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諷刺譴責小說的文化內涵(1 / 2)

諷刺譴責小說的描寫對象包括社會上各式人等,其中可見的文化內涵可以相當廣泛。因為上文介紹以諷刺科舉士林的小說為主,所以這裏也僅以科舉士林為主要對象略作介紹。

薦舉

統治需要人才,怎樣可以得到真才是政治的一大命題。遠古社會用的是世襲製度,到了漢代,則推行“賢良方正”的薦舉方式。但這種選才的方式在後期出現問題,因為推舉的重點是德行,但一個人的德行真正要鑒別起來又相當困難,漢代民謠便有“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之說。《三國演義》中的曹操便獲舉為孝廉,“(曹操)年二十,舉孝廉,為郎,除洛陽北都尉。”但曹操後來挾天子以令諸侯,可見薦舉並不能保障所舉士人的實際的德行。

小知識

知人是很困難的,白居易《放言》一詩說得好:“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假使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三國演義》第五十六回眾人稱讚曹操“雖伊尹、周公,不及丞相矣”後,作者也引用了這首詩來批評曹操。

其後魏晉南北朝行九品中正製,名門子弟因為容易獲得好的名聲,晉身仕途的台階也較為容易。《世說新語》中便表現了這種情況。如《規箴》篇記載東吳孫皓問丞相陸凱:“卿一宗在朝有人幾?”陸曰:“二相、五侯、將軍十餘人。”可見陸氏一門如何強盛。不過這樣做又無可避免地造成“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不公平現象。

科舉取士

隋唐之後,以科舉取士。雖然大家族的影響力仍然巨大,但平民讀書人有了可以晉身仕途的機會。唐代的小說保留了很多關於科舉的內容。小說集如《唐國史補》、《北夢瑣言》、《唐摭言》等記錄不少科舉習俗軼事,另外,通過小說的內容,也可以了解當時的士人心態。

請托、受賄、抄襲等行為可說與考試製度並興,科舉考試當然也不例外,這些行為自然成了小說諷刺的內容。如《唐語林》卷三“牛、孔數家,憑勢力,每歲主司為其所製”說到主考官會為權勢所要脅,難免有不公之舉。有時考官不接受權貴的請托還會遭到打擊報複。如《唐摭言》卷十四《主司失意》:“大曆十四年改元建中,禮部侍郎令狐峘下二十二人及第。時執政間有怒薦托不得,勢擬傾覆。”執政的權貴因不滿令狐峘不受請托,把他貶謫,可見考場的黑暗。

考場內外行賄、受賄之事更是屢見不鮮。《太平廣記》卷三四八所引《會昌解頤錄·牛生》便記載了主司之子以一第賣了千金。偷借他人文章以為己作的冒名風氣在科場內外也很常見。《大唐新語·李秀才》記載了一段有趣的故事:唐朝的郎中李播被任命為蘄州刺史時,有一個姓李的舉子來拜見。李播有病,便叫子弟們去見他。舉子投上自己的詩卷,李播拿來看了之後,不禁驚訝地發現是自己當年應舉時所寫的,隻是被人改了名字。到第二天,李播叫舉子來了解這件事。舉子原來還強嘴說是自己的作品,但被李播的兒子當場揭穿。李舉子這才恐慌地承認是自己二十年前在京城的書店以一百錢買到的。李播的兒子把事情轉告父親,李播笑道:“此人大概是個無能之輩,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饑餓窮困就會這樣,實在可悲啊!”還送了些糧食和絲綢給他。李播又接見了來告別的舉子,舉子請求李播把詩卷送給他,李播也答應了。而舉子“亦無愧色,旋置袖中”。這位舉子大言不慚,用買來的文章作自己的文章,巧遇作者之後仍不知羞恥,抵死不認,離別時還厚顏向原作者要求保留詩文,無怪當時人把這件事當為笑話。這段故事的諷刺意味也相當明顯了。

到了明清時期,科舉製度日趨僵化,形式上考的是八股文,內容上隻是為聖人發言,幾乎沒有考生自己的思考空間。再加上中國曆來為學都不重視科學,士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結果出現的隻是一代又一代的腐儒。明清時期,科舉考試不單單是一種考試製度,還是一種控製思想的方式。所以大學者顧炎武曾直指科考的弊處:“八股之害等於焚書,而敗壞人才,有甚於鹹陽之郊所坑者但四百六十餘人也。”(《日知錄·擬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