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牢的自行車在宋金文的院門口吱呀一聲停下來的時候,她馬上貼在院門上,透過門縫兒,看到了拴牢愁腸百結又舊情複發的表情。與黃天崗當年透過大學女生宿舍的門縫兒與張怡然不期而遇有所不同,宋金文是在門後等待著拴牢的到來。拴牢與同學在街上說話之時,宋金文就聽到了,聽得她心浮氣躁,情不自禁。坦白地說,她坐在臨街的窗前,聆聽街上的動靜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拴牢,甚至在新婚之夜,田風發爬到她的身上時,她還產生了一種幻覺,好像進入她身體的不是田風發,而是拴牢。從省城部隊回來後,她就沒再見到拴牢,她知道,拴牢已經被她傷透了心,是在有意回避她,除了出海捕魚,他便終日大門不出。剛才,聽到拴牢說話的聲音,宋金文的心髒便狂跳不已了。她愛拴牢,過去愛,現在也愛,在某種程度上,自她與田風發結為夫妻之後,她甚至越來越愛拴牢,可謂欲罷不能,盡管她自己不能解釋這是為什麼。同時,強烈的負罪感讓她夜不成寐,如坐針氈。拴牢的聲音久違了,卻依然那麼清晰,那麼親切。如果不是拴牢的同學還在他的身邊,或許宋金文就會不顧一切地推開窗戶,大聲喊出拴牢的名字。就像拴牢神差鬼使地拐進小巷一樣,她決定到院門等待拴牢的到來完全是一種下意識,她強烈的預感到,他一定會拐進小巷,來到她的門前,與她會麵。她要做是,藏在門後,給他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拴牢就這麼不失時機地來到宋金文的院門前,當他支下車子,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正欲透過門縫兒向裏張望的時候,宋金文驀地拉開了院門,出現在他的麵前。拴牢頓時驚恐萬狀,魂不守舍。他想迅速逃之夭夭,卻怎麼也不邁不動雙腿,好像宋金文使了什麼魔法,將他固定在地上一樣。宋金文的眼睛順下來,淚水奮不顧身地湧出眼眶,在春天的陽光下閃閃發亮,就像兩條冰雪消融的小河。
對有情人來說,春天是一個危險的季節,無論什麼都容易膨脹,許多驚世駭俗的情感故事都與春天有關,就像現在的拴牢與宋金文,如果他們相逢在冰天雪地手都伸不出來的冬季,或許就會風平浪靜,波瀾不驚。宋金文的眼淚讓拴牢感到了心痛,正是她的眼淚使他相信,她還是那麼愛她,矢誌不移,她嫁給田風發是違心的,是被迫的。於是,拴牢馬上回過神來,扭頭將自行車搬進了院子。宋金文與他配合得天衣無縫,車子的尾部剛進院門,她就咣的一聲將門插上了。
一切的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水到渠成。這個時候,宋金文的母親去了鄰村的大姨家,天氣還那麼溫暖可人,春風吹來,就像無數隻小手在撫摸著你的麵頰,直撓得你的心癢癢的,乃至春情勃發,不能自已。宋金文和拴牢先是相互抱著哭了一會兒,又相互擦幹了對方的眼淚,剩下的事就心領神會,按部就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