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13(1 / 1)

她坐在籃球場旁邊等他。長頭發,遮住半邊臉,不穩定的安靜。跟頭發一樣長的白色緊身裙子,直落到腳踝上。塗了唇油的細小的嘴唇,不停上下跳動的眼睛。手裏一隻可口可樂,沒有冰。她曾經說胃不好,喝涼的會疼。也是同樣的夏天,同樣的兩個人,不同的是這個無聊的世界。

穆雨看著思哲一步步,穩健地走過來,略微有些懶散,眼神表現出心不在焉抑或不屑一顧。每個人都會變吧。穆雨是應該這樣想的,思哲故意這樣表現出來,從行動上告誡自己和穆雨。

穆雨也知道自己的過去,她知道思哲仍然解不開心裏的結。沒有她的一年,傷口像一道淺淺的傷痕,沒有接觸到骨頭,卻並沒愈合,一點點的病毒,都會在短時間內化膿,開裂,成為深深的一輩子都不可能消失的傷口。雖然未觸及到心靈,卻讓他在不經意間隱隱作痛,即便是在歡歌笑語之時。還好他終於能在高三下學期的到來前放下這個讓他牽腸掛肚的多情女人。他在博客裏寫的最後一篇涉及到她的日記中,他如上所說。穆雨都看在心裏。

豔陽高照。燥熱。浮動。飄忽不定。就好像她。為什麼突然想起她。為什麼想起她還會疼。思哲也許真的需要初戀來彌補化膿的傷口吧。

那個從上海回到學校的冬天,思哲走過女廁所門口,就突然停下來。他對自己說,女孩子也需要上廁所。他仿佛發現了隱藏了十八年的公開秘密。女人也需要上廁所,她們也需要吃飯,洗臉,刷牙。她們早晨起來,嘴裏也是粘稠而且發出一股難聞的味道。她們的皮膚下麵也隱藏了無數的細菌,微生物和灰塵。她們的腳上也會偶爾長出一些令人作嘔的腳氣。她們的大腸裏也淤積著無數的腐敗的食物殘渣。

世界上有兩種人,男人和女人。但是除了性激素和器官以外,每個人都是相同的。他們都仿佛這個世界的寄生菌,吃,排泄,繁殖,死亡。

他想著想著就停到了女廁所門口,來來回回的女生看著他或者三三兩兩的嘲笑,或者惡狠狠地盯著他,仿佛能撕破他的臉皮,要看看他的臉到底能有多厚,除掉這個女同胞的色狼公敵。

更關鍵的是,他開始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對異性的冷漠。這種想象沒有停止,即便後來他聽到耳邊有一群女生喊校長好,他還沒能回到眼前的世界。校長走到他麵前,投過眼鏡片問他,“你等人麼?”有如那個冬天的夜晚,惡狠狠問他父母的電話要開除他一樣。

他說,沒有。但是顯然校長是沒那麼好糊弄的。他仿佛吃了雞毛一樣,趕忙又補充了一句,腳抽筋了,走不動。於是緩慢地抬起右腳,一瘸一拐地學著以前抽筋的動作,低著腦袋走進了男廁所。

在廁所蹲下之後他暗暗罵著這個做作的老婦人的媽。活了那麼大,還跟少先隊員一樣,動不動就心潮澎湃,動不動的社會,國家。也許作為一個中學副校長坐個奧迪,還有專門的司機,也是為了解決國家吸引外資和下崗分流問題。

社會總會有大眾。這些大眾擁有大部分社會財富,就好像這個俗不可耐的老婦人,像蛀蟲一樣,挖空學校和國家的財產卻恬不知恥。

藝術家多數情況下是窮困潦倒的,除非他們墮落了,商業了,能給商人賺錢了,就好像漢奸一樣出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還把偉大的藝術作為擋箭牌出賣。思哲想到這裏,不禁心花怒放的,他竟然從女人聯想到藝術家,弄得不亦樂乎,吹起口哨來。沒多久就意識到不是地方,這種地方吹口哨不利於身體健康。

他不知不覺又回到了剛才的問題上來。表麵肮髒和厭棄的幻想並沒有讓他滿足。他還在幻想著怎麼從心理上對女性產生厭惡。他不管這是不是有種狐狸仰望葡萄的心理,但是這的確很奏效,可以暫時緩解青春期對異性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