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鵬飛這時也交代段蘇權說:“我們駐萬象使館的鬥爭,除服從我國的外交方針外,還應該配合根據地的鬥爭。”
楊成武又強調:“桑怒工作組不是由外交部派出的駐外使館,但是按獨立使館的待遇。”
楊成武把雙手一按一抬,笑著說:“一個是公開的,一個是秘密的。”
這時,姬鵬飛笑著對段蘇權說:“你們要知道的情況。使館不一定都需要知道。但使館需要的情況,你們都要知道喲。”
段蘇權坐在那裏,聽著諸位領導對他的囑咐和建議,他都一一記在心裏。同時,他又感到自己肩負自己重要的使命,他必須認真對待。
到老撾去,不是到異國他鄉旅遊觀光,而是幫助老撾人民抗擊侵略者,這將是一場艱苦、複雜、秘密的國際援助……聶榮臻叮囑段蘇權要多建議
在去老撾前,聶榮臻要召見段蘇權,當他跨進元帥的大門時,聶帥已經在客廳靜候他了。
進入客廳後,段蘇權立正為聶榮臻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並大聲:“首長,段蘇權奉命來到,請指示!”
聶榮臻和藹地笑著,緊緊握住段蘇權的手說:“來來,來,坐下談。”
聶榮臻點燃一支煙,身子躺在沙發裏,感慨地對段蘇權說:“老撾的鬥爭跟我們抗日戰爭時期的情況很相似。我們打日本人,他們打美國人,都是反抗外來侵略。我們麵對了國內反動派,有幾十萬偽軍,他們也要打國內反動派。”
聶榮臻吐了一口煙,笑著說:“什麼富米·諾薩萬,什麼文翁,還有那個薩納尼空……老撾共產黨就是和這些右派打。”
段蘇權說:“抗日時,我們還要和國民黨頑固派作鬥爭,老撾也有頑固的中間派。”
聶榮臻點點頭說:“那個富馬和貢勒,在兩種政治力量之間動搖不定。跟巴特寮鬧摩擦,打打談談,談談打打。國民黨搞了幾次反共高潮,他們也搞。”
段蘇權輕輕地笑出聲來:“日本人也打國民黨。老撾的右派,一邊拉富馬,一邊把支持富馬的貢勒的軍隊搞掉了。”
聶榮臻又吸了一口煙說:“不過,現在條件好多了,我們去援助老撾人民革命黨和那些受苦受難的人民啊!”
聶榮臻又問:“你帶了幾個有根據地鬥爭經驗的紅軍幹部?”
段蘇權答道:“隻有我一個,其他是一些經曆過抗戰和解放戰爭的同誌。”
聶榮臻接著問“做地方工作的呢?是不是抗戰時期領導根據地鬥爭的?”
段蘇權點點頭:“是的。”
聶榮臻把煙灰彈進煙灰缸裏,輕輕地說:“哦,抗戰時期的連排幹部沒有全套根據地建設的親身經曆。一定要配備幾名有著全套根據地建設經驗的幹部。老撾的問題,一個是打殲滅戰,不打殲滅戰就難以改變敵我雙方力量的對比,局勢就得不到改觀。再一個就是根據地建設、軍隊建設的問題。”
段蘇權把元帥的話一一記在心裏。並說:“是這樣。中央老撾問題工作會議幾次都談到這個問題,我們這個工作組去了首先是調查研究,了解情況,然後,爭取有針對性地提出一些意見供老撾人民黨參考。”
聶榮臻把煙頭摁在煙灰缸裏,站起身來說:“到那裏隻是提意見,不要頤指氣使,不是當家做主。任何一個國家的革命,隻能由那個國家的人民根據本國的具體情況來搞,旁人隻能提些建議,不能越俎代庖。”
段蘇權點點頭,說道:“這樣的經曆我們不是沒有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嘛!”
段蘇權也站起來,又大聲保證:“請聶帥放心,中央也再三強調過,我們一定謹記!”
聶榮臻回身握住段蘇權的手和藹地說:“那好,蘇權同誌,你帶點警衛部隊去,帶幾個有經驗的戰士。每人除帶支短槍外,還帶一支自動步槍,再帶挺輕機槍,這樣可以保證你們的安全。”
段蘇權望著聶榮臻慈祥的臉龐,聽著他溫暖的話語,一股暖流就湧遍他的全身,讓他站在那裏不住地點頭。劉伯承指導段蘇權援老工作
段蘇權從聶榮臻出來後,又去見劉伯承元帥,他十分希望得到劉伯承的重要指示。
進門後,段蘇權大聲報告說:“報告劉帥,段蘇權奉召來見!”
劉伯承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柔和的陽光灑滿了整間屋子。他近來身體不好,很少出門活動,但見段蘇權進門,就和藹地笑著,試圖從椅子上站起來。
段蘇權見狀,馬上走上前去握住劉伯承顫抖的手關切地說:“劉帥,您不要起來了。”
劉伯承親切地問:“蘇權同誌,很快就要走了?”
“是,劉帥。”
“都準備好了?”
“可以說……”
段蘇權本來想說“差不多”,忽然又覺得元帥一定不喜歡這樣含糊的詞,就改口說道:“我們做了比較充分的準備。”
劉伯承點點頭,用期待的目光望著段蘇權說:“你們這次出去,任務很艱巨,很光榮。”
段蘇權誠懇地對劉伯承說“我來希望能得到劉帥的指導幫助。”
有人進來為兩人倒茶,劉伯承說:“你喝茶。”
劉伯承也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說:“首先是政策問題,政策和策略是關鍵。關於這個問題,你要請小平同誌將政策杠杠劃清楚。”
段蘇權回答說:“小平同誌已經對我們的工作給予了全麵指示。”
劉伯承伸出兩根指頭說:“要形成拳頭,要改變那種對峙拚消耗,要打殲滅戰。”
他忽然又加重語氣說:“打小的殲滅戰。1個排、1個連、1個營地吃掉他,力爭全殲。”
段蘇權認真聽著,不停點頭表示明白,他把元帥的每一句話都牢牢地記在心裏。
劉伯承繼續往下講:“第三是民族問題。苗族是個問題,聽說,巴特寮有個苗族高級幹部,隻是吸大煙就被開除了。吸大煙當然是不好,但要耐心說服教育,要有政策和策略,要有原則性,也要有靈活性,不能脫離實際環境和曆史背影,特別是對少數民族。”
“建黨、建軍、建政、建立根據地、處理好民族問題,堅持自力更生,堅持持久戰,這就叫任重道遠啊。遇問題難解,要請示中央,請示毛主席。不要以為麻煩中央,要多請示。”
段蘇權說:“從沒有做過這樣複雜的工作,這還是第一次,我一定會努力做好的”
劉伯承對段蘇權做個肯定的手勢:“堅持國際主義精神,你過去做得好,現在學了‘毛選’更可以做好。過去你能堅持正確意見,堅持做老實人,相信你這次一樣能做到。”
段蘇權聽了劉伯承的指示,心裏有些激動,這些話為他以後到老撾開展工作指明了方向。
兩人談完後,段蘇權怕打攪元帥休息就起身告辭。劉伯承不顧段蘇權的阻攔硬是站起來,拖著病弱的身體把段蘇權將軍送到大門口。
最後告別時,劉伯承拍著段蘇權的肩膀說:“好,你是一個黨性很強的人,我相信。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要把政策搞好,多請示……”
段蘇權點點頭,向元帥保證一定會盡全力去完成黨交給他的任務,並讓元帥要多注意身體!
段蘇權走了,走了一會兒,他回頭看見元帥依然在門口站著,雖然元帥平常的話語不多,但他的目光在段蘇權的心裏永遠都是溫暖的。段蘇權取道越南前往老撾
1964年1月,段蘇權乘北京至河內的5次特別快車駛入中越邊境的廣西憑祥。
來到憑祥火車站後,以段蘇權為組長的中共中央駐老撾桑怒工作組手提簡易旅行包,迅速下車,他們走進了國際旅行候車室。
原來,以段蘇權為組長的中國工作組將要取道越南,然後秘密進入老撾。
這個時候,段蘇權和他的小組成員紛紛加快了步伐,他們由工作人員引導,登上越南的窄軌列車。段蘇權第一次乘坐這種列車,這是法國人當年建造的,車廂比較窄,前後也沒幾個車廂。
上車後,段蘇權發現列車上的乘務組已換成越南人,沒多久,列車便在《解放南方》的歌曲聲中緩緩駛動了,朝著異國他鄉駛去。
列車漸漸駛離了憑祥站,周圍的建築一晃一晃地往後倒退,涼涼的風從窗戶外吹了進來。
段蘇權和其他工作組成員都好奇地看著邊境的風光,他們發現,有一條公路和鐵路同時向南伸展通向了一道險隘,而在隘口兩側的懸崖絕壁上,嶙峋怪石上長滿了枯草。
突然,他們在靠近公路南側的峭壁上,看到一座兩層關樓,段蘇權興奮地說:“看,那就是睦南關!”
睦南關,又名雞陵關、界首關、大南關、鎮夷關。建於明洪武年間,後改稱鎮南關。至清雍正三年始建關樓一層,在中法戰爭時被法軍焚毀。
從鎮南關到睦南關再到友誼關,這些名稱的變化,可以看出中國對越南人民兄弟般的情誼。
經過一段時間的行駛,列車駛達越南的河內火車站。段蘇權走下火車的時候,站台上有個人大步上前緊緊握住了段蘇權的手。
對方笑著說:“老段,別來無恙乎?”
段蘇權抬頭一看,大叫一聲:“哈!朱其文,果然是你啊”
段蘇權對中國駐越南特命全權大使朱其文說:“姬外長向我介紹情況時,我不好多問。可料定就是你,不會冒出第二個朱其文。”
朱其文使勁拍了下段蘇權肩膀說:“是啊,聽說你要到老撾去,我想必定要經過河內。怎麼樣?這次臨危受命,責任不輕吧?”
朱其文又指指旁邊的人說:“來來來,介紹一下,這位是越南勞動黨聯絡部的負責同誌。”
朱其文把一位中年人介紹給段蘇權,段蘇權馬上伸出雙手,熱情地和對方進行寒暄:“我們取道河內去桑怒,這可要給你們越南朋友添麻煩了。”
他的熱情並沒有感染那個越南人,那人隻是禮節性地說:“你們辛苦了。”
段蘇權心裏失落落的,自己的熱情卻隻換來了對方淡淡的一句話。他盡量不讓自己的情緒變化出來,而是繼續帶著微笑和大家說話。
這個時候,朱其文趕忙對小組成員說:“來來!同誌們,趕快上車吧。使館裏已經備好了湖南風味的便宴,一為接風,二為餞行……”
吃過飯之後,段蘇權等人被安排在駐河內使館。朱其文向工作組詳細介紹了越南和老撾的情況,以及兩國間的微妙關係。
段蘇權皺皺眉頭說“這麼說,越南方麵是不會在工作上為我們提供便利條件嘍?”
朱其文低聲說:“不妨礙就不錯了!越南不希望我們和老撾直接發生關係。唉,咱們的援老物資幾乎全部被越方扣下了,一小部分被他們調了包,以他們的名義‘援助’了老撾。就是你出錢,我請客,這裏的複雜和微妙關係,你們慢慢會有體會。”
段蘇權覺得處理國際問題真的很複雜,印度支那各國都是獨立的,隻是在反抗外來侵略上相互支援,互為依靠。而中國的援助完全更是無私的,有很多人為了抗美援越、抗美援老都抱定了犧牲的決心。
當時,工作組成員胡正在出發前還寫了這樣一段日記,內容如下:
昨天我去辦理護照,因為我是到老撾方向去的,外交部護照處優先辦了。當我將護照拿到手時,幹部處的同誌要求把貼在護照上的照片底片交給組織存檔。
開始,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舍不得把這張有生以來照得最好的照片給他,想另換一張給他。後來他就幹脆明說:“老撾戰爭很激烈,隨時都有犧牲的可能。不久前,我們駐老撾經濟文化代表團的一位同誌遇敵機轟炸犧牲了,一時連照片都找不到!
當我將底片交給組織時,我想,我是中國共產黨員,我願意為越南和老撾的獨立、解放和自由獻出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