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折騰得船上所有的人成天六神無主,昏昏欲睡。頭暈,乏力,惡心,沒有食欲。像醉酒,又像大病初愈。大家照著鏡子一看,個個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船上的生活是十分枯燥而單調的。在船上工作就像進了一個大鐵盒子監獄,一離開碼頭就完全與世隔絕。

所以,方圓僅幾十平米的船艉甲板,就成了大家流連的場所,大家都戲稱來這裏是“放風”。

這裏既是散步的“公園”,又是欣賞“海景”的看台。既是打太極拳的“武術館”,又是練長跑的“體育場”。

每天晚飯後不用吹哨子,大家便自動到這兒集合。三個一夥兩個一堆,隻聽得一片嘈雜,誰也聽不清旁邊一堆人在說什麼。即便是這樣,大家天天有談不完的話。

然而,大家能有這種“放風”的時候還算好。35千瓦無線電波就像監獄的看守,趕上它開機,放射性太大,大家就隻能在走廊裏走一走。

就這樣,測量船隊劈波斬浪,日夜兼程,向南太平洋深處進發。海水由淡綠漸漸變成蔚藍,轉而變成深黛。

遠洋測量船此次出海遠征,中央的態度很明確,不想與國外打什麼交道。

但此行是我國有史以來第一次這麼龐大的船隊遠涉南太平洋,為防備萬一,李先念專程到靠近我試驗海域的新西蘭和澳大利亞進行外事訪問,預備我國測量船隊如果一旦出現意外就停靠他們的碼頭。

而且,測量船隊事先準備的是在公海上,萬一某艘船壞了,也要用我們自己的拖船拖回他們的碼頭。為此,我國專門生產了一種船體很小,馬力卻很大的拖船。而在廣州進行拖船試驗時,卻失敗了。

此時,已經臨近出海,問題很快反映到中央。王震便同耿飆、張愛萍等領導同誌商議,決定用進口拖船。

於是,“718”工程處臨時從交通部調撥從國外進口的“德躍號”大型拖船隨隊出征,但“德躍號”當時還沒回國。

當遠洋船編隊過了琉球群島之後,從後麵突然跟上一條船來。這時,“718”工程處電告指揮船“遠望2號”,跟上的這條拖船也要參加編隊。

就這樣“德躍號”中途與遠洋船編隊會合了。所以,編隊從剛出海那天的17條艦船變成了18條。

而令人奇怪的是,“德躍號”船剛一出海,國外便已知道了這個消息。就連海軍副司令員劉道生上“德躍號”船視察,國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

編隊過了台灣海峽,進入日本的關島海域,這時一些偵察飛機打著日本國的標誌,一直跟蹤我國測量船。

飛機飛得很低,按規定,艦船在國際公海上航行,飛機不準在船的上空穿行,隻能在兩側盤旋。

而打著日本國旗標誌的偵察機機上人員不停地對我編隊拍照,還能聽到哢嚓哢嚓按動快門的聲音。

拍照船外型的同時,這架飛機還不停地往船的兩側扔一種聲呐監聽器,一陣陣“乒啪乒啪”聲濺落水中。

飛機飛一段,扔一段,一片一片的,有桔黃色的,也有的像染色劑似的藍色。

那東西有一根30多厘米高的小天線浮在水麵上,其它都在水下。這個東西上麵帶著浮漂,像傘狀似地浮在水麵上。

“他們撒了,我們撈起來,看看是什麼東西?”大家都主張撈一個打開看看,但又擔心裏邊有爆炸物之類的東西。

撈不撈?經請示,張愛萍回電說:在保證安全前提下,可以撈一個起來看看。

大家用根竿子一下撈上來—個。一看,底下是一個直筒式的小桶,30厘米高,直徑15厘米左右,還帶著一個電池。

為防止意外,船領導讓隨船出海搞水聲研究的沈陽水聲研究所的人員,將聲納提到船頭上去拆卸。

他們打開一看,裏麵就一個聲納接收機和發射機裝置。但無論是線路,還是製造工藝,都比我們的精致。

一天,編隊正在航行中,突然,“遠望2號”船前麵有不明物體一潛一伏的,像潛艇似的東西遊了過來。

保衛處長梁文斌問船長朱鵬飛說:“你看到沒有,前麵那是不是潛艇?”朱船長拿起望遠鏡一看,那個潛伏的東西正在向外噴水,梁文斌他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一個鯨魚群!

5月5日12時左右,全體編隊到達北緯11°32′、東經134°24′海域,但仍在菲律賓東側。根據預先安排,從啟航到現在,所有船上測控係統都保持了無線電靜默。

編隊剛駛過琉球群島,正朝東南方向行駛。這時站在打撈2號船駕駛艙的測通所的張傳孝,隱隱約約看到前邊有一條船過來,橫著往南走。

它從我編隊左側過來,想往右走。按照海上航行國際慣例,單船遇到編隊航行的船隊,要先讓編隊航行,這是一種禮貌。

但這艘船很不友好,故意搗亂。它從左弦過來,要從“遠望號”前邊橫插過去。“遠望號”一加速,“嗚”地就衝過去了。

當時,對方貨船已經來到我編隊的航線上。我打撈2號船船長一看這情況,向舵手下達命令:“全速航行!”不準備給對方留任何插進的空當。

對方是一艘集裝貨船,又大又長。它不僅不讓,也不減速,看勢頭,還是要非插進不可。

這時貨船離我編隊已經很近。在這十分危險的時刻,船長命令舵手:“左轉舵!”

船從對方的船尾部打過來,差一點撞上。我打撈2號沒有搶到前麵去,反倒被它搶到前邊。打撈二號船旁邊即是我“051”導彈驅逐艦,看樣子,它還想插過“051”艦呢。

“051”艦也不示弱,按正常航線航行加快速度,照對方的船頭就衝了過去。對方一看不妙,隻好打了右轉舵,停在我編隊中間的夾縫裏,然後從我編隊後麵溜走了。測量船隊做發射前準備

5月7日,船隊即將到達赤道線,洋麵上空陽光由和煦漸漸變得灼熱難當。烈日烤曬著的船體,像一塊燒紅的烙鐵在太平洋洋麵上升灼起透明的蒸汽。

在機房裏操作的船員們,脊背上汗水流成小溪。大家正盼望著快來一陣涼爽的海風,突然,赤道上狂風驟起,霹靂炸得天響。

緊接著,“嘩”地下起大雨來。“下雨啦,快來淋天浴咯!”站在甲板上的人一吆喝,機房裏的船員們趕緊脫衣衝出去。

於是,甲板上頓時變成一個蒸騰騰的天然浴池。大家淋著“天浴”,個個都洗得心花怒放。

5月8日晚,突然,“遠望之聲”廣播響了,是船長臧發惠的聲音。他說:“同誌們,報告大家一個好消息,現在,我們的船隊就要開進赤道了,也就是緯度0°、東經150°”。

大家紛紛鑽出被窩擁向甲板,準備慶祝。赤道海,對於航海的人來說,是一個神秘或者說神聖的地方。

據說在很早以前,由於航海事業很不發達,凡是從北半球到南半球的人,船隻要駛到這裏,都用人來祭海,把一個奴隸扔到海裏以作祭禮。

後來這種習慣一直延續下來,隻是祭海的方式比原來文明了。

每逢船隻一到這裏,船上的人便穿上各種衣服,爬上船桅,將一個人的衣服剝光,扔到甲板上的水池裏,象征性地進行紀念。

這大概和中國祭祀龍王爺是一個道理吧!現在的各國遠洋船連衣服也不扔了,而是另出新規矩:凡經過這裏的船隻都要鳴汽笛一分鍾。

北京時間21時47分,臧船長正瞪大雙眼盯著腕脖上的手表說:“準備!”

11秒,臧船長下令:“時間到!”當船首碰到赤道線時,排在太平洋赤道線上的中國海上航天測量船隊的18條艦船,第一次在這裏同時鳴響了汽笛!

頓時,清脆的笛聲此起彼伏,劃破萬裏晴空,響徹整個太平洋的夜空。

戰士宋海闊手裏拿著一包香煙,對大海高聲喊道:“太平洋啊,從現在開始我正式宣布戒煙了,這包煙就送給你作個紀念吧!”說完,把煙“噌”地扔進了大洋。

測控機組的小張,伸手把自己正踏著的一雙膠鞋,也扔到太平洋裏去了。

看到這裏,王翰林大聲埋怨他說:“哎,你發瘋了?”

小張爽朗地一笑,說:“你懂啥,隻有這樣,才能說明我的足跡已經踏到了太平洋的赤道線上了。”

於是,王翰林和戰友周立成商量,打一瓶赤道線上的太平洋水,回去送給親人,送給朋友,送給自己的母校,讓親人們也嚐一嚐這太平洋的水,這是最有紀念意義的禮物。

汽笛還在鳴響。他倆也顧不得燈火管製了,匆忙打開舷窗,將3個啤酒瓶子吊下去。

可惜,用褲腰帶結起來的繩子太短,瓶口又小,浪又大,兩次吊下去都未提上水來。又換一隻罐頭瓶子吊下去,過了一會兒覺得手裏很輕,提起一看,繩子早被浪從半腰裏截走。

就這樣,測量船隊於當晚北京時間21時47分11秒首次通過赤道線,跨入南半球。

我測量船編隊到達預定海域的前一天,即5月9日,新華社授權向全世界發布公告:

中華人民共和國將於1980年5月12日至6月10日,由中國本土向太平洋南緯7°00′、東經171°30′為中心,半徑70海裏圓形海域範圍內的公海上,發射運載火箭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