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少華山邀友 華州城被俘(2 / 3)

賀太守催著轎子趕緊走,路上心生一計,過橋進府,下了轎子,就對兩個武將吩咐道:“你們看到橋上有個大和尚嗎?”他們都說看見了。

賀太守說:“你們現在立刻去找那人,就說本太守請他到府上吃齋飯。”

兩位武將領命,來到橋上,魯智深也跟隨轎子過橋,來到府衙門前徘徊,正想著怎麼混進府內。武將上前問:“師傅,哪來的?”

“灑家……五台山來的。”魯智深想相國寺有人捉拿他,不如扯到原先出家的地方。

“我們太守請你去赴斎。”

“那好那好。”魯智深暗笑:這家夥,注定要死在灑家手裏了。剛才想打他,又怕打不著,讓他過去了。現在要找他找不到,他卻派人來請灑家了,正愁不能進去。

於是大大咧咧地跟著太守手下進了府邸。一到前廳,就有人傳話出來,要他放了禪杖和戒刀,然後到後堂赴斎。

“灑家的兵器,是從來不離手的。”他強著脖子說。

眾人勸他說:“你還是個出家人,真不懂事,太守府後堂,怎麼能允許人帶武器進去?”

不帶又如何?魯智深心想:灑家三拳能打死一個殺豬匠,兩隻拳頭難道打不碎那太守的腦袋嗎?於是就在走廊裏放了禪杖、戒刀,跟著虞侯進了後堂。

一進去就見個穿著官服的胖子,板著臉坐在後堂正中,這一定是那鳥太守了。他卯足了勁要衝過去,就見對方把手一招,大喝一聲:“給我把這禿賊抓住!”

兩邊的廂房裏馬上衝出來三十幾個公差,魯智深一看勢頭不對,施展拳腳,橫衝豎撞,可赤手空拳,一人難敵幾十雙手,不消多時,就被橫拖豎拽捉住了——原來中了賀太守的計謀。

魯智深把腸子都悔青了。過去,隻有他捆人的,沒有他被捆的,他不知道灑家是誰?說出來嚇嚇他:“你這禍國殃民的鳥人,竟敢抓我灑家,你知道灑家是誰嗎?說出來嚇得你屁滾尿流。”

賀太守冷冷一笑:“本官正想知道你這和尚是誰,來幹什麼的。”

“灑家曾是老總經略相公手下的軍官,灑家曾是五台山的和尚……”

“知道了,你就是那個三拳打死鄭屠夫的魯提轄。”賀太守有幾分放心,又有幾分不解,“本官從來敬佩老種經略相公,他手下怎麼有你這樣的魯夫?難道,也想如大鬧五台山一樣大鬧我華州府嗎?”

“何止是鬧一場,灑家是要三拳打死你個混蛋東西!”他跳起來罵,幾個捆他的差役被他拉扯得東倒西歪。

“本官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來行刺?難道不怕掉腦袋嗎?”

“要怕就不來了,你若處死俺,倒是成全了灑家與史進兄弟一場。但你要想清楚了,隻要灑家有個三長兩短,宋公明哥哥絕不甘休!”

賀太守這才警覺起來——這是最擔心的地方——他竟然是史進一夥的,還是水泊梁山來的強人,大怒:“我原來隻疑心你是個行刺的禿賊,原來竟是史進一路的強人。”

“知道灑家身份就好。天下沒有不解的冤仇,你隻要把史進兄弟還給灑家,你隻要把華州太守交還朝廷,你隻要自己掛印滾出華州……如果依了灑家,就是佛眼相看,若說半個不是,不要懊悔!”

賀太守聽了哭笑不得:“你當本官是你封賞的?憑什麼聽你的?你算老幾?”

魯智深沒明白他的反諷話,反而說:“灑家自然是史家兄弟的朋友,你先讓灑家去看看他,俺們再來說話。”

真是好笑,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如孩童一般幼稚,還沒拷問他,該說的都說了,再叫他招什麼?他眼中隻有史進,居然不把我當朝太守放在眼裏,且讓他和史進關在一起,成全他們兄弟兩個吧!於是也不廢話,隻讓人把魯智深鎖了枷鎖,拖出去,丟下死牢,一麵上報朝廷,組織人馬攻打少華山。

此事驚動了華州,小嘍羅得到消息,飛跑到山上。武鬆正為魯智深私自下山懊惱,大驚失色:“我們兩個辭別梁山到華州來邀人入夥,事情沒辦好,先少了一個人,現在怎麼回去見眾頭領呢?”

正在這時,小嘍羅來報,有個梁山泊差來的頭領,說叫神行太保戴宗,是上山來找你們的。武鬆連忙把他接上山,和朱武三個人見了,講述了魯智深不聽勸阻,被賀太守抓住一事。

戴宗聽了立刻要走:“我不能在這裏久留,馬上要回梁山泊,請宋公明哥哥派兵來搭救他們。”

那麼遠趕來,怎麼說走就走?武鬆和少華山的頭領們留住,戴宗要使神行法,隻吃了些素飯菜,又綁了甲馬,日行八百裏,幾天之後就趕回梁山。

見了晁蓋和宋江,說起魯智深因為救史進被賀太守抓獲的事情。兩個頭領都要爭著去搭救,還是宋江爭先,點起人馬,林衝與魯智深交情深厚,甘當馬前先鋒,七千人馬直取華州。

華州府的地牢是一間地下室,就在賀太守的密室底下,除了賀太守心腹,很少人得知。

庫房本來陰暗,魯智深被推進來後,有人掀起兩塊地板,將他往下一推,再蓋起地板,裏麵就暗無天日了。

本來他皮肉厚實,摔下去也沒有傷筋動骨,但是帶著枷鎖,掉下去砸著了下麵關的另一個人。就聽見“呀——”的一聲,有木枷與皮肉撞擊的沉悶聲,然後再沒聲沒息了。

魯智深暈頭轉向,跌在地上半響才清醒過來,罵了幾聲,喊了幾聲,對方沒反應。他伸手摸去,黏糊糊的血腥味刺鼻,誰被我砸死了?這是不是史進?他繼續摸去,從腦袋摸到後頸窩,再往背脊摸下去,手下光滑的皮膚間,有凹凸不平的紋路——是龍!

魯智深又驚又喜。喜的是找到史進了,驚的是砸傷了還是砸死了?不管不顧地捶手下人的肩膀與背脊:“史家兄弟——史進——九紋龍——”

那聲音在窄小的空間嗡嗡作響,如雷聲的餘震。被砸的正是史進,與其說是被他喊醒的,不如說是被他震醒的,懵懂中低聲問:“你,你是誰?”

“好你個史進,灑家想你得苦,你偏要嚇唬灑家,還不給灑家醒過來!”

史進猛然警醒,問:“魯大師——你怎麼來了?”

魯智深說:“想念兄弟,灑家才特地到少華山來,見你不著,說你被抓,又問不出原因,灑家心急,要來刺殺太守,結果反被他用計騙進這大牢裏。兄弟,你怎麼進了這個大牢的?”

史進麵露愧色,這才告訴他事情的緣由,竟然是為了一個女人。

史進上了少華山,當了大頭目,憑著武藝高強,也保得山寨平安。隻因為他是大財主出身,過慣了自在生活,想起父母病故,眼看觀音會到了,想給他們做個法事,於是一個人下山來到了天聖帝廟。與住持聯係好了做法事的日子,再四處轉悠觀賞。

見這裏氣勢恢宏,建築堂皇,除了豐富的經變畫,還有林巒草竹、溪穀磴道、風雲卷舒的山水列壁。史進看得興起,一路走過去,轉過一間側殿,心情舒暢,身輕如燕,跳過一道門檻,不料撞著一個女子。

隻聽到“呀”的一聲,女子後退不迭,聲音妙曼,身姿綽約。史進好奇,想看看是個什麼樣的女子,還沒說話,就見那女子彎腰致禮了:“官人,不好了,小女子走得匆忙,把筆上顏色蹭到官人的袍子上了。”

史進今日下山,還特地打扮了一下,白範陽氈大帽上撒一撮紅纓,紮著明黃縷帶,身上是白絲兩上領戰袍,腰係一條五指梅紅攢線搭,腳上是一雙朝天翹角軟皮靴,既威武又風流。低頭一看,雪白的絲綢袍子上,果然有一道青色的筆觸。本來是自己的不是,卻嚇著哪個女子。見她嬌嬌怯怯,眉清目秀,十分動人,手拿一把畫筆,想是到後院去洗筆的,有心搭訕,問道:“敢問小姐,你是何人?在這裏幹什麼?“

女子說:“奴家是這裏畫師王義的女兒,人稱玉嬌枝,因為父親在廟內畫影壁,奴家為父親打個下手。到後麵去洗畫筆,不料撞在官人身上,這如何是好?”

史進見她的窘態暗暗好笑,反問:“你說怎麼辦呢?起碼也得給我洗幹淨吧。”

玉嬌枝說:“官人,這,這青色是用油料調和的,一時恐怕難洗幹淨,能夠脫下來讓奴家去洗嗎?”

史進問:“難道你讓我現在脫下來打赤膊嗎?假如洗不幹淨怎麼辦?”

玉嬌枝這才正眼看去,眼前的漢子臉若銀盤,皮膚白皙,身材魁梧,身高八尺,白衣白帽,有一股英武之氣,不禁羞紅了臉,後退一步說:“奴家隻有到父親那裏取些銀子,請官人重買一件如何?”

史進故意板著臉說:“我這樣魁梧的身材,哪一家有這樣好的衣料與合適的衣服呢?”

玉嬌枝慌了:“官人,我也不是故意的,您看如何是好?”

“我看?你拿著畫筆,手上還沾有顏料,好歹也懂些丹青吧?”

“奴家自小跟隨父親,為他打個幫手,也學過一點繪畫技藝。”

史進說:“既然如此,灑家這衣服就給你當畫布,你在上麵錦上添花,我若滿意,就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