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少華山邀友 華州城被俘(3 / 3)

沒有別的辦法,玉嬌枝隻好請他把衣服脫下來,她在上麵作畫。

史進不幹:“我不是說了嗎,不能赤膊進寺廟,在這裏丟人現眼,我穿在身上,你就在我身上畫。”

“剛才弄髒的地方,在官人的白袍右下方,難道你讓奴家跪地作畫不成?”

史進笑了:“我不為難你,找個僻靜地方,我站在台階上,你站在台階下,不就能作畫了嗎?”

玉嬌枝有幾分無奈,也有幾分新鮮,到父親那裏偷拿了一點顏料,與他走到寺廟後麵一片竹林裏。史進站到一塊大石頭上,問她能畫什麼,玉嬌枝反而問他想畫什麼,看來這女子技藝不凡。他就問:“你說,畫什麼能夠掩蓋剛才的顏色呢?”

玉嬌枝打量著那一襲白袍,筆觸上去的一團青色,猶如一塊壽山石,就說:“官人,如果你願意,就在你衣服的右擺畫上一角山水,你看怎樣?”

這女子不俗啊,史進點頭同意了。站在石頭上,女子牽起衣服的下擺,一簇青山,一彎綠水,一葉扁舟從衣下擺的左方向右邊駛來,輕舟蕩漾,縷縷漣漪,好一幅潑墨山水,果然是錦上添花。

史進居高臨下,看著為他繪畫的姑娘,粉麵含羞,眉目清秀,身材苗條,果然像花枝嬌豔,越發心動。等她畫好,跳下山石,取出一錠銀子,雙手捧上,說:“謝謝小姐贈畫。”

玉嬌枝嬌羞地跑開,說:“我已經糟蹋了你的衣裳,官人不見怪已是萬幸,怎能收你錢財呢?”

史進跟上去說:“這是應該的,我隻是提供了畫布,而你提供了藝術勞動。”

女子不接,然後跑回父親那裏。畫師王義看女兒跑來,滿臉通紅,筆也沒洗,問她怎麼了。史進跟著走過去,主動說明了原因。王義一看這個漢子英武瀟灑,氣度不凡,正為女兒的婚事煩心,突然覺得眼前倒是一對好姻緣。於是問他身居何處,在哪裏發財。史紋龍不便暴露身份,隻說為人當差,錢是一定要給的,非要放下那錠銀子。

三人正在說話,廟裏的職事全部趕來來,請他們回避,說本州賀太守前來進香。

史進不以為然:“畫師在這裏繪畫,嬌枝小姐在這裏幫忙,他進他的香,你們幹你們的活,有什麼關係?”

王義馬上收拾畫筆,帶著女兒就要走,說:“我們惹不起還躲得起。”

史進問:“這是為何?”

王義一邊收拾一邊說:“這賀太守是蔡太師的門人,貪贓枉法,無惡不作。上月到廟裏進香,看見了玉嬌枝,多次派人來說媒,要娶她為妾。今天又來,想是來者不善,我們要趕緊走!”

史進早知賀太守的惡名,這樣可人的女子,給他當小老婆,真是太可惜了。但不知他們父女怎麼想的,口是心非地說:“小姐花容月貌,嫁入豪門,享受榮華富貴,有什麼不好?”

“我們出身貧寒,靠技藝也能吃飯,小女能書善畫,寧願嫁個草莽英雄,也不願嫁個萬民唾罵的贓官。”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史進上前施禮:“畫家在上,小子不才,也有幾分武藝,未曾娶妻。如不嫌棄,在下願意當小姐的庇護人,雖不能保她榮華富貴,但也衣食無憂……”

前麵已經傳來鳴鑼開道的響聲,王義扭頭問女兒:“嬌枝,你願意跟隨這公子嗎?”

玉嬌枝嬌羞地扭扭身子:“父親看著合適就行。”

王義掃了一眼男袍子上女兒的繪畫,點點頭。史進立即跪下:“嶽父在上,受小婿史進一拜。”

玉嬌枝跟著他跪下,也拜了父親:“謝父親大人。”

“起來吧,”王義示意他們站起,對史進說,“女兒交給你了,好好待她。”

兩人點頭,三人收起物品就走,然而,剛出山門,賀太守的人馬就到了,這次可是有備而來。除了太守的轎子,還有一輛花轎,正好把他們堵在路口。

“玉嬌枝小姐,你要去哪裏呀?”賀太守從轎子上下來,胖得像豬一樣的身子橫在前麵。官兵立即將他們三人包圍住了。

“好狗不擋道,你要幹什麼?”史進毫不畏懼地上前一步。

“我幹什麼?本官已經三媒六聘,要娶她為妻。”賀太守說著手一揮,“請小姐上轎!”

“青天白日,竟然強搶民女,你個姓賀的,還堪為父母官嗎?”史進一邊說,一邊三拳兩腳,打倒衝在前麵的幾個差役。但終因寡不敵眾,被他們綁了。

賀太守這才轉身問畫師:“王義,你這個老頭子,敬酒不吃吃罰酒,還想帶你女兒逃走?居然拉了一個打手來阻攔,他是何人?”

史進還沒答話,王義就說:“太守,你不能強娶民女,小女已經許人,就是這位公子。”

史文龍被捆綁著,掙紮不得,大聲說:“玉嬌枝已經許配於我,我身上的白袍還是她繪畫相贈,你堂堂太守,為何拆散百姓姻緣?”

他一邊說著,一邊掙紮著想靠近賀太守,踢他幾腳,就能送他性命。差人連忙揪住他,拉拉扯扯,扯落他上衣,露出肩膀上的青龍刺青。太守一看,喜不自禁:“還說你是百姓,你分明是少華山上的強人頭目九紋龍史進。”

“我正是九紋龍,你能把我怎麼樣?”

太守說:“少華山土匪凶惡,我們多次圍剿不著,現在你竟然自投羅網,好啊。”又轉身對王義說,“你個繪畫的匠人,眼中無水,心中無寸,竟然把女兒許給強盜頭子,也不願做太守的泰山,株連之罪,你擔當得起?”

王義一聽,將女兒許婚給一個強盜頭子了,也大出意外。但心一橫,跟著又鎮定下來:“綠林好漢除暴安良,老漢把女兒許配給強人又如何?也勝過你們這些禍國殃民的貪官汙吏!”

“還反了你們!”賀太守下令手下,把這不知好歹的老漢也綁起來,一同押送官府。

“你們——不能隨便抓人——”玉嬌枝已經被塞進轎子,又掙紮著要出來,帶倒了轎子,她摔倒地上,匍匐著前行,抱住父親的腿泣不成聲,“父親——是女兒害了你啊——”

賀太守獰笑道問:“玉嬌枝,你願意去當強盜婆子?還是願跟本太守穿金戴銀、吃喝享受?”

見四周刀槍林立,將他們三人圍困在中間,插翅也難飛出去。玉嬌枝怒目圓瞪,卻對太守說:“你放了他們兩人,我跟你去……”

太守喜不自禁,說:“好,你父親,本官可以放掉,你從了我,他就是泰山,當然不能抓。那男人可放不得,他是山寨的大頭目,我們懸賞三千貫都沒捉到他呢。”

“你不放?”玉嬌枝咯咯咯地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忽然站起,奪過身邊差役的一把大刀,反手一刀,割斷了喉管,隻來得及叫了一聲,“爹——官人——”就倒在血泊中了。

王義呼天搶地,史進痛不欲生,太守賠了夫人又折兵,惱羞成怒,抓了兩人,一起打進死牢。

在獄中,史文龍與王義關在一起,戴著鎖鏈,也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個頭,說:“泰山在上,小婿雖然沒和令愛成親,但難得嶽父青眼相看,許下婚事,嬌枝如此英烈,令許多男兒汗顏,今生不能相聚,來生也要相報。”

王義叫他起來,悲痛難忍,說:“我們父女都應承了這門親事,她卻被太守逼死了,死了也好,強勝過她到太守府中受踐踏。”

史進說:“隻要有機會出去,小婿就要供奉泰山終身,如果不嫌山寨簡陋,一定把你接去享福。”

王義歎氣:“進了死牢,死路一條,哪裏還能出去?隻是,你是大頭目,他們想邀功請賞,一時還不能處決你就是了……”

“小婿連累泰山了——”史進後悔莫及。

王義還安慰他:“這不怪你,小女性子烈,堅決不願嫁給太守,我們遲早會有厄運降臨的。”

“早知這樣,你們怎麼不跑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往哪裏跑?除了上山為寇,所以,老漢理解你們綠林中人,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啊。”

賀太守沒娶到玉嬌枝,反害了她的性命,有幾分失落。想想處死王義言不正理不順,隻能安個他勾結土匪、頂撞太守的罪名,擔心他傳出自己的醜聞,要將他發配去渭州。於是,讓人到死牢報信,說第二天就要解押上路了。

史進聽說後想起,渭州正是小種經略相公駐守的地方,他的妹夫就是自己師傅王進啊,說不定有機會見到他哩。於是撕出內衣,咬破中指,寫了一封血書,要王義如果能夠得見王進,呈上血書,請師傅善待泰山。

第二天,王義就被解押走了,隻剩史進一人關在裏麵,等待著朝廷斬首的命令。

聽到這些,魯智深哇哇直叫,說:“灑家身上的花紋因女人而刺,你這衣衫上的繪畫也因女人而添彩,俺們弟兄倆都命犯桃花啊。”

“如果當初見了師傅,現正在邊關戍守,哪裏有這麼些災難?”史進憤懣,“都怪師娘,不給我報國機會——”

“別說她了……”

聽到對麵的喃喃,史進哪裏曉得魯智深的隱痛,依然不依不饒地說:“女人真是頭發長見識短,如果王進師傅不留在下,徒弟也心甘情願,千裏迢迢趕去,連見也不讓見……”

“叫你不要說了!”

魯智深大吼一聲,史進突然醒悟,莫非,他身上的刺青花與那女人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