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你也很愛吃咖喱菜嗎?”秋妮走到那人麵前問。
“新馬泰人,哪個不愛吃這個?”
“你是從哪回來的呢?”
“新加坡。老家在會文。”
“會文?”秋妮不知道會文在哪,轉眼看海桑,海桑走過來,先向秋妮解釋:“會文是我們縣的一個公社,華僑最多。很快要改為鎮了。”繼而禮貌地問那人:“大伯,您回家多久了?”
“我一九七八年就回來了,在家度晚年了,我們會文、白延,從新加坡、馬來西亞回來的華僑很多,都很愛吃咖喱飯菜的。有些人還自己在家裏做。我們那裏的喜酒大宴,都會有三兩道菜是咖喱菜。”
海桑點著頭,跟他拉著家常話題。
秋妮則興奮地拍著掌,“嘻嘻”地笑著,她回到飯桌上,對小玫說:“媽,明天我們去哪?”
“明天去瓊海,到萬寧的興隆過夜。後天去三亞,在那玩兩天,再返回來跟大娘住一夜,就回去了。”
“那你們去玩吧,我在文昌等你們。”
“你又要瘋啦,你這姑娘,我真不想管你。”
“我這麼大了,還用你管?我做我的事。”緊接著她向著廚房那邊高聲喊,“海牧哥,海牧哥。”
海牧又舉著勺子站在門口:“秋妮,啥事?”
“你過來一下。”
海牧笑著走過來。
“海牧哥,我再給你做幾天咖喱菜,看客人們反應怎樣。”
“你……”海牧支吾著,不知如何回答好。
“媽,就這麼定了。你明白我要做什麼了吧?”
海牧的婚禮跟村裏青年們不同,他是要辦兩場婚宴的。上午,在他的裕魁雞飯店舉行,晚上才在會龍村慶賀。他這裕魁雞飯店,自秋妮加盟的這一年多來,已把門麵擴大了一倍,生意增加了幾倍。秋妮從嚐試做幾天咖喱飯中看到了經營這生意的希望,增強了信心,回馬來西亞後,就把爸爸留給她的嫁妝、財產折現,帶回來跟海牧一起辦飯店了。海牧在他的裕魁雞飯店招牌上,加上了“新馬泰咖喱飯菜”的菜目,吸引了眾多的港澳台鄉親和南洋僑胞,生意更加紅火。他們把二樓辟為營業廳,又把毗鄰的鋪麵租過來,都按新加坡餐館的款式裝修,更給人清新和舒服的感覺。常有回頭客,團隊旅遊客更多了。到裕魁雞飯店吃文昌雞,或是吃一頓咖喱飯,簡直成了回鄉僑胞上文城、旅遊團客人到文城的一項內容。海牧和秋妮也在這共同的經營中,擦出愛情火花,最後確定了這婚姻關係。
這天上午,飯店掛起了“雙喜”大紅燈籠,擺出了“吳海牧、鄭秋妮婚宴”的紅牌子,嘉英大嫂一大早就到店裏來了。她是海牧的大娘、也是秋妮的大媽。海牧著一套紫色西裝,打著大紅領帶,秋妮穿一身粉紅婚紗,站在門口迎接她。她樂得笑出眼淚來,這個肩上捋捋,那個背上撫撫,口裏親昵地說:“這下親上加親了,大娘死也合眼啦。”親朋好友們三三兩兩地到來了,他們呼親喚友地找著座位結伴就席,又掏出紅紅綠綠的人民幣,裝進紅包裏,送到收銀台給新郎親娘做“利是”。不一會兒,一二樓的營業大廳,就鬧哄哄地坐滿了人。嘉英還帶著海牧、秋妮站在門口等待,等待他們最期待的客人,也是他們中午這場婚宴的主婚人。海牧看著表,快十一點半了,他們期待的主婚人,帶著妻子從公仔橋上走來了——蘇林和春花笑嗬嗬地走到他們麵前。蘇林滿頭白發,前庭放光,兩頰飽滿,穿一套灰色中山裝;春花則一身青底白花連衣裙,拎著小花皮袋,緊貼著蘇林的臂膀。蘇林先向嘉英開口:“大娘呀,大喜呀!”
嘉英點著頭:“喜,喜。”就忙著抹眼淚。蘇林緊接著向海牧、秋妮表示祝賀。海牧恭敬而拘謹地回應著:“蘇書記光臨,感謝感謝。”春花瞟了海牧幾眼,假嗔地說:“還叫書記?叫爸爸啦。”海牧張了口,不出聲,春花樂了,接著說:“他很想你叫啦,沒人罵你啦。”海牧和秋妮對視一下,都同聲叫出來:“爸爸,你好。”蘇林眼眶頓時濕潤起來,一下子變得鄭重了,他分別握了海牧和秋妮的手,連聲說著:“孩子好,孩子好。”嘉英不住地抹眼淚,哽咽著說:“這下真認了,真認了,大娘死也合眼啦。”蘇林拉住嘉英的手,大聲說:“大嫂,好日子喲,我們進去吧。”
原來,一年前,蘇林已從縣人大主任的位置上退下,以廳級待遇辦了離休手續。政府在文城給他安排了一塊宅基地,他便蓋了房子,在文城安家了。他常愛到海牧的店裏來,見生意日益興隆,很是欣慰,海牧與他接觸多了,也逐漸撤去了心靈的隔膜,越發親熱了。一個月前,確定舉行婚禮日子的時候,海牧犯難了,這個蘇林書記要請嗎?請了怎麼跟媽媽見麵呢?海蓮在新加坡收了海牧婚期的信,也犯了難,這次婚禮是一定要回去參加的,而且,甫椿也沒回過家,這次要一起回去看海牧那孩子,要請蘇林嗎?請了,這婚宴上相見,該如何是好呢?
海牧和媽媽想到一塊了,他們就在電話裏商定出了這擺兩場婚宴的主意。蘇林和春花在文城參加午宴,海蓮和甫椿在村裏參加晚宴,兩人免得碰麵,免得尷尬。
嘉英大娘就兩邊走。海桑、銀葉、甫喬、月萍他們在家裏。但怎麼給蘇林送請帖呢?他們斟酌再三,還是鬥膽上蘇林家,左一個“書記”,右一個“書記”,感謝他給落實了政策,才有了今天的生意,甚至才有今天這美滿姻緣,恭請書記當主婚人。蘇林滿心歡喜也滿口答應當主婚人,但總遂不了最終的心願。有一天,他終於下決心,請張偉出麵,把他和海牧的真實關係給春花抖了,滿以為春花要吵一架,那知春花哼哼哈哈地說著:“我以為你要瞞到進棺材呢?嗬,我早知道了,隻是你們不說,我也不提,看看誰難受?”張偉放聲大笑起來:“我都說嘛,嫂子是什麼人,會計較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