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笑了,嘴角卻是不斷地咳出血來。她的身體似乎失去了支撐的力量,一下子伏到我的懷裏去,呼吸急促。我開始大聲地呼喊她,她卻像聾了一般,隻顧自己急促地喘息著,直到這種劇烈的喘息變得緩慢,到停止。
我頓時就傻了,還沒有反應過來,淚水就已經流了出來,越流越急促,像外麵漸大的雨一樣。終於,我失聲號哭起來。
人哭隻是發泄心中巨大的無奈和悲傷。而天哭,則是一種災難。
我抱著死去的妹妹在河堤上坐了三天三夜,等慢慢恢複理智的時候,終於看見晴朗的天。
我想起我們小時候一起看天的情景,心底清澄。我想,如果上天一定要讓我和妹妹中的一個人離開,我依然會選擇讓她走,那樣她就不用承受失去親人的悲傷和一個人過活的孤單,她承受不起——所以我承受。
旱災已經過去,村民們都開始忙作。在田地的邊緣,我用所有囤積的瓜果和糧食為妹妹換得一塊安息之地。我想,等到秋天的時候,收成一定不錯,那樣就會呈現出一片金黃。妹妹喜歡麥田。這樣,她每年都可以看到,一直看下去。
我繼續生活在那間茅草房子裏,有人勸我搬到村子裏去住,我拒絕了。這條河,這塊地,這間房子——這裏的所有,都承載著我和妹妹這幾年生活的記憶。有妹妹的氣息和影子,我把它們當作妹妹。
其實,親人離開了自己,並不需要追隨而去。活著的人依然可以靠死去的人給自己留下的記憶繼續活,那些記憶便是那走的人。活著的人可以讓離開的人活在自己的心裏,這樣,其實大家依然在一起生活,所以,我不離開。
哥,你會離開我嗎?
不會。
我經常站在河邊想著我們當時的對話。
日子依然在繼續,因為我還活著。
轉眼就到了夏天。這個年頭似乎夏天就應該很熱很熱。
村子裏的年輕小夥兒們很喜歡夏天,因為女人們在夏天總是穿得很少。
那天我在村口賣瓜,看到了一個女人,聽小夥兒們都喊她柳丫。
柳丫眼睛很大,水汪汪的,像兩顆去殼出水的荔枝。鵝蛋臉,嘴唇輕薄,紮著兩條粗黑的麻花辮子,笑聲輕盈。
她從身邊跑過的時候能聞到一股淡香,像春風輕拂的梨花。
村裏那些痞子們對柳丫隻敢在背後指點,說些下流話,卻從不敢在她麵前做些什麼。後來才知道,她是村長的金枝。
不知道男人是不是一看見漂亮女人,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入非非,或是貪婪地打量。麵對這個漂亮的女人,我有時候也難免會多看兩眼。一邊看她豐滿的胸脯和屁股,一邊大口大口地啃香瓜。我忽然就想起了妹妹說過的話:哥,我多麼希望看到你能討個女人。
我不懂得女人該是怎樣一個討法,盡管朦朧中也會想像著和這個女人發生點什麼,但我知道那是一種完全不可能的奢望。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漂亮的村長女兒,會和我們這樣低下的土包子勾搭在一起。但她卻真的和村子裏的一個窮小子搭在了一塊兒。
她說他們彼此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