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危言聳聽的鳥語(3 / 3)

小滿沒完沒了地往茅廁跑,兆興老倌說會好的就會好我這藥靈哩,但小滿還是跑,小滿已經不瀉了,他還是跑。

天亮的時候管家和轎夫把什麼都準備好了,謝舜年也換了衣服,香燭什麼的一應俱備。

管家跟小滿說:“滿伢,行嗎?不行你別去了。”

傅小滿點著頭,他是說行行!

兆興老倌說:“哎耶!?你不要命了?瀉了一晚上沒停,哪能行!”

謝舜年說:“你就在家呆了吧!”

傅小滿要的就是這一句,他吃苦藥受那份罪把自己折騰了一晚上行這種苦肉計為的就是這麼一句。他想謝舜年他們要去大半天,這麼多時間足夠,他能從那拿到東西。有這麼些時間足夠,等到胖男人發現東西不見了什麼都來不及了。

傅小滿裝作有些失望樣子,其實他暗自高興。他想,這真好,事情今天會有眉目。

謝舜年上了轎,一行人走出了院門。傅小滿還有那門口站了好一會,看著謝宅裏走出的那一隊人老遠地消失在街角。

他想我把手頭那點事做完就去做那事情,我還得吃些東西我肚子餓得難受加上還要積些力氣我總不能這麼著趕路吧?

他想他得把事情做得天衣無縫他得做得漂亮一些。

他又喝了兆興老倌熬的藥,那藥還真管用,立馬好了,肚子昨天就止了瀉,晚上那全是裝的,對付謝舜年這些狡猾的家夥你就得把一切都做成真的。

他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他給兆興老倌說我還得去趟茅廁。兆興老倌說:“哎呀你怎麼還屙呀!?我那付偏方一喝就好的你看你一定又去了不幹淨地方惹了邪。”

傅小滿搖頭,傅小滿說我要吃些東西我想吃。

兆興老倌說:“我說哩?你吃盡你肚子裝。”就把一大堆地東西弄了上來,正是年節邊上,魚肉什麼的都不缺。

傅小滿從容吃了個飽飽。兆興老倌和如秀一直看著他吃,看得他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他想他的離去不能告訴他們不能向他們告別。他們真好,他們是我這些日子惟一安慰。可我不能向他們告別。

想著鼻頭有些酸。

他把碗筷子扔下就準備行動了,他想謝舜年他們已經出了城門現在上了那道坡嶺了就是即時打倒轉也來不及了,他有足夠的時間把事情弄個利索。

可他沒想到謝舜年他們根本就沒去社公廟。

他更沒想到會出那麼個意外。

事情壞在那隻鳥身上。

謝舜年一行從街上走,他們要經過那座染坊。謝舜年突然想起很久沒到染坊來了,自太太死後就沒來過,他突然想去那看看。有件事讓他牽腸掛肚。

時間還早我去染坊看看。他跟大家說。

他們走進了染坊,曬坪上幾十根篙滿滿地晾曬著新布。要過年,染坊生意奇好,染坊接了一單生意,縣上一家綢布莊年前要一批綠帛。染坊日夜加班趕工,正好趕了出來。謝舜年要去看看的目的說是這個,他不放心,他想看看。

他一進染坊就把心放下了。一滿的綠色,冷風吹著,那些綠帛在冷風刺骨的冬天裏拂蕩,飄出一片春天的生機。

“啊哈啊哈!”謝舜年被那鮮豔濃綠弄樂了。

“啊哈啊哈!”大家都跟著樂。

啊哈啊哈阿哈……

大家說著話,發著感慨。

那隻鷯哥大概也被大家喧囂話語弄興奮了,它抵不住冷落寂寞,突然地說出那句話來。

大家嚇了一跳。大家呆了傻了。

鷯哥大概看見這片綠色想起那片林子,它已經很久沒去那片林子了,還是上回傅小滿帶他去的以後就沒去過了,它大概條件反射就隨口跳出那句話。

“我知道是誰殺了太太。”鷯哥說。

大家的頭像被磁鐵吸引那麼齊刷刷往這邊扭著,眼瞪得老大,露出了很多的白。

他們啞了,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久久的沉默著。

那些深綠的顏色在放肆的張揚。

“啊哈啊哈!”鷯哥又學了這麼一句,它似乎因引起大家的注目很得意。

“胡說!”管家終於開了聲,“你看你這張嘴胡亂說個什麼?”

“啊哈啊哈!”那鳥還是樂,它愛出風頭,它覺得終於有人注意它了這麼多人注意它了,它樂得什麼似的。

人們注意到大少爺的那張臉起了變化,那層皮好像突然的就厚了起來,剛才的那種紅潤顏色,被遮掩無影無蹤。像抖幹淨米粒的布袋,灰不灰白不白的。襯在一片鮮豔的翠綠之中顯得格外難看。

謝舜年沒在那截廢磨石上坐下,要擱以往,他會在那坐下,然後從容吸一筒煙,讓煙霧和臉色一樣在那種濃濁的氣味裏舒展。但他沒那麼,他轉過身,一聲不吭往回走坐進了轎子裏。

兩個轎夫說:“大少爺……?”他們不知該怎麼辦,他們不知道謝舜年是不是還按即定的計劃去社公廟。

管家說:“走哇!”

轎夫說:“往哪走?”

管家說:“看你,當然去社公廟!”

轎簾裏謝舜年伸出那隻肥胖的胳膊在空中擺了擺,“不!回家!”

管家愣了,管家以為他洞悉大少爺的心思,管家想這點事不算個事一隻鳥那麼噪噪大少爺能放在心上?這麼的一句晦氣的話勾起了大少爺的傷心,大過年的說那些事是不是時候,可大少爺會放在心上?還有,也許鳥沒有亂說,他真的看見了誰殺了太太,鳥或許真能看見鬼魅的……那更是應該去廟裏敬香,求菩薩保佑消災祈福降魔伏鬼的呀。

他沒想到謝舜年說回。

“不!回家!”謝舜年說。

謝舜年的語氣很堅決,容不得別人再說什麼管家就沒有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