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6500米營地安營後,大家就商定了:今天一早就上北坳。

北坳,早在北京集訓時就聽國家登山隊的隊員們說過。這是舉世聞名的“天險”,是“登臨珠峰山頂的第一難關”。解放前許多外國探險家就是在北坳這個“恐怖地帶”遇難的。

連經過專業訓練的國家登山運動員說起北坳這個名詞時,都無不神色肅穆。現在,對於正要踏進北坳這塊“恐怖地帶”的7人測繪小組來說,既有將要征服北坳的興奮,也有對於北坳諸多傳聞的些許不安。

為了確保北坳測量任務的完成,指揮部還給北坳小組配了一名登山技術指導。

指導名叫彭樹力,年齡約四十五六歲,一副典型廣東人的幹瘦身體,布滿疤痕的臉上戴一副深度近視眼鏡。

彭樹力一到北坳小組,他就得意地向測繪隊員們炫耀他作為“高山動物”的輝煌業績,外表上看,他也確是一副飽經風霜的樣子。訓練中,他風趣、幽默,不時用些詼諧的話把大家逗樂。

按照“往返測”的要求,4月6日早上一起床,北坳小組就把6500米營地的重力點觀測了。吃過早飯,他們在彭樹力教練的指導下,綁好冰爪,結好了胸繩,向天險北坳進發,

行軍中,王玉琨排在彭樹力的身後,走到危險處時,彭樹力就對身後的王玉琨說;“注意安全!”然後王玉琨就像在深夜行軍中傳口令一樣,再把他的話傳給身後的人。

出發不久,神秘莫測的北坳的“真麵目”就展現在了測繪隊員們的眼前。

這是一處像銀色巨龍般亙臥在珠峰和北峰之間的鞍部,也是從北坡登珠峰的必經之路。

它東側的下方,是一塊約400米高的大冰坡,就如同是斜嵌在珠峰與北峰之間的一麵大鏡子,堅硬光滑。上午的陽光照在上麵,熠熠的反光耀得人睜不開眼。

冰坡的上半部,分布著眾多大小不一的冰裂縫,遠遠望去,像滄桑歲月為冰坡留下的皺紋,讓人對時光的力量發出無聲的感歎。

靠近鞍部的地方,則是巨大的雪崩砸下的一堆堆冰雪殘跡,不用說明,這裏肯定是經常發生雪崩的地區。

中午,北坳小組來到了光滑如鏡麵的冰坡上。在這裏行走,可真得“一步一個腳印”,稍不留神,一腳踩不穩就會滑出老遠。這時其他人就得叉開八字步,將冰鎬砸入冰坡,不然的話,一摔就是一大串。

這天天氣很好,高山大穀令人體味到一種真正的寧靜。除了呼哧呼哧的喘息聲和鞋底的冰爪刺進冰坡的咯咯聲,空曠的四周一切都靜稍稍的。

爬了一段冰坡,大家都累了,頭上開始冒出嫋嫋上升的熱氣。

突然,隊伍尾部的一位隊員滑了一下,拖得前麵的人都跟著趔趄了一下。

王玉琨向後看了一眼,喘著粗氣學著電影“平原遊擊隊”裏日本鬼子鬆井的腔調說:“慌什麼,一個李向陽就把你嚇成了這樣?”

大夥都笑了,因為每個人都在忙著喘氣,所以所有人的笑都是無聲的,隻是把笑容寫在了臉上。

爬完冰坡,就來到雪崩區了。

爬到這裏,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彭樹力教練變得嚴肅起來。他極為認真地告誡大家,走路要盡量放輕腳步,要少說話,不能大喊大叫,也不能放聲大笑。因為一切細小的聲音的振動都可能導致後果不堪設想的大雪崩。

四處特別寂靜。盡管盡量放輕了腳步,腳踏在冰雪上的聲音還是顯得很大。當聲音成為一種誘發災難的因素時,你會發現它是那麼不可避免,平時很難聽見的呼吸聲,這時都大得令人驚心動魂。

幸運的是這一天風和日麗。頻繁的雪崩在風和日麗的這一天並沒有發生。

越往上,行走越困難,總感到沒把空氣吸進肺裏去似的。休息的時候,大家都測了測心跳,最快的已經到了200次。

大紮西猜測著說:“200次,跟百米運動員的心跳次數差不多了吧?”

鬱期青說:“在這裏走路比在平地跑百米都難受。”

普布說:“我倒覺得不是太明顯。”

王玉琨說:“那你也天生就是‘高山動物’。”

休息了一會兒,又繼續行軍。由於大家都被一根紅色的粗繩連在一起,盡管極累,但沒有一個人願意拖大家後腿。

強烈的紫外線照射在他們臉上,折磨著他們的皮肉,但他們的內心卻無不洋溢著一種說不出的神聖、崇高和甜蜜。

經過5個多小時的奮戰,他們終於登上了留下種種恐怖傳說的北坳天險,完成了海拔7050米的重力測量,在航空攝影像片上精確地確定了北坳點的點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