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書記的故事 七(1 / 3)

錢書記的故事 七

昨天晚上,我講到了第二年春天,我們正準備甩開膀子掀起一場植樹造林高潮的時候,卻突然發生了一件事。那天,我們正開著黨委會,討論落實黨委成員下村承包植樹責任區的問題。我正講著話,下麵響起了一片非常嘈雜的吵鬧聲。我們的注意力都不約而同地被這聲音吸引過去了,我停止了講話,這時我們聽見了吵聲中有一個人在高聲叫喊什麼,接著,嘈雜聲越來越大,我這才叫負責記錄的辦公室文書小任下去看看。沒一會,小任顯得有些緊張地跑了上來,對我們說:“不好了,廖猴兒全身是血,被磨刀河村幾十個人抬到鄉政府辦公室裏了!”

大夥兒一聽,全愣住了。半晌,穆鄉長才悶聲悶氣地問:“為什麼?”

小任說:“我還沒問,不過,看樣子廖猴兒傷得不輕,他們吵著要找錢書記和你。”

聽了這話,我和穆鄉長互相望了一眼,都流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情。又過了一會,穆鄉長才對我說:“你繼續開會吧,我下去看看。”

我沒答應他,合上了本子,對大家說:“今天的會議就暫開到這裏,大夥先思考一下吧。”

老穆見了,沒說什麼,我們一起走出了會議室。

走到樓下一看,辦公室的大門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人們在繼續叫著、喊著,情緒顯得十分激昂。看見我和穆鄉長過去了,外麵的叫聲才小了下來,可那一雙雙眼神,卻像是與我們有深仇大恨似的。我們走到門口,那些情緒激動的人們自動地給我們讓開了一條路,我們進去一看,果然為眼前的景象驚住了。隻見那叫廖猴兒的瘦長個子,躺在一張用竹椅綁成的擔架上,周身是血。手掌和手背的皮膚,被劃開了長長的幾道口子,血就從那些口子中汩汩地流了出來。手背上有兩道口子特別深,發紅的肌肉翻了出來,幾乎可以看見肉裏麵的骨頭了。一見這樣,我急忙問:“怎麼回事,啊?”

廖猴兒此時臉色蒼白,聽了我的話,努力在臉上擠出無限痛苦的神色,突然嚎豬般叫了起來:“哎喲,痛死人了喲!青天大老爺呀,你們要給我做主呀……哎喲,痛死我了……”

我說:“究竟為什麼,你總得告訴我們呀!”

但廖猴兒卻隻顧叫,並不回答我的問題。

穆鄉長似乎對這種情況見得多了,不像我這樣緊張,盯了廖猴兒不慌不忙地說:“你叫個!錢書記問你半天為什麼,你隻顧嚎喪,你既然不肯對我們說,我們還管你個屁!”說著,他故意扯了一下我的衣服,說,“走,錢書記,等他在這兒幹嚎吧。”說完,就做出要走的樣子。

這時,廖猴兒突然一下從椅子上坐了起來,大聲說:“說就說,說了能勾我的舌頭?狗日的耿洪明,我日他那個土法律……”

他說話的聲音和神情,和剛才判若兩人,旁邊一個護送他的人見了,急忙一把又將他按在了椅子上。

姓廖的也許一下意識到了自己扮演的角色,突然不再那麼激動地講話了,又不由自主地、痛苦地哼哼起來。

旁邊送他來的人見了,七嘴八舌地幫他說了起來,“錢書記、穆鄉長,這次我們不得便宜了姓耿的!”

“是呀,非得要他賠損失不可!”

“誰敢包庇他,我們就要上法院告誰!”

我們多少明白了一點他們的話,穆鄉長突然冷笑一聲,盯著廖猴兒厲聲問:“說,你是不是去偷樹了?”

廖猴兒這時卻閉了眼,隻顧哼哼,並不理會穆鄉長。

過了一會,旁邊一個人才憤憤地衝穆鄉長說:“就是偷了又怎麼樣?不就是一棵樹嗎,他憑哪條法律關人,啊?你們當鄉長、書記的,還不知道隨便關人是犯法的嗎?”

穆鄉長又冷笑了一聲,然後嘲諷地說:“嗯,有理,有理。這世界翻個了,做賊的有理了,抓賊的沒理了。”說到這裏,突然提高了聲音,瞪著那人罵了起來:“死人不要臉還要搭一張紙,活人不要臉,連紙都不要一張了,你臉紅不臉紅?!”

沒想到,那些人真的還不知道臉紅,聽了穆鄉長的話,更多的人振振有詞地衝穆鄉長說開了:“我們不知道臉紅又怎麼了?你不要以為我們老百姓不懂法,告訴你,我們也是懂得法律的,從今以後,我們要拿起法律的武器來保衛自己,這次,你不解決好不得行!”

“對,我們知道你和姓耿的是戰友,穿的連襠褲,這次姓耿的不賠禮道歉,不賠損失,我們就要把人抬到縣上去……”

我見這樣吵下去不能解決問題,就急忙打斷了他們的話,說:“你們吵什麼吵?事情是怎樣發生的,我們還沒調查,憑什麼解決?按照先治傷、後解決的原則,先到醫院去治了傷再說。”

那些人又紛紛叫了起來:“我們沒錢!”

我想了想,把小任叫了過來,對他說:“你陪他們到醫院去,對楊院長說,是我讓他們來治的。”

那些人聽了,這才不和我們糾纏了,而是說:“好嘛,先治傷嘛,反正不解決好是不得行的。”說著,抬著廖猴兒走了。

小任要走,我把她拉到一邊說:“你叫楊院長到我這兒來一趟。”

小任答應著去了。

小任走後,我想了想,又叫負責公安工作的小江也趕到醫院去,等醫生治療後,和小任一起取一份廖猴兒受傷原因的詢問筆錄回來。接著,我又安排了分管林業的程副鄉長帶了兩個鄉幹部,去南埡村調查情況。這畢竟是我上任以來,為那片林子而出現的流血事件,這事又發生在普法整改階段中,如果真像他們說的“把人抬到縣上去”,不但又會成為全縣的一個典型,而且對保護那片林子更為不利,因此,我想盡快把事情平息下去。

穆鄉長也肯定猜出了我的心情,因而他什麼也沒有說,由我安排去了。

沒過多久,胖胖的鄉衛生院院長老楊就來了。

我一見,就迫不及待地問了起來:“廖猴兒的傷勢怎麼樣?”

老楊看了我和穆鄉長一眼,說:“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傷勢倒並不嚴重,隻是手背手掌的皮膚劃破了,並沒有傷到骨頭,我們已經給他止了血,把傷口也縫合起來了,但對以後,我們不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