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多水軍頭領劃船前來迎接,晁蓋領著山寨的頭領也下山到了金沙灘相迎。船漸漸靠近岸邊,魯智深極目搜尋,可沙灘上站了數百人,前麵的戰將們一個比一個精神,認不出誰是林衝。
船靠岸與碼頭巨石碰撞一下,魯智深身子剛剛晃動,還沒站穩,岸邊一隻手將他拉住,一員儒將衝著他笑:“師兄,你終於來了。”
不是林衝是哪個?
“灑家想你想得好苦,總算大難不死,今日見麵了。”魯智深也一把拽住他,跳下船。
“還虧得師兄搭救,否則哪有今日。”
“那是你自己造化!否則,怎能逃脫草料場一劫?”魯智深已經知道他後來的經曆,安慰他,又說,“灑家從與教頭分別以後,可是天天思念著兄弟啊。”
“小弟林衝也天天盼你們上山來團聚的。”
“阿嫂情況如何?是否有信來啊?”智深問得真周全。
林衝把他拉到一邊,感傷地說:“小弟我先上了水泊梁山,可恨山寨主王倫嫉賢妒能,兄弟不得不與他火拚,再打發人回家去接妻子與嶽父,才知道我走之後,嶽父憂傷過分,染病而亡,妻子被高太尉所逼,自盡而死……”
魯智深憤憤地把禪杖往地下一搗,揚起一片沙塵:“哼哼,萬惡的高俅,有朝一日,灑家要把他戳成雨打沙灘……”
“即使他全身都是雨打沙灘萬點坑又如何?我這一輩子都被這廝毀了。”
“老弟何出此言?你正是太陽剛剛出山的年紀。”
“上山為寇,愧對列祖列祖啊。”
“令尊十之八九死在高俅手裏,你隻要手刃仇家,也就光耀門庭了,是也不是?”魯智深拍了林衝肩膀一掌,居然他身體塌了一下。見了林衝,自己都會文雅幾分,這梁山是血性男兒的集聚地,他怎麼軟了心氣骨?
“師傅,徒弟來遲,請原諒!”這時,一個精幹的後生拜倒在林衝跟前。
林衝吃驚了:“曹正?你怎麼也到這裏來了?”
“哈啊,他也是我二龍山的一員幹將啊。”魯智深一把扯起曹正,對林衝說,“師高弟子強,你這徒弟不賴,智勇雙全。要不是他捆了灑家上二龍山,俺還不知在哪裏漂泊哩。”
“你,你竟敢……捆綁我師兄?”林衝正要罵徒弟不肖,聽魯智深如此這般一說,也開懷大笑,於是幾人與大部隊上山,向聚義廳上列位坐定,梁山好漢擺酒慶功,也歡迎新添的十二個新頭目。
三山聚義上了梁山,有天然的水泊屏障,山寨固若金湯,人多糧草足。見日子好過,魯智深又放心不下另一個人了。
這天,他找宋江說:“智深有一個朋友,他的前任師傅是李忠,後任師傅是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
宋江立即來了興趣:“魯大師與王進有交情?那好啊,請他上山,我們更如虎添翼。”
“哪裏,灑家說的是他的徒弟史進,武藝了得,年富力強,身上有九條龍的刺青,被稱之為九紋龍史進。因為結交了少華山上的好漢,被逼無奈,流落江湖。沒找到師傅,就到少華山落草了。除他以外,還有一個神機軍師朱武,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四人都有武藝。灑家思念史進,天天記掛在心上,想到他那裏去看望一下。”
宋江說:“那好啊,請他們一起到我們梁山來聚夥吧。我也聽說過史進的大名,何況還有三位兄弟,給我梁山助一臂之力最好最好。”
魯智深說:“對,這就是灑家想去探望的目的。”
宋江說:“雖然如此,你一個人去我還是不太放心。江湖險惡,是否能麻煩武鬆兄弟和你一起去?他是行者,你是僧人,正好同行。”
武鬆立即上前應答:“兄弟十分願意和師兄一起走一趟。”
多個人多個伴,兩人辭別了眾頭領下山,走過金沙灘,渡過梁山泊,行走多日到了華州華陰界,上了少華山。
宋江見魯智深和武鬆走了,心想他們兩人都是殺人放火的暴躁脾氣,放心不下,又叫神行太保戴宗跟隨他們探聽消息。
少華山上的小嘍羅出來,把兩個出家模樣的人攔在山下,問他們從哪裏來的。
武鬆問:“你們少華山上有史大官人嗎?”
“有的有的,既然要找他,請在這裏稍等,我上山讓頭領下來迎接,能告訴我你們尊姓大名嗎?“
武鬆打出別人的旗號:“你就說魯智深來會朋友。”
兩人等了一陣,三個好漢都下山親自來迎接,各自通報姓名:神機軍師朱武、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
魯智深一個也沒記住,隻是問:“史進在哪裏,為什麼不見他?”
朱武上前說:“師傅是不是延安府的魯提轄?”
“灑家就是,這行者,就是景陽岡打虎的都頭武鬆。”
三個頭領連忙上前拜見:“久聞大名,聽說兩位在二龍山安營紮寨,今天怎麼到這裏來了?”
魯智深說:“我們現在不在二龍山了,已經奔投宋江到了梁山泊,今天灑家就是來尋史大官人的。”
朱武彎腰致禮:“既然兩位師傅到這裏,就請到山寨中,讓小的慢慢告訴你。”
魯智深急了:“史家兄弟到底在哪裏?有話便直接告訴灑家,你不說清楚,哪個有閑心跟你們上山去?”
武鬆上前一步,對三個頭目賠不是:“俺師兄是個性急的人,他要見的人找不到會生氣的。有什麼情況,你們直接告訴他吧。”
朱武這才歎了一口氣說:“小人等三個在這個山寨上落草,因為結識了史大官人,連累他飄落江湖。當初邀請他上山,他不願意,後來返回入夥,小的也十分高興,尊他為大王,少華山也就興旺起來……”
魯智深不耐煩了:“說那麼多幹啥?你隻告訴灑家,他現在何處?”
跳澗虎陳達性急,直接了當地說:“前些日子,史大官人下山,被本州賀太歲抓住關在死牢裏了。”
連武鬆也吃驚了:“這是為何?”
那三個頭目麵麵相覷,交換了一下眼色,朱武正想借助他們勢力,沒說實話,遮遮掩掩地說:“官府擒賊擒王唄,還要聚齊人馬掃蕩山寨,我們正在這裏一籌莫展呢。”
“當啷”一聲,魯智深舉起禪杖往地下一戳,搗出一尺多長的深坑,他大吼一聲:“這撮鳥人,膽敢如此無禮,憑那點本事要陷害灑家兄弟?灑家馬上就去結果了那家夥!”
朱武連忙把他攔住:“師兄別忙,請到山寨商議。”
“灑家要找兄弟史進,有什麼商議的?”
武鬆一把抓住禪杖,一手指著天空說:“哥哥,你沒看見麼,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時候不早了,有話咱們明天再說好麼?”
魯智深一看,果然天色已晚,大吼一聲拔起禪杖,一路喘著粗氣到山寨裏坐下。
三個頭領殺豬宰牛款待魯智深和武鬆,搬出好酒就往大碗裏倒。魯智深氣憤地坐下來,一把推開酒碗,酒也不喝,肉也不吃,說:“史家兄弟不在這個地方,灑家是不吃一滴酒的,隻睡一晚上,明天就去州裏,打死那個什麼鳥太守,救回灑家兄弟!”
武鬆勸他:“哥哥,你不要輕舉妄動,九紋龍史進武藝高強,尚且被他們抓住,少華山兵多將廣,也沒奈何官府。我們勢單力薄,如何救他?還是回到梁山泊,請宋江帶大隊人馬來打華州,才能救得史大官人吧。”
魯智深端著一飯往嘴裏扒,聽他這麼一說,飯也不吃,把碗往桌子上擱了:“等我們回到梁山去,叫了人馬來,史家兄弟的性命不知道哪裏去了。”
武鬆說:“就是你殺了太守,他有那麼多人馬,俺們也救不出史大官人哪。武鬆絕不放哥哥一個人去!”
朱武等少華山的首領都紛紛勸他息怒,依然澆不滅他心中的怒火:“都是你們這些慢性子,他媽的葬送了灑家史家兄弟,現在性命都在他人手裏,還要飲酒商量什麼?“
眾人都耽了不是,不再說話,看他甩碗走了,隻有送他去睡覺。到了營房,魯智深合衣往床上一倒,一個嘍囉來給他脫鞋,他一腳踢開,橫著身子睡下去。
第二天早晨,武鬆起床,發現魯智深已經沒有蹤影。去問朱武,說小嘍羅打聽消息來說,他已經直奔華州城了。
靠著行人的指點,魯智深來到橋上,剛要問衙門在哪裏,就聽見鳴鑼開道的響動,路人紛紛回避。不知何人來到,要如此虛張聲勢?
他正要詢問,一個老人拉了他一把:“和尚,趕快躲開,太守過來了!”
魯智深喜形於色:灑家正在找他,這鳥人就送上門來,活該來送死!
他閃在路邊,就看著回避,肅靜,一隊隊舉著牌子的差役過來,一隻八抬大轎緩緩過來,轎子的兩邊各有十幾個武將簇擁著,每個人都手拿槍棒鐵鏈、鋼鞭大刀,轎子裏的人好不威風!
“看你還能活幾日!”魯智深咧嘴一笑。可是,看他前呼後擁的,防守太嚴密,恐怕近不了身,近不了身就殺不了他,殺不了他,灑家反被人笑話,如何是好?
賀太守在轎子的窗子裏也沒閑著,抓住了少華山的大盜,綠林中人豈甘罷休?不僅提高了防守,他自己也提心吊膽,密切注視著外來的動向。
就在此時,一個胖大和尚出現了,胖得出奇,壯得離譜,提著的禪杖沉甸甸的,肌肉緊繃,一會冷笑,一會兒探頭探腦,居心不良啊。暫時不能打草驚蛇,且慢。他讓轎子駛過小橋,透過輕紗,從人縫隙中看去,胖和尚不轉眼地盯著轎子,眼中的凶光散發烈焰,似乎要噴火,想將轎子燒掉一般,手裏的禪杖被他抓得死死的,幾次抖動,似乎發出即將殺人的鳴叫,此人一定是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