寺裏的師父,小的是萬萬不敢賣的哈。”

為何這麼多的清規戒律?魯智深的憤懣已經攢集到了九分,不耐煩地說:“快快拿酒來,酒家不是!大碗盡管篩來就是。”

莊家看他這般模樣,連聲音也變了,不敢再盤問,隻有一碗碗地給他倒酒。

魯智深憋著氣,心想,你們不要灑家喝酒,灑家偏要喝,讓你們氣得幹瞪眼吧!他一口氣喝了十來碗,過癮過癮,這才想起來問有什麼肉。和尚吃酒已經罪過,怎麼還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