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能送你到這裏了。”黃植誠對許秋麟說,“你跳傘吧,東引島的人會發現你的。”
“明白,教官。”
“跳傘!”
一聲轟響,飛機像打擺子一樣劇烈搖晃了幾下,又恢複原狀。黃植誠並不急於離去,而是在空中盤旋。他要等看到許秋麟的降落傘張開後才走。
一頂五彩降落傘在空中出現,向東引島冉冉飄去。
黃植誠馬上掉轉機頭,重新飛向大陸。黃植誠駕機降落福州
1981年8月8日9時多,黃植誠駕駛飛機沒費多大氣力,就找到了福州機場。
黃植誠按照“通告”中規定的程序做了一遍,然後開始著陸。
300米,200米,100米……接地!
飛機成功安全降落,然後,緩緩地在滑行道一端停了下來。
黃植誠打開座艙蓋,摘下氧氣麵罩。他看了一下時間:9時28分。黃植誠駕駛飛機從起飛到現在,一共用了66分鍾,卻像過了整整1年。此時,黃植誠感到自己像一個久病初愈的人,全身沒有一絲力氣。
黃植誠抬起頭,發現今天的太陽是那麼明亮。
許多人向飛機跑來。黃植誠緩緩從座艙裏站起,推開前座艙蓋一個小巧的梯子靠在地麵,手抱飛行頭盔站在舷梯上。
當機場站長為他解開傘繩時,黃植誠高興地說:“我早就盼望回到大陸,現在這個願意實現了!”
後來,黃植誠受到祖國和各界人民的熱烈歡迎與高度讚揚。
福州部隊和空軍領導機關先後召開歡迎大會,表彰黃植誠的愛國、正義行為,獎勵他人民幣65萬元,並批準他參加人民解放軍,任命為空軍某航校副校長。
1986年黃植誠任空軍軍校部副部長。同年加入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後來,他又擔任南京軍區空軍後勤部副部長,北京軍區空軍後勤部副部長,北京軍區空軍副參謀長。1988年黃植誠被授予上校軍銜。
1995年黃植誠晉升空軍少將軍銜。還是全國政協第五屆、六屆、九屆、十屆、十一屆委員。
黃植誠是在台灣出生的人。
他的父親黃汝森是廣西永淳縣人,也是一位空軍軍官,抗日戰爭時期曾在杭州覽橋空軍軍官學校受過訓。他的母親是四川重慶人。他的大哥、大姐、二哥出生在大陸,如今都在台灣生活和工作。
有趣的是,台灣出生的黃植誠,隻身率先回到大陸來尋找祖先的根基了。
在福州開往北京的列車上,黃植誠接到廣西橫縣老家6位親叔父和7個堂兄弟發來的賀電、賀信。他讀完函電之後說:“這是我沒有想到的。我在台灣聽說,大陸的親戚早就餓死了。萬萬沒有想到故鄉還有這麼多親人,現在我在大陸的親人比台灣還要多。”
確實如此。黃植誠的3個親姨也在四川平靜地生活,他從未見過麵的表兄、表姐也不少哩!黃植誠興奮地說:“我媽媽常常對我講起大姨媽,這次我們可以見麵了。”
隔絕了這麼多年,這個家族將有一番訴說別離之情的喜相逢。
當然,這決不是說,黃植誠僅僅是為了自己的親人而回歸的。
他有著更高的境界,追求著更新的目標。
一到北京,黃植誠就趕到長城腳下,一口氣連續攀登了兩個烽火台。他興奮地說:“我在台灣上小學時,就聽老師講萬裏長城。今天實地一看,太雄偉了。毛主席講‘不到長城非好漢’,我今天真的當了好漢。台灣不知道有多少人向往這個地方啊!”他哼起了當小學生時學過的《長城謠》:“萬裏長城萬裏長,長城內外是故鄉……”
強烈的民族觀念,濃厚的愛國之情,是黃植誠駕機歸來的強大動力。
因此,當8月11日福州軍區司令員楊成武,把65萬元獎金的支票交給他時,黃植誠馬上表示:“獎金太多了,我不是為錢而來的。”
是的,黃植誠在台灣的生活境遇並不差。他1973年以優異的成績畢業於崗山空軍軍官學校,成為一名空軍軍官。他先後飛過5個機種,飛行總時數2100小時。由於技術出眾,忠於職守,官級不斷晉升,1977年升任國民黨空軍五聯隊十七中隊少校分隊長。他在台灣空軍中是會有個人前程的。
但是,台灣的前程如何,卻經常困擾著他。他為台灣和大陸的分離而感到痛心,“我希望祖國盡快統一,反對‘台獨’。在台灣,許多飛行員都不希望打內戰,希望和平統一祖國。中國人這麼多,國家這麼大,物產又豐富,應該成為統一的世界強國。我這次回來,就想鼓舞統一祖國的士氣。”
因此,在福州和北京的聯歡會上,黃植誠總是深情地唱起台灣校園歌曲《龍的傳人》:“古老的東方有一條龍,他的名字就叫中國,……黑眼睛黑頭發黃皮膚,永永遠遠是龍的傳人……”
百聞不如一見。黃植誠回來雖然才兩個月,他以一個從來沒有到過大陸的人的敏感,親眼看到了這裏的新麵貌和舊遺跡。
黃植誠回到大陸兩個月的觀感是:“台灣對大陸的宣傳,有許多是不確實的。大陸的條件雖然還比較艱苦,但我對祖國未來的發展是非常有信心的,我們國家的潛力很大。”中央領導接見黃植誠
1981年8月26日,中央領導在人民大會堂江蘇廳會見並宴請黃植誠。
一見麵,剛坐定,中央領導就說:“歡迎你。你回來時我正在東南亞訪問,在《南洋商報》上看到你回來的消息。”
黃植誠答:“我也看了報紙,知道您在新加坡。”
中央領導說:“我們的國家比過去,比舊社會有很大的變化,這你都沒有經曆過。我們的國家解放32年,你才29歲嘛。舊社會我們國家是東亞病夫,一盤散沙,這個問題當然解決了,成為曆史了。我們現在不是東亞病夫,中華民族的獨立和尊嚴恢複了。但是我們現在還很窮。”
黃植誠說:“我在台灣就知道祖國正在慢慢強大起來,國際地位啊,各個方麵,在台灣就可以感覺到。”
中央領導又說:從城市你可以看得出來,福州啊,北京,也包括你的家鄉,你媽媽的家鄉重慶,還有破破爛爛的地方。但是我們這幾十年,我們中國可以說是搞了三件事;
第一,改造了中國社會、中國社會現在是一個沒有剝削的社會。我們雖然比較窮,但沒有嚴重的不公,不是沒有差別,像我們同普通工人還有差別,但沒有嚴重的懸殊。所以,總的講,我們這個社會製度還是合理的,但也有不合理的事情,不是說完全正確。
第二,10億人口的溫飽,基本上解決了,中國30年人口增加了5億多,但可耕地卻很少,所以10億人口的溫飽也還是個不容易解決的問題。
第三,你可能還感覺不到,你以後可以看一看,我們的國家經過30年,已經建立了一個獨立的、完整的工業體係。所謂獨立的、完整的就是中國有自己相當規模的重工業、包括國防工業。如果光看城市,看人民的生活,就不會知道中國還有這麼大的重工業。這個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們有這麼多農民,這麼多人口,又要解決吃飯穿衣,又要依靠自己把基礎搞起來。中國現在有40萬個企業,有5000億固定資產,這當然是人民的辛勤勞動,而且是付出了犧牲。中國這麼個大國,這是非搞不可的。……
會見結束後,中央領導宴請黃植誠。在離開人民大會堂以後,黃植誠說:“今天中央領導接見之後,我心裏是準備了問題要問中央領導的。中央領導的談話,把我想問的問題回答了。”黃植誠參觀東北大開眼界
1981年9月15日至28日,接受中央領導的建議,黃植誠到東北參觀遊覽,訪問了沈陽、鞍山和大連。
一到沈陽,黃植誠就致書東北三省同胞,其中寫道:
我在台灣讀中學的時候,課本上就說東北是個好地方。在我心目中,東北是祖國的戰略要地,這裏盛產大豆高粱,這裏有森林煤礦和無盡的寶藏……
更重要的是,黃植誠看到了他在課本上所不可能看到的東西。
在沈陽曆時5天的參觀,使黃植誠對我國的工業有一個側麵的印象。
沈陽重型機器廠建於1937年,偽滿洲國時是一個很小的配件廠,如今已經發展成為有12萬名職工的聯合性機械製造大型企業。黃植誠在參觀完主要車間和工人俱樂部後說:“台灣沒有這麼大的企業,我也從來沒有看過。”
黃植誠對於沈陽的飛機製造廠,看得特別認真,不時詢問該廠生產的戰鬥機的構造、性能,細致地觀看了飛機的座艙、發動機、火炮各個部位的情況。他興奮地說:“戰鬥機很雄壯。我站在自己生產的戰鬥機前,就有優越感。飛機自己設計、自己製造,材料也是自己的,真了不起。台灣生產的飛機都是美國的東西,飛機上都是英文字母,說是合作生產,實際是美國東西到台灣來裝配。”
在沈陽第一機床廠,黃植誠看到一批全裝好準備發往國外的車床,問:“這是運到哪裏去?”
廠長告訴他:“出口到美國去。”
當黃植誠聽到這個廠生產的車床有40多個品種、產品運銷全國和世界35個國家和地區時,說:“這個廠不簡單。”
在參觀過程中,黃植誠多次上前和工人緊緊握手,說:“祖國統一,是每一個中國人的願望。我們大家應該攜起手來,為祖國的統一和昌盛獻出力量。”
在沈陽,黃植誠參觀了人民公社和街道居民的家庭,看到多數家庭有電視機、縫紉機,有的養魚、有的養花,深有所感地說:“大家的生活很安定,過得不錯。要是台灣的同胞都來看看,對大陸就不會有恐懼的心理了。”
黃植誠還騎上公社自行車廠製造的自行車,在院裏轉了一圈,說:“在台灣,我如果聽說大陸農村還能生產自行車,是不會相信的。”
在沈陽,黃植誠還和原國民黨駕機起義人員劉煥統、宋宏儒、任永榮、禹慶榮進行了座談,這4位,目前都在沈陽空軍部隊工作。
在遼寧省政協舉行的茶話會上,黃植誠會見了各界人士。有88歲高齡的省政協副主席盧廣績,10年前從台灣回歸大陸的遼寧大學教授陳水等。
在會上,省政協副主席牛平甫還即席賦詩:
銀燕衝空破雲回,英雄懷國總思歸,阿裏山頭鬆千樹,針外心向祖根飛。祖國統一世所期,骨肉豈為海峽離,俊傑逢時善自取,捷足先鞭樹義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