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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義將春梅帶到山下一所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醫生為春梅姑娘做了檢查。這隻是少女常見的痛經,醫生開了藥,護士為春梅姑娘注射了一支止痛針,讓她坐著休息一會。沒多久,春梅的肚子果然不痛了。再過一會,春梅的臉上漸漸泛出了少女應有的光澤,眉宇間又恢複了一種小女孩調皮的神色。文義見了,為春梅高興起來,自己心裏也覺得愉快,就笑著逗春梅說:“對了,春梅不會死了!”
誰知春梅聽了,長長的睫毛動了幾下,眼裏倏地湧上了淚水,嘴唇顫抖著,好像就要立即哭出聲來。文義知道自己這話,惹起了這個舉目無親、受過欺負的小姑娘的傷心,急忙說:“不要哭呀!我們走吧。”說著,拉起春梅的手,就往外麵走。
到了街上,夕陽還在炙烤著這座南方的城市,可是燥熱卻減少了許多。大街上多了一對對手挽手的紅男綠女,酒樓、夜總會的迎賓小姐,也已經彬彬有禮地站在了玻璃門前,朝每一個走近門前的顧客和行人,保持著一種固定不變的微笑。春梅一邊走,一邊羨慕地瞧著一對對打扮入時的情侶和五光十色的樓堂館所。正要上公共汽車時,春梅忽然對文義說:“文義哥,我們不忙回去,在街上走走,行嗎?”說完,仿佛害怕文義拒絕似的,又說:“來這裏快兩個月了,我還沒到這些地方來過。”
文義看著春梅姑娘眼裏流露出的懇求的目光,點了點頭,說:“行!我帶你看看,還可以去北湖公園玩玩!”
春梅問:“北湖公園在哪兒?”
文義說:“就在前麵,隻兩站路,我們走著去,也可以看街景!”
春梅高興了,在地上跳了兩跳,說:“好!”叫著,主動伸出手來抓住文義,那神情就像一個出門看稀奇而害怕走掉的小孩子一樣。他們一邊看,一邊走,到了北湖公園門口,這時已近黃昏,公園裏的遊客漸漸稀少起來。他們走了進去,在綠蔭小道上慢慢走著。春梅姑娘對眼前的一切都十分感興趣,眼裏閃著活潑、好奇的光芒。文義也一樣,心裏出現了難得的輕鬆和愉快。三個多月來,他也一直沒有機會和時間,出來這樣悠閑地散過步。今天,他勇敢地拒絕了陳老板造假酒的要求,懲罰了欺負工人的工頭,並且下定了離開菠林山的決心。這一切,都給他內心帶來了一種歡愉和自得,使他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十分美好。他側頭看了看身邊的春梅姑娘,是那麼嬌小,那麼需要人嗬護!他又想到妹妹文英,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口袋裏上午剛收到的她的來信,心裏不由得對眼前這個可憐的小姑娘更加疼愛起來。
走到一座假山旁,這兒已經四處無人,春梅姑娘忽然對文義說:“文義哥,我們坐一會兒!”
文義以為春梅累了,點了點頭,他們就坐了下來。
一坐下來,春梅看了看文義,接著低下了頭。文義見了,忙問:“哎,春梅,咋不說話了?”
春梅的臉忽地紅了,她抬起頭,兩眼直直地看著文義,似乎想說什麼卻不好說出來。半天,才忽然問:“你有指甲刀嗎?”
文義說:“有哇!”說著,解下了皮帶上的鑰匙扣,將指甲刀給了春梅。
春梅接過指甲刀,就默默地剪起指甲來。文義看見,她的指甲並沒有啥可剪的,可她卻剪得十分仔細。剪完,又不慌不忙地修理起來。
文義感到這氣氛好像有了點兒不協調和壓抑,等春梅修完了指甲,他說:“我們走吧,春梅!”
春梅卻一下急了,她抬起頭來,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塊鮮豔的紅綢,一直紅到脖子。她一邊把指甲刀遞給文義,一邊深情地望著文義。
文義沒見過春梅這樣的目光,一下愣了。過了一會兒,才不解地問,“春梅,你咋了?”
春梅似乎鼓了很大勇氣,半天才發出一個聲音,說:“文義哥,我……我……”
文義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就鼓勵她說:“春梅,有啥你就說吧,我聽著呢!”
春梅又結巴了一陣,才忽然說出:“我想要你,做我的幹……幹哥哥!”
文義“撲哧”一笑,說:“你不是早已喊我文義哥了嗎?”
春梅紅著臉,搖了搖頭,一邊更大膽地望著文義,一邊急切地解釋說:“不,文義哥!我們老家的幹哥哥,不是那個意思,是……”
文義一下明白了,他不知是感動,是高興,還是出於對春梅的愛護,他抓住了春梅的雙手,搖著說:“春梅,不要那樣想,好不好?我答應做你的親哥哥,就像你老家的親哥哥一樣,永遠把你當親妹妹,照顧你、保護你,不讓你受任何欺負,好不好?”
春梅聽了,眼眶突然湧上了淚水,她立即像一個任性的孩子,一下撲在了文義懷裏,雙手緊緊抱著他,哭著說:“不!我不要你做親哥哥,我隻要你做幹哥哥!”
一時,文義隻覺得內心忽然慌亂了。這是他第一次遇見一個女孩子向他求愛。說實話,他心裏有種隱隱的渴望,春梅那溫熱的身子也在不斷地炙烤著他,誘惑著他。他心裏不是不喜歡這個像可愛的妹妹一樣的調皮、熱情而又命苦的姑娘。可一看見她這單薄、瘦弱的身子,看見她那還沒完全發育成熟的女性特征。他心裏產生的就完全是另外一種感情,一種大哥哥對小妹妹的疼愛。她完全應該坐在初中的教室裏,去學解那些方程,念那些英語單詞呀!想到這裏,文義雙手把著春梅的肩,把她扶了起來,看著她像哄孩子似的說:“春梅,別這樣,聽我的話,好不好?你還小!”
春梅的嘴巴撇了撇,說:“我會長大的!我今年十七歲了。”
文義還是耐心地說:“不,春梅,等你長大了,在家鄉找一個疼你、愛你,比我更好的幹哥哥!”
春梅還是任性地說:“不,我不要別人,我隻要你做我的幹哥哥!”末了又哭著說:“你看不上我是不是?可你為什麼總是幫助我?我可沒什麼報答你呀!”
文義一聽,原來是這樣,不覺又笑了起來,對春梅說:“你聽著,春梅,我幫助你,是一個有良心的人應該做的。你知道嗎,我一直在心裏把你當做我的親妹妹!”
春梅聽了,怔怔地望著文義,似乎不肯相信他的話。
文義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了上午收到的文英的來信,從裏麵抽出一張照片,對春梅說:“你看,春梅,這是我妹妹的照片!”
春梅忽地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淚水,接過了文義手中的照片,仔細地看了起來。
這是文英和朱健的結婚照片。照片上的文英披著美麗的婚紗,露著無限甜蜜和幸福的笑容。
春梅一看照片,驚訝得幾乎叫了起來。天啦,照片上的姑娘幾乎和她一模一樣,隻是更美麗、成熟、豐腴些。春梅一下呆了。
文義見了,湊過去指著照片上的文英,說:“春梅,你倆是不是很相像?要不是年齡懸殊,真像一對雙胞胎呢!從第一次看見你起,我就把你當成了我的親妹妹。我隻有一個妹妹,在家裏,我們都非常非常地愛她!出來了,她不在我身邊,我就用愛她一樣的心情,來愛你、疼你。退後一步講,就是你長得不像我妹妹,他們這樣欺負一個弱小的女孩,我也不會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