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三峽庫區許許多多的城鎮和村莊一樣,朱家灣人世代與貧窮作伴,日子過得十分艱難。全村除農業外,唯一的副業便是一個固定資產不足4萬元的水上運輸隊。
1993年初,三峽工程前期準備工程大幹快上,壩區一片沸騰。
朱家灣紅線範圍內需征地987畝,移民162人。業主單位和本縣移民部門領導原以為朱家灣移民不易。
沒料到剛與村幹部接觸,便得到爽快的答複:“搬,叫什麼時候搬就什麼時候搬!想三峽,盼大壩,我們幾代人就等著三峽開工哩。別的不敢說,征地移民,朱家灣絕不拖後腿!”
地讓了,讓出的全是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柑桔園啊,朱家灣人眼含熱淚臉帶笑。
家搬了,搬到臨時搭建的居民棚,冬難禦寒夏難抗熱,朱家灣人苦在心裏嘴不吭。
麵對困境,選擇艱辛,朱家灣村黨支部和村委會幹部統一認識,決心“下海”,在市場經濟的大海裏練習“遊泳”。
支書黎祥傑說:“要想脫貧致富,我們要抓機遇,做‘三邊’文章。這就是:江邊、路邊、大壩邊。”
村主任黎開芹表態:“占天時、地利,人和得靠腦子!”
別小看這個拉家常似的諸葛亮會,朱家灣的發跡史在此萌芽。
幾年來,他們興辦企業,借地生財、築巢引鳳,迅速地走上了富裕之路。
1993年,第一個闖市場的建築隊誕生。
1994年,預製廠和農貿市場相繼組建。
1995年,土建隊,福利加工廠等相繼開張。
3年內,安置移民200人就業,村辦7個小攤子年純收入居然達到122萬元。
這是興辦企業的實績。而借地生財、築巢引鳳的實踐,更顯出朱家灣人的精明,尤其是思想觀念的難能可貴的變化。
1993年,朱家灣人隻會賣地收取薄利,外單位征用土地每畝隻給二三萬元。
從1994年開始,他們就學精了,自已動手搞“三通一平”,使生地變成熟地,每畝地價漲到20萬甚至30萬元。
到1995年,朱家灣人更是精明了,他們利用黃金地段的二畝地入股,與中國三峽經濟發展公司聯合開發“三峽廣場”項目,一舉獲利600萬元。
說到改善投資環境、築巢引鳳的舉措,讓人更欽佩朱家灣人的謀略和膽識。
由百餘個攤位構成的弘樂市場,商賈雲集,生意興隆。
短短幾年間,來朱家灣洽談合資合作項目的客人不斷,使數百名外來打工仔、打工妹在此落戶生根。
1996年底,這個村先後開發的三峽廣場、三峽壩區建材專業市場、弘樂商業城等大型項目,形成了壩區目前規模最大,設施最完善的市場群,日客流量近萬人。
黎祥傑不無得意地告訴記者:“自1993年以來,我們通過內引外聯各種方式,已吸納資金18億元。先後共引進客商200多家,其中固定資產投資者35家,個體工商戶110家,餐飲業主55家。他們為什麼進得來,而且又呆得住呢,就一條,我們共同遵守一個原則:機遇大家抓,利益大家得,困難大家解,我們的任務是搞好服務,使客人來了有舒適感、安全感、溫暖感!”
記者了解到,該村投資280萬元興建的設施齊全的中心小學,在校230名學生中,半數以上是外來客商子女。
記者進一步調查得知:全村人平均住房麵積在100平米以上,最高的私人樓房有七層,最矮的也有三層。家家戶戶裝有電話且擁有彩電和供娛樂的歌舞廳,摩托車的比例比自行車大,全村140名50歲以上的老人已有100人參加了養老保險。
村裏還主動騰房請公安、銀行、郵局等部門來此辦公。
縱觀朱家灣村集體經濟,黎祥傑滿麵春風報給記者一串數據:1996年,全村工農業總產值6646萬元,人平純收入5880元,村級集體積累1700萬元。與搬遷前的1993年相比,總產值增長32倍,人平純收入增長68倍,集體積累增長425倍。
站在黎祥傑麵前,記者感觸良多。
記者在心裏與黎祥傑和朱家灣的生存環境相比,記者感到,自己這個城裏人卻成了鄉裏人。
在黎祥傑的辦公室,牆上掛滿了各種獎狀獎牌,尤以“1996年度宜昌市雙文明建設紅旗單位”最引人注目。
黎祥傑的奮鬥目標很明確:人均純收入突破7000元,力爭成為億元村。
村子裏,蘇明成這樣的漁民在三峽已經不多了,每天傍晚,夫婦倆駕著小木船出去打魚,直到第二天3點才能回來。
蘇明成說:“三峽的魚越來越少了,每天我們隻能打到四五斤魚,賣到市場上能賺到十幾塊錢。”
蘇明成是葛洲壩時期的移民,搬遷到宜昌小溪塔後失去了土地,而妻子與女兒則是三峽大壩的移民,因為她倆的戶口還在娘家樂天溪鎮,那是三峽大壩的壩址所在,妻子原來的土地被征用。
隨著三峽大壩的興建,遊人越來越多,作為三峽地區僅有的幾十條小木漁船的主人,經常有遊客租用他們的漁船,從宜昌開到三峽大壩所在地三鬥坪,那是在大的旅遊船上所享受不到的3小時水路觀光的樂趣,而他們,也經常被遊客稱為“三峽最後的漁民”。
由於當初移民點是按照城鎮來規劃的,失去了土地的農民隻好轉向商業,再加上由於三峽大壩的興建而帶來的大量的外來人口,朱家灣已經形成了一個小城鎮。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朱家灣顯得極其繁榮,所以它也一直是移民工作的樣板村,凡有領導人來訪,朱家灣是首選的移民參觀點。
按照當初規劃,樂天溪鎮應該利用移民資金興辦符合三峽工程的企業,以解決失去土地的農民的就業問題。
鎮上一位幹部說:“三峽工程與地方經濟掛上鉤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地方政府解決就業問題的唯一途徑就是建立農貿市場,鼓勵商貿,除此之外,就是鼓勵餐飲業與旅館業。”
在朱家灣從事服務行業的大部分都是外地人,本地移民最主要的收入來源可能就是房屋出租的收入。
這位鎮幹部說:“每戶朱家灣人每年的房屋收入就有5萬元。所以,在常人眼裏,朱家灣人幸運、富裕。”
記者告別了朱家灣這座繁華“都市”,走出弘樂廣場大門,發現這兒沒有牌樓,也沒有朱家灣的村名,於是他在心裏萌發了一種心願,想為這裏豎一塊碑,將其鑲嵌在弘樂大廈的正麵牆上,書寫這樣7個大字:
三峽移民第一村
新老移民在平湖相聚
1981年,葛洲壩水庫移民——秭歸縣茅坪鎮的部分鄉民響應黨的號召,舉家外遷來到這裏安家落戶,成了第一代拓荒者。
他們取毛澤東詩詞“高峽出平湖”之意,以“平湖”作了村名。
暑往寒來,24個春秋過去了。葛洲壩移民以勤勞和勇敢與河灘荒野相伴,演繹出一部戰天鬥地的英雄史詩。
1995年,全村人均純收入達到3000元,成為董市鎮的首富村。
1996年,平湖村出現了少有的喧鬧。按照宜昌市政府移民安置統一規劃,平湖村要接納安置老家秭歸縣移民50戶188人。
土地資源有限,500人的平湖村一下子承受得了麼?老移民在這裏生活了20多年,早已成了道地的枝江人了。還有,新老鄉們過去住在長江邊上的屈原鎮西陵村,靠種柑桔過日子,陡然來到江漢平源的棉花之鄉,要從頭開始學習種麥子種棉花,行麼?
想象中的平湖村並非眼簾的景象,車到岔路口便不敢貿然左右了:濃濃的林蔭大道旁,整齊劃一的小洋樓矗成了一個威武壯觀的人字型街市,令人歎為觀止。
前來采訪的記者半信半疑地下車打聽,果然是目的地,岔道口豎著一塊石牌:“平湖村”。
記者並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村主任和村支部書記望運年。
兩位村幹部談起當年的艱苦創業,雙雙流露出溫馨的神色。他們說:“那過去了的,將變成親切的懷念。”
記者向他們打探集體經濟的實底,望運年衝記者狡黠地一笑:“有田地植棉種麥,有企業搞多種經營,集體經濟不斷發展壯大,村民生活不斷改善提高,籠統點吧,非報具體數據不行?”
記者也笑著說:“是窮是富,你們家家戶戶小洋樓早已把秘密泄露出去了。談談你們的新老鄉吧,他們可比不得你們。”
王主任幫腔說:“他們,很快就會跟我們一樣。政府把家鄉人安排到這裏落戶,是看得起,是信得過,我們有責任和義務扶他們一把。我們這裏有句話,‘老鄉幫老鄉,一起奔小康’!”
從村口右邊放眼望去,一字兒排列的嶄新樓群在綠色的田野旁蔚為壯觀。
望運年介紹說:“新移民家家戶戶占地建築麵積相同,房前屋後各留30米,連廚房廁所的設計樣式都統一規範,美觀實用。村裏為每家每戶接通自來水和閉路電視,還供應煤氣。村裏減免了新移民戶一年的提留款,還為他們的孩子上學減免了學雜費,對個別困難戶還給予了生活補貼。”
記者訪問了幾戶家庭,打聽他們這一雙雙侍弄柑桔的手如何用來種棉花。
他們挺難為情地衝望運年笑,大家都說:“書記帶頭幫五戶,還組織專門班子和技術人員手把手地教,從育種、打地膜、栽種、剪枝、噴藥等等實行全過程傳幫帶。”
望運年告訴記者:“國家移民局長漆林曾先後兩次到平湖視察,新移民剛來時他來看了,對他們能否適應新的生活環境表示擔心。前不久漆局長又來了,看到他們絕大部分住上了新樓房,很滿意,新移民們還拉著我一起照相哩。”
記者聽到這裏很受感動,他也想拉望運年一起照相。
記者心想:這位已到知天命年齡的農村基層幹部,用他的言行感召村民,把平湖村治理得聞名遐邇,惹得遠近20多個縣的農村幹部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前來參觀考察的人員絡繹不絕。
記者又走進新移民的責任田,宛如置身綠色世界。一望無際的肥沃土地上,簇簇茁壯成長的良棉惹人喜愛。
望運年肯定地說:“這麼好的棉花,隻要後期管理不失誤,收成一定不壞。我們幫他們,是真心實意,他們學技術,也是真心實意。”
“你看,他們不但學會了棉花管理,還學會了在棉田裏套種黃豆、玉米呐。說起來也真難為他們了,從山區到平原,一是氣候不適應,二是生產方式不同,在山區用背簍背東西,在平原則必須改用肩膀挑,過去種柑桔,半年辛苦半年閑,在這裏一年到頭總是忙。”
“秭歸人勤快,埋頭苦幹是有名的,憑這一點,他們趕上我們的生活水準就不會要太多時間。”
望運年說到動情處,他終於向記者透露了他的心跡:
新的一年,平湖村有一個奮鬥目標,歸納起來是“八化”:住宅全部樓房化,街道地麵水泥化,用水全部自來化,家電電器化,通訊程控化,電視有線化,房前屋後庭院化,出門摩托化!
記者麵對著平湖村,麵對著望運年,他心中湧起翻滾的波瀾:試想,平湖村明年實現“八化”,這裏的村民何等風光?中國諸多城鎮的居民,幾人能達此境?
記者向望運年和平湖村的村民祝福!
三峽移民故事令人感動
2005年7月,在小三峽的遊船上。導遊是個20多歲的女孩子,長得眉清目秀,端莊大方。特別是她那流利的普通話,說得字正腔圓,無可挑剔。
她給大家講了一個三峽移民的故事,深深打動了人們:
一個生活在長江邊的老太太,朝朝暮暮與長江為伴了90多年。她育有兩兒兩女,女兒住在移民線以上,兩個兒子在移民線以內。按照風俗,她要和兒子一起移民到安徽。
老太太茶飯不思,留戀故土。但是她深明大義,毅然決定跟隨兒子一起離開這養育了她90多年、朝夕相處的土地,她用壇子裝滿了土隨身攜帶。
她們是乘船走的,啟程那天,巫山縣的領導和群眾來給她們送行,很是熱鬧。
這個時候,老太太顫微微地走上甲板,把裝滿故土的壇子讓兒子搬上來,對著壇子深深叩了3個頭。送行的人大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