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啊,正如薑維所說,正是有了中央的解禁,正是有了那些意識超前,敢於突破的人們,中國的私營經濟才在那種限製頗多的環境下,一步步發展了起來。中國湧現下海經商熱潮
1984年前後,在整個中國,私營經濟到處充滿了懸念,也充滿了風險和機遇。
那些膽大有經營頭腦的人,已從這些信號中獲得了足夠多的暗示。
民眾對經商的態度,開始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那些小商小販及留洋打工、倒騰緊缺商品的人,開始過上悠閑、富裕的生活,成為大家羨慕的對象。據《中國青年報》調查,那一年最受歡迎的職業排序前三名是出租車司機、個體戶、廚師,而最後三名則是科學家、醫生、教師。
一時間,“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成為四處流傳的順口溜。
在這種情況下,很多機關、學校、科研單位的人,離開了令人羨慕的工作,走上了商場,開始當時人們所說的“下海”。
一時間,在全國各地,下海、經商、掙錢,成了人們最為關注的問題。
漸漸地“投機倒把”這個詞沒人提了,“下海”成了人們常用的問候語,而“倒爺”則成為人們眼中體麵的職業。
小倒爺們肩扛尼龍袋,在火車硬座的座位下,踡曲身體做著金錢的美夢;大倒爺們,憑著眩目背景,拿著一張張批條,靠賺取計劃價格與市場價格之間的差額,一夜之間成了暴發戶。
後來的商界精英,有一些便是1984年的第一批下海者。
當時,在中科院計算所幹了13年研究工作的柳傳誌在不惑之年義無返顧地下海了。
柳傳誌生於1944年,1961至1967年,在西安軍事電訊工程學院學習。
20世紀70年代初,他被調到中科院計算所工作。
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湧現下海潮時,柳傳誌在中科院幹部局工作。
中國在經濟初步放開之時,整個中國近乎全民性的躁動、迷惘、不知所措,很多下海的人驅動著一艘艘小舢板不明就裏地下水了,這其中,竟然不乏後來的成功者。
柳傳誌就是在這種環境下下海的,他“傳奇”的起點因離譜反而顯得平常無奇:中關村街上嘩啦一下辦起了一片公司,中科院計算所也有人出去辦公司,或者給人打工、驗收機器,一天收入三四十元。
在當時,中科院計算所一個月的獎金也就30多元,這對該所正常的科研衝擊很大。
麵對這種局麵,計算所所長曾茂朝就想:能不能計算所自己辦個公司,積累點錢,上繳給所裏,解決所裏的實際困難。
在考慮人選時,柳傳誌以往表現出來的組織能力使曾茂朝覺得他是最佳人選。
創業之前,柳傳誌在科學院計算所外部設備研究室做了13年磁記錄電路的研究。
而當時柳傳誌的心態是什麼樣的呢?多年後,他回憶說:
雖然也連續得過好幾個獎,但做完以後,卻什麼用都沒有,一點價值都沒有。隻是到最後,1980年,我們做了一個雙密度磁帶記錄器,送到陝西省一個飛機試飛研究所,用了起來。我們心裏特別高興。但就在這時候,我們開始接觸國外的東西,發現自己所做的東西,和國外差得太遠。這使得我堅決地想跳出來。
就這樣,在機緣湊巧之下,40歲的柳傳誌終於下海了。11個人、20萬元資金,盡管起點低,他還是先知先覺地意識到,立意高才可能製定出利於企業發展的長遠戰略。
1984年的中關村,11個人、20萬元資金,柳傳誌起步階段可謂窘迫。
更富於戲劇性的是這20萬元,一個多月就被人騙走了14萬元,這對他們的打擊特別大。
創業之初,柳傳誌騎著自行車在北京街頭尋找商機。他擺攤賣過電子表、旱冰鞋,批發過運動褲衩和電冰箱。他絕不會想到,這家小公司多年後將成為IT業知名度最高的民族品牌。
沒有資金,柳傳誌隻能替人家賣機器,在當時的情況下,柳傳誌也隻有這種選擇,但柳傳誌多了個心眼,琢磨用戶的需求是什麼?怎樣的價格和服務才能更吸引用戶?因為他相信,學會做貿易是實現高科技產業化的第一步。
為此,柳傳誌對員工們說:“不把貿易做通了,再好的產品你也不知道怎樣賣;不把製造業搞精良了,再好的科研會被製造業的粗糙掩蓋了。”
搞科研的人最怕做貿易,主要是這段苦他沒吃過,一定要幹下去,一定要對市場有個理解。會做貿易以後,看問題才會有穿透力。
經過幾年的磨練,柳傳誌的“貿易”做得頗有聲色。他們代理的ASTPC,一個月能賣好幾百台。
就這樣,打通了銷售渠道以後,柳傳誌開始準備自己搞生產。
此時,柳傳誌就感到自己和很多員工都是計算機所的人,自己有這個能力做好生產。
但當時是計劃經濟,他的名叫“聯想”的公司很小,國家不可能給他們生產批文。
麵對這種情況,柳傳誌等人多次向有關部門解釋,但怎麼說都沒用,因為潛在的能力沒有人相信。
於是,柳傳誌就決定到海外試試,海外沒有計劃製約。
就這樣,柳傳誌就把外向型和產業化並作一步跨了。計劃確定以後,柳傳誌就急忙開始把計劃付諸實施。
於是,柳傳誌和他的公司帶著30萬港幣闖蕩香江。
初來乍到,隻能和在內地一樣,先從做貿易開始,通過貿易積累資金,了解海外市場。
接著,柳傳誌的聯想公司選擇了板卡業務,然後打回國內。此舉為聯想PC的成功奠定了基礎。
在以後的歲月裏,柳傳誌帶領聯想在PC領域取得了巨大成功,以後的聯想已經發展成為我國乃至世界上知名的大企業。
後來,柳在回憶自己的下海經曆時,這樣說道:
我挺值。我和科學院老同誌比,他們今天還在那裏做科研,他們什麼享受都沒有,而我生活條件在國內已經是一流了,做的事情又符合國家的需求,還需要什麼呢?
是啊,柳傳誌的這段話也許正好反映了第一批下海者的心聲。
第一批下海吃螃蟹的人,並不是每個人都這麼好運。後來被處決的資本梟雄沈太福,也是這一年下海的。他從科協辭職,辦起了吉林省第一家個體科技開發谘詢公司,每天騎著輛破自行車在街頭巷尾刷廣告。
後來,沈太福因創辦北京長城機電公司輝煌一時,最終,他卻因137億元的“第一非法集資案”,葬送了性命。
下海是充滿了風險,然而,在多年計劃經濟束縛下的人們卻對它充滿了興趣。
就這樣,一批接著一批的下海者加入到了這個充滿生機的下海大軍。下海商人不斷創造神話
1983年5月7日,對於王石來說,這一天是他人生中一個重要的標記。對於房地產業來說,這一天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
因為在這一天,作為鐵路局工程五段技術員的王石要下海了。抱著想做點事的想法,他乘廣深鐵路抵達深圳。
在以後的歲月裏,踏入商潮的王石給中國房地產業的發展帶來了巨大的影響。
王石,1951年1月生於廣西柳州,蘭州鐵道學院給排水專業畢業。1977年,王石從蘭州鐵路學院排水專業畢業後,被分配到廣州鐵路局工程五段做技術員,當時他的工資是每月42元。
當他看到一個巨大的建設工地般的深圳,“興奮,狂喜,恐懼的感覺一股腦湧了上來,手心汗津津的”,他強烈地意識到這塊塵土飛揚的土地孕育著巨大的機會。
一天,王石在去蛇口的路上,看見高高聳立著幾個白鐵皮金屬罐,那裏麵儲藏的全是玉米。
廣東不產玉米啊,經打聽,玉米來自美國、泰國和中國東北。其中來自東北的玉米卻不是直接從東北運來的,因為解決不了運輸。
經過一番調研,王石了解到,隻要能解決運輸工具,運來的玉米不愁沒人要。他找到廣州海運局,對方回答隻要有貨源,隨時開通。
於是,王石找到做玉米生意的正大康地,說他能解決運輸,他可以組織來玉米,“你們要不要?”
“要!馬上就可以簽合同!”
於是,玉米生意開始了。
這家公司立即設立了一個“飼料貿易組”,由王石任組長,獨立核算。
玉米到了,第一次30噸的玉米生意成交。
王石在自行車後座上夾了兩個條紋塑料口袋,騎車到了養雞公司收錢。
“我來收錢。”他向養雞公司的袁經理揚了揚手中的編織袋。
“發票呢?”袁經理問。
發票是何物,王石不好意思問,但他立刻想到,無非就是收款證明一類的東西。
王石回到公司,對財務部的小張說,“給我開個收款證明!”
暨南大學財會大專班的畢業生不懂“收款證明”。
“你就寫收到誰多少錢,特此證明。就行了。”
小張一邊嘟嚕著“從來沒有開過這樣的證明”,一邊照辦。還加蓋了財務章。
王石再騎上自行車,後座還是放著編織袋又到了養雞公司。
王石對袁經理說,“給,發票。”
袁經理笑得前俯後仰,一邊咳嗽一邊帶王石“參觀了發票的真麵目”。
“他們要發票。”王石再次回到特發的財務室。
“早開好了,我還納悶不開發票怎麼能收到錢。”小張說。
王石又一次來到養雞公司財務室,他徹底糊塗了:塑料袋仍然沒有用上,卻拿到兩張一模一樣的薄紙,即銀行轉賬單。
公司財務室的小張告訴王石,這個轉賬單就是錢,如果對方賬上有錢的話。
王石在這兩來兩往的經曆中,深刻感受到業務知識的貧乏,尤其財務方麵,更是個門外漢。
從那以後,他每天下班無論多晚,都要看兩個小時財務書。還學著記賬,跟財務的對照。
3個月以後,他閱讀財務報表就沒有障礙了。
就這樣,三四個月之後,通過做玉米生意,他賺了40萬元。
1983年8月,香港媒體的新聞報道說,雞飼料中發現致癌物質。
一夜間,香港人不再吃雞肉,改吃肉鴿,暢銷玉米成了滯銷貨,王石隻得以30噸玉米12萬元的低價賣給魚塘佬養魚,相當於每噸400塊。
整個一役下來,賠了110萬,把白手起家賺的40萬搭進去,還得負資產70萬。
足足睡了24小時,王石起來打點行裝,踏上北去的火車,再從廣州搭上飛大連的航班。
找到大連糧油進出口公司,將所有15萬噸玉米全收了,第二站天津,第三站青島,把外貿庫存的玉米全買下來,總共3萬多噸。
此時王石已經瀕臨破產了,為什麼還敢豪賭?這就是王石,他已經想好了,大不了失敗了移民國外做個二等公民。
他不相信香港人今後永遠不吃雞,但什麼時候開始吃,這是個問題。
如果玉米運到深圳,香港人還沒有喚起吃雞的熱情,就會造成更大量的玉米積壓;如果玉米到了深圳100天後香港人仍然固執地“以鴿代雞”,那王石隻有徹底認輸了。
還差兩天,7000噸的貨船就要停靠蛇口赤灣碼頭了,這時香港報紙刊登了一條消息:之前的報道有誤,飼料中不存在致癌物質!
這消息如同一場及時雨!
香港兩家大飼料廠全向王石訂貨,這一次,他不僅彌補了賠掉的錢,還賺了300多萬元。
王石來到赤灣港,站在一個高台上,看著萬噸巨輪聳立眼前,載重翻鬥車一輛輛向正大康地、遠東駛去,掀起塵煙滾滾,他雙手叉腰仰望天空,感覺天空是那麼的藍,雲朵是那麼的白。
他的玉米暢銷時,從成本的角度考慮,超過200公裏距離,通過鐵路運輸較劃算,但特區內的飼料產品並沒有納入鐵道部門的貨運計劃,要想利用鐵路運送成品飼料隻有申請計劃外指標。
打聽之後,王石了解到計劃外指標很難申請到。
王石還了解到筍崗北站貨運主任姓姚,抽煙,也得知了他的住處。
怎麼同姚主任套近乎呢?他交代手下鄧奕權買兩條三五牌香煙給姚主任送去。
“煙放下,什麼也不要說就回來。”王石交代道。
兩個小時後,小夥計提著香煙回來了,“主任不收。”
“真沒用,兩條煙都送不出去!不會賺錢,還不會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