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繼儒在這些看似苦惱的哀歎中,看到的卻又是他認為在官場中最可怕的一點,即求報償。自古以來,聖賢們都會異口同聲地說,為善的原則就是不能要回報。
做善事卻想要被報答,為政清廉卻想要受嘉獎,樂於助人是為了贏得好名聲,這樣的心態和不為善的人一樣,是不純淨也不仁義的。君子的仁發於本心,不求回饋;君子的善德是為自己修身,不是為求別人感激:
市恩不如報德之為厚,要譽不如逃名之為適,矯情不如直節之為真。
給予他人恩惠,不如報答他人的恩德來得厚道。邀取好的名聲,不如逃避名聲來得自適。故意違背常情以自命清高,不如坦直做人來得真實。
因此示他人恩惠以取悅對方稱為“市恩”,有買賣的意思,“市恩”大部分是懷有目的的,或者是安撫,或者是冀望有所回報,這和買賣並無不同,恩中既無情義,也不足以令人感謝。
但是,無論是“市恩”,或是出於誠意的恩惠,總以回報為上。一個人一生承受自他人的恩德不在少數,報之猶恐未及,哪裏還能再圖他人的恩惠呢?所以,“市恩”不如報德為厚,而最大的報德則在於以德報之,並非在於報惠。
由於《小窗幽記》的作者工書善畫,與董其昌齊名,其文讀來頗有風致。整部書除了能讓人清新美文外,於處世修身,砥礪操守或有啟發,與明代洪應明的《菜根譚》和清代王永彬的《圍爐夜話》一起並稱“處世三大奇書”。
全書始於“醒”,終於“倩”,雖混跡塵中,卻高視物外;在對澆漓世風的批判中,透露出哲人式的冷雋,其格言玲瓏剔透,短小精美,促人警醒,益人心智。它自問世以來,不脛而走,其蘊藏的文化魅力,正越來越被國人所認識。
[旁注]
華亭 上海鬆江地區的曾用名。從秦漢到元代,上海這塊土地一直名為“華亭”,治所在今鬆江區。鬆江,秦時建鎮、唐時置縣、元時升府、明清時為全國紡織業中心,東南一大都會,江南著名的魚米之鄉,別稱有雲間、茸城、穀水等。
米芾 自署姓名米或為芊,芾或為黻,北宋書法家、畫家,書畫理論家。米芾天資高邁、人物蕭散,好潔成癖,書畫自成一家。能畫枯木竹石,時出新意,又能畫山水,創為水墨雲山墨戲,煙雲掩映,平淡天真,曾任校書郎、書畫博士、禮部員外郎。
三十而立 《論語·為政》中孔子對於自己在30歲時所達到人生狀態的自我評價。“立”不是指成家立業,而是在對社會和自己都有比較明確的認識和理解的基礎上的一種自覺的或者是有相對覺解的意識,一種自我人格獨立的意識。
小昆山 位於鬆江西北境內,距城區約10千米。小昆山有5000多年人類文明史,現有兩處新石器時代古文化遺址,是上海曆史文化的重要發源地。人稱“先有小昆山,後有鬆江城,再有上海灘”。小昆山為著名西晉文學家陸機、陸雲的故鄉,《小窗幽記》作者陳繼儒曾在此隱居20年。
徐階 (1503年~1583年),字子升,號少湖,明鬆江府華亭縣人。明代名相,嘉靖朝後期至隆慶朝初年任內閣首輔。徐階的整個政治生涯中的最為人稱道的就是他鬥倒了權勢熏天的嚴嵩。去世後贈太子太師銜,諡號文貞。著有《世經堂集》、《少湖文集》等。
王士騏 字冏伯。明代太倉人。1582年江南鄉試解元,後來登進士,與睢州袁可立、雲間董其昌同科。授兵部主事,任至禮部員外郎,有政績。後署吏部郎中。著作《晉史》《四侯傳》,《醉花庵詩選》5卷。贈太仆寺少卿。《明史》中有傳附。
狄希 《搜神記》中所記載的古代釀酒師之一。據說狄希會釀造一種“千日酒”,喝了這種酒會醉上千日,曾有人因為喝了狄希沒有釀造完的千日酒而昏睡了一千天後才醒來,期間差點被其家人誤認為已經過世。
陶淵明 (約365年~427年),又名潛,字元亮,號五柳先生,私諡“靖節”,潯陽柴桑人,即現在的江西省九江市。東晉末期南朝宋初期詩人、文學家、辭賦家、散文家。曾辭官隱居。田園生活是陶淵明詩的主要題材,相關作品有《歸園田居》、《桃花源記》、《五柳先生傳》、《歸去來兮辭》等。
名士 “名士”一詞,源於我國古代魏晉時期,泛指有名的人。魏晉名士是我國曆史上空前絕後的,一種很獨特的文化現象。魏晉名士蔑視禮法,狂放不羈,如嵇康、阮籍、王導、謝安等,他們強調精神自由,展現出了個性的可愛。
隱士 特指才華橫溢卻又不願做官,隱居山林的知識分子。隱士是我國特有的曆史背景下產生的特殊群體,核心內涵就是指寧肯隱居也不做官的人。我國隱士之風最盛行是在魏晉時期,這和當時道家崇高自然的思想影響有關,也和當時的形勢有關。
董其昌 (1555年~1636年),字玄宰,號思白、香光居士,曾居鬆江。明代書畫家。官至南京禮部尚書,卒後諡文敏。擅畫山水,師法董源、巨然、黃公望、倪瓚,筆致清秀中和,恬靜疏曠;用墨明潔雋朗,溫敦淡蕩;青綠設色古樸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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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四大家”本有沈周、文征明、董其昌、陳繼儒之說,一說沈、文、董、陳為“吳派四大家”,而沈、文、仇原隻是被稱為“吳門四家”。唐仇成就的影響卻遠遜董其昌,董其昌在當時和後世左右了山水畫壇的主流發展,陳繼儒是董的朋友和同道,其成就並不在董其昌之下,有些成就甚至在董其昌之上。
內閣要臣太倉王錫爵招陳繼儒與其子王衡讀書。文壇領袖“後七子”之首的王世貞亦雅重陳繼儒。三吳名士欲爭陳繼續為師友,一時名聲大振。
處世思想格言《菜根譚》
那是在明代萬曆年間,有位學者名叫洪應明。和所有的有誌之士一樣,洪應明畢生的夢想就是以自己的才學和能力修身治國平天下。可惜,當時的明王朝雖然經濟繁榮,思想活躍,但是政權已經呈現頹敗之勢,民間的奢侈之風盛行,官場也隨之腐化。
洪應明在幾次碰壁之後,終於明白想靠走上仕途而報國的心願是實現不了了。雖然他對國家滿腔熱血忠心耿耿,但一個王朝的敗壞之處靠他一己之力是無論如何都難以撼動的。
被潑了一頭冷水的洪應明被迫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他一改年少時迫不及待躋身官場的熱切,變得消極、悲哀。眼看著國家在慢慢消亡的感覺,就和目睹自己的親人身染重疾卻無力醫治一樣。為了不再忍受這種折磨,洪應明幹脆歸隱山林,專心禮佛。
從一個躊躇滿誌的青年才俊轉變到一個心如死灰,靠佛經舒緩痛苦的隱士,洪應明心中的感慨和苦衷可想而知。但在內心裏,他又有些隱隱不安於這種“壯士未酬身先死”的無奈和悲哀。
在當時,既不願意與當權者同流合汙,也不願意違心迎合世俗的社會風氣的有誌之士並不止洪應明一個人。這些才高八鬥的人無法改變現實,就隻好靠文字來宣泄自己心中的痛苦。洪應明也在其中,並寫出了《菜根譚》來表現隱者的高逸超脫情懷。以“菜根”為本書命名,意謂“人的才智和修養隻有經過艱苦磨煉才能獲得”。
《菜根譚》是以處世思想為主的格言式小品文集,采用語錄體,糅合了儒家的中庸思想,道家的無為思想和釋家的出世思想的人生處世哲學的表白,文辭優美,對仗工整,含義深遠,耐人尋味。
醉心於佛學的洪應明,對世間的悲喜就看得更加明了。即使是愛,如果太強烈也還是會導致反效果,《菜根譚》中說:
千金難結一時之歡,一飯竟致終身之感,蓋愛重反為仇,薄極反成喜也。
意思是說,價值千金的重賞或恩惠,有時難以換得一時的歡娛,一頓粗茶淡飯的小小幫助,可能使人一生不忘此事永遠心存感,激回報之心。
當一個人愛一個人到極點時很可能會翻臉成仇;平常與自己相互不重視或者交情十分淡泊的一些人,在他困難的時候給予一點惠助,他就可能對你無限感激,結下交情。
這段話告訴人們,人的感情不是用錢可以買到的,助人就要在對方最急切需要幫助的時候。像韓信那樣的人,就會對“一飯之恩”終身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