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十字坡獲救 二龍山落草(2 / 3)

女人不好意思,依然回到前屋吃飯,張青親自端了一盆水對魯智深說:“哥哥,趕快來淨手。”

魯智深提著褲子走過來:“你們這是什麼黑店?把灑家弄得像落湯雞一般。”

張青隻好舀幾盆水給他衝了澡,沒有衣褲替換,用塊床單給他圍了身子,請他到前麵吃稀飯麵餅。

魯智深這才覺得渾身沒勁,打不起精神,問:“昨天你們給灑家吃了什麼?”

女人正在喝稀飯,捂著嘴咯咯地笑:“吃什麼?吃了蒙汗藥。”

魯智深想跳起來,可是邁不動步子,隻有鼓起眼睛問:“你們果然是黑店,要謀害灑家麼?”

張青端條板凳給他坐了,這才說:“師傅啊,真是對不起,混家不懂事,差點害了你的性命。”然後對女人說,“孫二娘,快來給哥哥賠個不是。”

女人走過來,道了個萬福,說:“師傅請原諒,都怪奴家眼拙,有眼不識金鑲玉,也虧你身板好,喝那麼多蒙汗藥,還能醒得過來。”

“你們,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

男人也抄一根板凳坐到他對麵,說:“小人叫張青,過去在光明寺種菜,因寺院克扣錢糧,把寺廟的僧人殺了,放火燒了廟宇,就在十字坡上做了強盜。”

魯智深點頭了:“灑家也在寺院種過菜,也算是同行,不計較你了。難道,你這裏是強盜窩子?”

“不是的。”張青的小胡子抖動了幾下,說,“一天,小的搶劫一個過路的老頭,鬥了二十幾回合,反被他一扁擔打翻。原來那老頭自小上山當了強盜。見小的聰明伶俐,收為學徒,教了許多本事,又招小人做了女婿,渾家就是這個孫二娘。我們在這山下蓋間草屋賣酒,看見客商過往,就用蒙汗藥蒙倒,做成人肉包子賣……”

魯智深後頸窩也冒出些冷汗,闖蕩江湖,殺人無數,沒想到卻差點做了人肉包子:“為什麼你要救活灑家?”

張青說:“雖然渾家被人們稱作母夜叉孫二娘,喚小人作菜園子張青,但我們都愛交結江湖好漢,師傅到這裏來,真是我們的福氣。”

魯智深開懷大笑:“這真是,不打不相識,認識你們也是灑家的運氣,隻是你們害得灑家沒有力氣,這怎麼是好?”

孫二娘又端來一碗湯藥:“不打緊的,既然活過來,將歇幾天就會好起來。師傅先把這碗湯藥喝掉。”

“裏麵沒有蒙汗藥吧?”魯智深說,一仰脖子喝掉,“反正現在也沒力氣,再麻倒一回也沒關係。”

夫妻二人都說魯智深豪爽,問他想吃什麼,他隻回答一個字“酒”。

孫二娘這次端出來的可是地道的好酒,魯智深放開肚子喝了一碗又一碗,待酒醉飯飽,他又大睡一覺,下午起來已經行動自如,就要告別。

張青問他到哪裏去,魯智深茫然地搖搖頭:“灑家已經無路可走。救了金家父女,當不成軍官了;護送林衝,相國寺菜頭也當不成了。”

張青感歎道:“哥哥真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漢啊!為救弱女子,舍去了優厚待遇的地位,為護送受冤屈的林教頭舍棄了悠閑的生活,現在竟然弄得無處可去……”

孫二娘在一旁說:“師傅幹脆留在十字坡吧。”

魯智深嗤之以鼻:“哼,您竟然讓一個出家人來賣人肉包子,豈有此理!”

張青說:“哥哥,別怪我們做下這些慘無人道之事,都是暗無天日的世道逼迫我們做的呀。就拿哥哥您來說,打死鎮屠夫還說有罪的話,那林教頭犯了什麼罪?哥哥您救護他又犯了什麼罪?奸臣當道,民不聊生,哪有窮人走的路?哥哥,哪一條路是您的陽關大道?”

“灑家隻有當強人去了。正要去找以前相識的一個兄弟,他先行一步入了草,現在華陰縣少華山……”

孫二娘癟癟嘴:“要落草,哪裏不能去,還跑那麼遠?”

張青也說:“是呀是呀,就在我們附近上山,隔得近,小的們也便於討教。”

“你們這裏有落草的地方?”魯智深問。

夫妻倆異口同聲地喊出來三個字:“有啊,二龍山”。

魯智深問:“那是個什麼地方?”

張青告訴他:“這二龍山,是我們這裏唯一險要的地方,三麵懸崖峭壁,隻有一麵有上山的小路。山上有座寶珠寺,曾經住著一批和尚,住持因為管理不善,僧人內訌,一個個下山還俗,空著寺廟與一片房舍。一個叫鄧龍的家夥來了,糾結了一批嘍囉占山為王,真的倒是個好去處。”

魯智深沉吟道:“其實,要當強人,灑家早就上山了。當初在桃花山,李忠、周通兩個強人再三挽留,灑家偷偷跑下山來,隻是為了在東京找到高俅,為受奸臣迫害的英雄好漢報仇……”

“哥哥找得到他嗎?近得了他嗎?殺得了他嗎?即使殺了一個高俅,還有張俅,李俅,王俅,要想除暴安良,唯有占山為王。”

“好!”魯智深站起,差一點把圍住他身子的被單弄掉下來。孫二娘見了,趕緊到後院,收下已經曬幹的衣褲讓他穿上。再告訴他,要想上山須得養息幾日,若沒本事,山上也不會收留的。

魯智深見他們說得在理,於是留在十字坡,每天吃好的,喝好的,養息多日,把護送林衝來去路上的辛苦都消化得一幹二淨,這才別了夫妻二人往二龍山上走去。

走了五十多裏地,就見平地凸起一座大山,孤零零如島嶼一般矗立在平地之上。山上鬱鬱蔥蔥盡是樹木,林間一條小路,小路兩邊都是懸崖峭壁,果然險峻。

他剛剛走了十來裏地,一道關隘就把他攔住了。裏麵的嘍囉問他是何人,幹什麼事,他說找大王,於是放他進了第二關。

第二關早有人上去通報,山上派人下來傳話,說大王要他在山下等候。魯智深奇怪了:別處邀請灑家上山,灑家還不去,這裏灑家要上山,他居然不接受?

隻好退出第一關之外,靜靜等了半個時辰,山上才下來一隊人馬。領頭的一臉橫肉,兩隻馬眼,矮胖的身子頂著一顆小腦袋,見他就大喝一聲:“來者何人?”

魯智深不知他什麼身份,上前一拱手:“灑家魯智深,前來拜見山大王,請大王見上一麵可好?”

“我就是大王鄧龍,要說什麼你就說吧。”

見他態度傲慢,似乎從來沒聽說過灑家的大名似的,魯智深隻好上前一步:“灑家因為犯事,無路可走,想投奔二龍山,跟大王一起殺富濟貧。”

對麵那顆小腦袋搖搖,鼻子“嗤”了一聲:“聽說你也是江湖好漢,可懂得江湖的規矩?”

“什麼規矩?”

“一山容不得二虎,你若沒有本事,二龍山要你何用?你若有些本事,豈不要與我分庭抗理,哪來的滾哪去吧!”

還沒人敢這樣與灑家說話的!魯智深大怒,揮動禪杖劈將過去:“灑家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沒見過你這樣嫉賢妒能的家夥,今日既然來了,就是要搶占你二龍山的。”

見他來勢凶猛,鄧龍抵擋一陣,哪是對手,隻打了三五回合立刻落荒而逃。魯智深追上前去,對方扭身倉惶應對,雙刀架住和尚的禪杖,沒提防肚子被他踹了一腳,腹痛難忍,趕緊退進柵門裏,嘍囉們手忙腳亂地把門關上。裏麵的弓箭手一齊放箭,智深躲避不及,蜷起身子倒在地上,咕嚕嚕滾下山去。

鄧龍忍住疼痛,強作歡笑:“兀那和尚,本大王第一道門尚且闖不進來,還有兩道門你如何能破?”

魯智深喪氣而歸,在樹林裏歇息一陣,想回到十字坡,或者到史進那裏?又覺得丟人現眼,連山上的小毛賊都打不過,傳到江湖去豈不惹人笑話?再要上山,三道關隘如何破得了,幸虧孫二娘給他準備了幹糧,酒壺。他吃飽了,喝夠了,長了一些力氣,坐在鬆樹底下,想想,非要上二龍山不可!

怎麼能夠上山?正想著,就見樹林裏麵來了一個漢子,身材魁梧,步履矯健,不知哪來的強人,莫非是山上一夥的?

智深猛然跳起,取下掛在樹上的禪杖,大喝一聲:“哪裏來的鳥人?看灑家如何收拾你!”

來的漢子鐵青著臉,見蹦出這麼個和尚,講著一口關西土話,覺得親切,問道:“喂,那個和尚,灑家與你是同鄉啊。你是哪裏來的?”

魯智深以為他在學自己講話,二話不說,掄起手中禪杖隻顧打過去。

那漢子也不服氣:“你這人怎麼如此無禮,禿驢一隻,灑家怕你不成?”舉起手中的樸刀去迎戰他的禪杖。

樹林子裏擺戰場,兩條關西漢子對刀槍,他們一來一往,一上一下,戰了好幾十個回合。

智深奇怪了:今天吃飽了,喝足了,正有一身好力氣,居然鬥他不易,難得遇到這麼強有力的對手,蹭地跳出圈子來,問道:“你是什麼人?”

青麵漢子也收起了刀說:“灑家是東京製使楊誌。”

魯智深好奇了:“你是不是東京賣刀,殺了破落戶牛二的那個楊誌?”

青麵漢子撩起頭上的發絲:“讓你看看灑家麵上的金印吧。師兄是誰?怎麼知道灑家賣刀這件事兒?”

魯智深說:“灑家不是別人,就是花和尚魯智深。”

楊誌笑了:“原來我們真是老鄉啊,灑家在江湖上,早就聽說師兄大名,您不是在大相國寺麼?怎麼今天到這裏來了?”

“一言難盡啊。”魯智深憋氣,一屁股坐在地上,“灑家在大相國寺管菜園,與豹子頭林衝結為兄弟,隻因高俅的兒子看中了林衝的娘子,父子要陷害他的性命。灑家路見不平救了他命,一直送到滄州。”

“俠士,義舉呀!”楊誌豎起大拇指,“怎麼到這裏來了?”

“那兩個公差托人送信,告了灑家的狀,高俅那小子恨死了灑家,不僅讓相國寺不再收留,又派人到菜園裏捉拿灑家。幸虧附近的一夥潑皮通報,不曾被他們抓住,灑家一把火燒了菜園裏的官舍,找地方落草。不料想,來兩孟州十字坡,差點被酒店的婦人害了性命,幸虧他丈夫回來,看灑家的禪杖戒刀和這一身花秀,用解藥把灑家救醒……”

楊誌也解除了武裝,坐到他身邊:“萬幸了,要不是老哥的兵器,灑家今日也見不到你了。”

魯智深說:“那兩人都是江湖好漢,留住幾日,指點灑家到二龍山寶珠寺安身。

楊誌說:“真有這麼巧的事?灑家也是被人指點著,到二龍山上投靠的,為何在此逗留?我們趕緊上山吧。”

“別提了,那個鳥鄧龍,號稱什麼虎眼,卻長了一對馬眼,不收留灑家上山,和灑家對打又打不過,隻是把山上三座關隘牢牢拴住,灑家沒有別的路可上去。那鳥人隨灑家怎麼叫罵就是不出來廝殺,灑家氣得煩悶,想不到老弟來了,灑家終於有幫手了。”魯智深突然想起,“老弟不在京城當軍官,怎麼到這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