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營的領導麵帶苦澀地說:“你在胡說什麼?你能問我,我去問誰?下級服從上級,這個道理你該懂吧!”

這位技師說:“下級服從上級,這個道理我懂。可上級辦事也得公平,辦事不公,一碗水端不平,就是行動上服從,心裏也不會服從。我知道,你們營領導也是一肚子氣。算了,不跟你說了,說了也沒用!”一跺腳,扭頭就回連隊去了。

有的則直截了當地向營的領導提出:一營的兵器交給國防科工委,直接從五營手裏接過兵器不是很省事嗎?為什麼上級非要繞一個彎子,把我們的兵器交給一營,再讓我們去接受五營的兵器呢?

其實,幹部戰士們都清楚,這已是一個改變不了的現實,隻不過是為了向領導發發牢騷,出出心裏的怨氣而已。他們也很清楚,質問營領導也是白質問。

戰士們的思想不通,營領導也未必比他們的思想通。戰士們有意見,營領導也未必沒有意見。而實際上,他們的意見比戰士還大,隻不過他們是代表一級組織,下級要服從上級。他們的身後有幹部戰士們在看著,有個以身作則的問題。就是思想上不通,也得在行動上裝得像通的樣子,不能像戰士那樣表現就是了,因此,他們必須要克製自己,必須服從領導,服從安排。他們深知,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

領導自己思想不通,當然也就沒有更好的理由去說服戰士,說服下級。隻好來一個: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

意見歸意見,怨氣歸怨氣,有意見、有怨氣也不能往“戰友”的身上使。心愛的“戰友”就要交出去了,戀戀不舍的戰士們,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向他們這個沒有語言,但卻有著濃厚感情的“戰友”告別。有的把參數值測了又測,調了又調,直到處於最佳狀態為止,向其新主人報到。有的將其裏裏外外擦拭、維護了一遍又一遍,讓其以精神煥發,鬥誌昂揚的嶄新麵孔,給新主人一個良好的印象。有的給裝備全身上下做了一個詳細的“體檢”,排除了一切不適之症,讓其以健康的體魄展現在新主人麵前。顯示車的引導技師和操縱手們,在最後一次交接前的功能檢查關機時,戰士們以淚洗麵地盯著顯示器久久不願下車。發射連有的發射班的班長,將全班帶到為他們立了功的發射架旁,唱著:“戰友啊!戰友……”的歌曲,恭恭敬敬地行了個軍禮,含著眼淚離去。

現在,新老兵器一對比,舊不如新的問題反映得非常突出,成了技師們飯後茶餘的熱門話題。什麼不少元器件已經老化啦,機械磨損厲害啦,參數值誤差大,又不好調整啦,器材車裏零備件很少啦等等問題都出來了。更有人認為,這本來就是一套打不了仗的兵器,愣叫我們二營拿著去打仗,這不是開我們的玩笑嗎?

二營黨委當務之急,是解決如何正確對待這套舊兵器的問題。二營官兵最後的共識是:全營積極行動起來,以高度的政治責任心,以對黨、對人民負責的精神維護調整好這套兵器。使其盡快地處於良好的戰鬥狀態,確保能夠隨時投人戰鬥。

他們積極響應營黨委的號召,投入到對兵器的摸底調查工作中。他們對元器件逐個檢查。測試。找出那些老化的元器件,采取進一步的措施,防止這些元器件加速老化。對那些參數誤差大的係統、組合、電路,想方設法調到最佳值。對線路中焊接點粗糙,可能造成接觸不良後果的,重新進行焊接。

製導雷達連在對製導雷達的檢查測試中,經過反複對比,綜合權衡,摸清了作戰波道在製導精度上的差異。第三波道最好,第二、第一波道次之。針對這套兵器的現狀,建議在作戰中按三、二、一波道的順序發射導彈,力爭做到首發命中目標。

10年防空作戰經驗,敵機每被我擊落一次,就會收斂一下,偵察停止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有長有短,短則半年、幾個月,長則一年、兩年。這實際上是在為下一次的入侵偵察做準備。這種準備不是更換新的機種、機型,就是在飛機上實施什麼新的作戰手段,以增加我軍作戰的難度。

二營換防到東棗林之後,對於這個規律認識十分清楚,他們有充分的思想準備。

他們知道,現在部隊對兵器的原理吃得還不深透,對兵器線路的走向、元器件的結構,還屬於一般的了解。甚至有的是囫圇吞棗,並未完全消化。尤其是專業技師排除故障的能力還比較低,這個問題不解決,就有潛在的貽誤戰機或戰鬥失利的危險。

因此,必須抓住敵人暫停偵察的活動,抓住戰備任務相對減輕的這段寶貴時間,在進行接裝訓練的基礎上,進一步深化訓練,提高戰鬥的本領。

由於部隊剛剛接受了一套老舊的兵器,技師們對這套兵器的情況一點兒也不清楚,還不知道從哪裏下手。這套兵器在蘇聯是用來教學訓練用的,使用得也很不精細,不少焊接點焊接得相當粗糙,還有不少的焊接點焊接得不符合要求,很容易脫開焊點出現故障。因此,參數誤差大且不穩定,這些都需要通過大量的開機訓練,對成千上萬的元器件的質量、參數值逐個進行通電檢查和摸底調整,才能掌握其真正的規律,才能使之處於良好的狀態。

二營黨委立刻決定在全營組織一次轟轟烈烈的軍事訓練。製作代用品模擬練習

就在二營組織維護舊兵器裝備的時候,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1960年7月16日,蘇聯政府突然照會中國政府,單方麵撕毀了345個專家合同及合同補充書,中斷了對中國的全部援助。

1960年9月1日前,撤走了全部在華的蘇聯專家。

就這樣,1957年10月15日中蘇兩國政府簽訂的蘇聯在火箭和航空等新技術方麵援助中國的協定,就全部撕毀了。蘇聯在華的16名地空導彈專家全部撤走,同時,也終止了蘇聯原擬賣給中國的另外5套地空導彈兵器的計劃。

新組建的,正在訓練的5個地空導彈營隻好撤編解散。已經裝備的4個地空導彈營,零備件的來源也卡斷了。這對於剛換防到東棗林接收了一套老舊兵器的二營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這套需要更多的備用零部件保障的老舊兵器,直接麵臨著零備件補充不上而失去戰鬥力的威脅。

這種威脅對二營的戰鬥力來說是致命的:不但大量的開機訓練不能搞了,而且矛盾的焦點,已經轉移到了如何千方百計地壓縮開機的時間,以求最大限度地延緩兵器元器件的衰老,避免受零備件短缺的影響。原先想通過加強開機訓練,來提高射擊指揮和戰鬥操作水平,提高排除兵器故障能力的訓練計劃頓成奢望,執行不下去了。

全營上下麵臨嚴峻的挑戰,但是,大家沒有氣餒。

當幹部戰士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了事件的背景,反而被沉重的現實深深地鞭策了。

大家提出:到哪山,砍哪柴;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富有富的過法,窮有窮的過法。解放前,窮人家吃飯沒有糧,隻好靠“瓜菜代”。現在,人家在兵器上卡我們的脖子,不給我們零備件,我們在訓練上也來一個“瓜菜代”。能製作代用品訓練的,我們就製作代用品訓練。不能製作代用品訓練,也不能多動用兵器訓練的,就“口頭練”、“模擬練”。不能開機練的,我們就默畫兵器線路圖,在“紙上練”。能結合戰備檢查和兵器周、月定期維護,必須開機練的,就結合戰備檢查練。

幹部戰士突然迸發出極大的創造力。各個專業組織起來,到市場上去買那些能買得到的,類似於兵器機櫃、組合上的開關、旋鈕、按鈕、顯示燈、儀表等元器件。用木板、鐵板按1∶1的尺寸,仿照兵器機櫃、組合的布局,製作出一個個可供訓練的機櫃、組合。這種“土裝備”在訓練時,可以扳動開關,也可以按下按鈕,也可看儀表指數,對訓練操縱手,尤其是對訓練新兵作用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