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能夠用一兩句簡明扼要的話,把我這部《遭遇尷尬》的主題概括出來,就像常見的“通過什麼,反映了什麼”那樣。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我在寫作這部長篇的時候,確實沒有受什麼觀念的影響,也沒有一個事先確定好的主題,它之所以能夠成為現在這個樣子,完全是生活使然。

我做過二十多年的農民,十多年的基層幹部,十年前進了城,做起了機關幹部。在這十年裏,盡管沒有割斷與家鄉那片黃土地的千絲萬縷的聯係,但城市的水泥大道畢竟代替不了鄉野間的黃泥小路,這種聯係也就隔了那麼薄薄的一層膜。好像是在前年的一個什麼日子裏,我在城裏的大街上遇著了一位原先和我一起在鄉政府共事的朋友,我們一起談起了當前的農村工作,這位朋友對我說了一句話:“現在的農村已經不是你在鄉上工作時的農村了,甚至也不是你寫《末等官》時的農村了。”接著,他對我談了工作上的許多難處,最後說,“那時候,我們雖然也忙,也累,可覺得充實,因為我們看得見忙和累的意義,現在,成天忙碌,卻不知道意義在哪裏了!”我為他最後一句話感到震驚。因為一個人連忙碌的意義都看不見,那很可能是要忙出問題來的。

不久,我老家那個村就有人到縣上來喊冤,說是鄉上和村上的幹部到他家催收農業稅和“三提五統”的錢,牽了他家的豬。他選擇的告狀時間也十分湊巧——縣上正開著一個鄉黨委書記、鄉以上幹部的農村工作會議,會議的主題便是減輕農民負擔。這下,我家鄉的“父母官”便撞到了槍口上,領導在大會上點名批評。來告狀這人我十分熟悉,而去他家催款的鄉、村幹部,過去都和我一起共過事,他們的音容笑貌和處事為人,我閉著眼睛也能想象得出來。我想,這是怎麼一回事了?後來,我問過鄉上一些同誌,他們告訴我,這人已經好幾年沒交農業稅和提留了,鄉上沒有辦法,那天牽豬,原是經過他同意了的,但後來卻到縣上告狀來了。是否是這樣,我未去核實,但這件事卻使我想起了自己在鄉上工作時,遇到的一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我把這些事連綴起來,心裏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沉重與壓抑的感覺。

去年,同樣是我的家鄉,發生了一起村民狀告鄉政府的事,情況和上麵講的一樣,不過這次是為收計劃生育罰款。第一審縣法院駁回了村民的訴訟請求,村民不服,上訴到市裏中級法院,中級法院發回縣法院重新審理,鄉政府自然輸了官司。我對這場官司非常關注,這倒不光因為是家鄉的事,更多的,是它引起了我對農村現實生活的進一步思考。

那些日子裏,無論是漫步於街頭,還是靜坐於書房,甚至吃飯睡覺時,我的眼前都浮現著這些熟悉的人影,腦海裏都糾纏著這些黑色幽默式的故事,慢慢地,就有了這部小說的雛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