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是難以知曉生活的全貌,總有一部分,它遊離在我的想象之外,千支萬結,找不到源頭。
殺手L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七月的流火,燒盡了天空的陰霾,他將手中紅色的夾包塞進垃圾箱後朝一個城市走去。
經過三天南行的旅程,L看到有許多源頭相同的運河在城裏灌溉,許多風箏在它的上空飛翔,他的目光追隨一幅一幅的圖案,就像讀一首曲譜,任何一個音符都不許遺漏或者改變位置。
很多天後,L原來所在的城市沒有了仇恨,沒有了屠殺的痕跡,隻剩下一隻L丟棄的紅色夾包,而除此之外的一切都會隨著L的足跡帶到了另一個城市,我們暫且將它稱之為A城。
當地的官員在垃圾箱裏搜尋回了夾包,人們看到了裏麵放著一件白色襯衣,上麵沒有固定的指紋,像是被任何人觸摸過,但始終找不到殺手的蛛絲馬跡。
從古至盡,所有殺手都懷有特定的嗜好,有人喜歡在殺人之前喝一杯牛奶,有人喜歡在殺人之後與陌生的女人性交。他們的怪癖成就了他們的事業,似乎缺少任何一步,都會在下一次任務中受到挫折與失敗,甚至是喪命。而L習慣在殺人之前穿好襯衫,如果他的目標是男性,那麼你會看到L在出發之前穿好黑色襯衫,如果他的目標是女性,那麼他的襯衫便是一塵不染的潔白。我們的L總是追尋完美。
在我們所生活的世界,殺手不過是一個如同幽靈般的中間人,隻要你給足了錢,他總有辦法幫你毀滅仇恨,不管對方是誰。幽靈沒有歸宿,它流蕩人間,閉上眼睛的時候,身後屍體總會漫無目的地傾倒下來,身體中隻殘留一發子彈,灼熱而沒有疼痛。
我們的身邊存在許多中間人,他有可能是一個酒保,告訴你附近最豪華的旅館,他有可能是一個鐵匠,告訴你明日的天氣是晴是雨,他有可能是一個先知,告訴你要找的人位於何方。甚至,也包括我們本身。中間人沒有特殊的定義,如果你認為中間人隻會把兩個不相幹的事物聯係到一起,那麼你就錯了,因為殺手要做的,就是為了將相幹的兩者分離,一方送來任務,一方便永別於世。
我的存在僅僅隻為了消滅人們的仇恨,但人們卻因此得不到愛。L如是說。
有很長一段時間,L會在無盡的黑夜裏醒來,在此之前,他反複經過這樣的夢境,爬滿藤蔓植物的黑色泥土,熊熊烈火燃燒著的古老街道,通過濺滿鮮血的過道是一片潮濕的墓地,貓頭鷹落在十字架上用血紅色的眼珠望著他,血的凝固使得黑色土地染上恐怖的紋章,腳下的屍體伸出雙手,將他陷入另一個世界,而在此期間,烏鴉始終沒有停止過它的嘶鳴,月光始終穿不透雲層。
和很多人一樣,L也害怕死亡,但他始終無法擺脫流血帶來的快感,疼痛在周身蔓延,傷口一張一闔,汩汩的流出紅色的液體。L清楚地記得,在最近一次的逃亡中,向他撲麵而來的子彈遠遠要比他職業生涯中開出的子彈數目要多,他躲在陰暗的角落開始嘲笑尾隨了多年的警察,然後靜靜體會舔舐傷痕的感覺,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身體何謂還殘留生命的餘溫。
從眾多目擊者的報告中,我們可以這樣分析出L的外表:淩亂的頭發,白皙的臉,黑或白的襯衫,寬邊眼鏡,左耳戴耳環。
從警方的驗屍報告中,我們可以這樣看到所有受害者死後的狀態:身體背對窗口,縱向臥靠牆壁,子彈是從左側太陽穴直入大腦,鮮血染紅地麵,由於涉及本文的局限性,此段文本適當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