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屏風前小橋邊的時候,呂冉伯道:“你們等下,我有點兒東西送給大家。”轉身快步走進桃林後的一間屋子裏。這時,橋下水中一條紅色大鯉魚突然從水中躍起,圍著水中的一朵粉色芙蓉扭動了兩下,落入水中。若翠驚道:“你們快看,鯉魚會跳舞呢。”
幾個人走到水邊,見橋下微波蕩漾,芙蓉盛開,一群紅色大鯉魚圍著幾朵芙蓉嬉戲,時而躍出水麵,扭動著落入水中。水中的芙蓉仿佛也會動一樣,左右搖擺的一會兒開,一會兒閉,並且放出七彩光芒。看著看著,若翠覺得自己的身體也像那芙蓉一樣搖來搖去,想看看旁邊的人,卻連轉身的力氣都沒有了,仿佛失了魂兒一樣,朦朧裏,水裏芙蓉放出的七彩光芒快速轉動,看的人眼花繚亂,芙蓉的花心裏突然出現一顆七彩光珠,上下晃動,水中一隻大紅鯉魚一躍而出,將七彩光珠吞入口中,頓時四周一片黑暗,若翠眼前一黑,不醒人事。
躲在樹後的明戚欒見幾個人從亭子裏出來以後,都站在小橋前,呂冉伯閃進了樹林後的房間,那房間的燈光忽明忽暗,非常妖異。若翠他們也都向橋邊走去,站在那裏左右搖擺,過了大約一柱香的功夫,院裏燈火突然一下滅掉,隱隱看到呂冉伯從屋中出來,走到若翠麵前,他的手輕輕一抬,若翠的身體便飄飄而起,飛了大約一人高左右的時候,若翠的頭開始向下倒轉,飄向呂冉伯。呂冉伯的手上突現紅色,紅的透明,如同在火中煆燒的烙鐵,接著他的手臂,臉,全身都變成了這種紅,紅光逐漸向外擴散,把他和若翠包圍。
明戚欒再也看不到裏麵的情況,便從懷裏摸出一張黃紙,左手夾起,右手掐訣,麵露青筋,喝道:“驚雷符!”然後將黃紙向那團紅霧一擲,黃紙化成一道白光,衝進紅霧,響起天崩地裂的一陣雷聲,帶著刺眼的電光將紅霧一下炸開。接著若翠落在地上,呂冉伯卻沒了蹤影。就在明戚欒施法的同時,院子後上房的陰影處也飛出一道微小的白光,直刺呂冉伯,但明戚欒法術的光芒太盛,再加上兩者幾乎是同時發出,所以除了被擊中的呂冉伯,恐怕沒人知道這黑暗中還躲著一個人。
明戚欒從房上落下,身形剛穩住,後麵便響起一陣腳步聲,周戚禧和來棟昆在那邊看到宅院中電光一閃,又聽到那巨大的響聲,已經跑了過來,周戚禧向明戚欒道:“明大人,裏麵發生了什麼事?”明戚欒陰著臉道:“進去看看再說!”
胡同裏一片漆黑,周戚禧命屬下點燃火把,走到門前一看,哪兒有什麼呂府二字?黑漆的大門破爛不堪,幾個屬下傻子般的看著周戚禧憤怒的目光,嚇的瑟瑟發抖。周戚禧跟著明崇走進院子,迎著門的一塊爛屏風已經倒了一半,院子裏荒草叢生,一片蕭條。前幾天下的雨,在院中汪了一灘水,屏風後麵歪歪扭扭的躺著兩男兩女,兩女的是若翠和可文,兩男的是江冠和王贛修。
這時的若翠,頭發零亂的散在地上,臉色蒼白,仿佛大病初愈一般,反而為她增添了柔弱的美麗。趁著明戚欒四處察看,周戚禧的小眼睛都沒離開若翠一下,來棟昆看著周戚禧如癡如醉的樣子,便道:“來人,把這兩個小娘子帶到周大人府上,讓周大人好好審問。”聽到這句話,明戚欒馬上回頭,一臉的冷酷:“誰讓你們審她的?皇後娘娘隻讓你們跟蹤她,還說不要打草驚蛇,你們都忘了?”
周戚禧點著來棟昆腦袋道:“我總是教育你們要盡忠職守,不欺暗室,上報皇恩,下佑黎民,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啊?這麼快就忘了?這麼漂亮的姑娘怎麼會犯罪?你要審她們?整天就知道給我找麻煩……”來棟昆唯唯諾諾道:“是,屬下知錯了,那現在怎麼辦?”周戚禧道:“怎麼辦?你就不會用用腦子,就會問我怎麼辦?”來棟昆低頭不語。
周戚禧朝明戚欒道:“明大人,發現在什麼可疑之處了嗎?”明戚欒盯著若翠道:“呂冉伯為什麼隻對若翠下手?這其中必有蹊蹺!”來棟昆道:“明大人,這若翠是妖怪!我們親眼見她鑽到石頭裏去的!對吧,周……”周戚禧眼睛一瞪,來棟昆趕緊住嘴,周戚禧道:“人怎麼會鑽到石頭裏去呢?你看看,這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若翠嗎?來大人,剛才喝糊塗了吧!”明戚欒先是看看來棟昆,再看看一副滿不在乎的周戚禧,知道周戚禧有意隱瞞,也就不問。
明戚欒蹲在若翠旁邊仔細打量了很久,也沒看出什麼端倪,隻好離去。來棟昆望著明戚欒的背影道:“大人?我們呢?”周戚禧道:“我們,當然也走了!”來棟昆道:“那若翠她們呢?”周戚禧道:“你把她送回去嘍!”來棟昆望著周戚禧等人的背影,又看看躺在地上的若翠,想起那天若翠鑽進石頭裏的事,渾身發毛,忙向周戚禧等人叫道:“周大人,等等我!周大人,等等我……”
周戚禧等人走後不久,一個黑影輕身飛來,將若翠和可文等人送回客棧。
榆陽宮裏,武沛凝又被惡夢驚醒,幹脆不睡了,斜著身子坐起來,看著旁邊侍候的宮女,叫道:“紅兒,現在什麼時候了?”宮女答道:“回皇後,現在三更了。”
最近幾年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武沛凝總是做些惡夢,半夜裏,床邊都要有人伺候,隨叫隨到,隻有這樣,她才有了一些安全感。不過做夢歸做夢,畢竟不能成為現實,也不能讓她失去些什麼,也就是少睡會兒而已。
若翠花的影子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裏:搖曳的身姿,濃翠的綠葉,碩大飄香的花朵傲立枝頭,軒轅儀說她是國色天香,一點兒都不為過。武沛凝越想就越喜歡,覺得若翠花就像自己一樣,如果若翠花是花中之王,那在本朝,皇帝對自己言聽計從,現在的自己又何嚐不是人中之王?想到這兒,武後淡淡一笑,除了自己這個人中之王,還有誰佩擁有花中之王……
這時,紅兒走到她身邊道:“稟皇後,兩們國師與明大人、周大人求見。”武沛凝道:“知道了。”又在床上躺了一下,接過宮女端來的茶呷了一口,才起身穿衣服,然後傳四人進來。
明戚欒與周戚禧將方才發生的事仔細說給武沛凝,本以為武沛凝會驚訝萬分,卻不想武沛凝臉上一點兒都沒有,隻是靜靜的聽著,直到周戚禧說完。
武沛凝突然問道:“你們覺得若翠花好看嗎?”周戚禧被這一問,突然摸不著了頭腦,但又一想:花會上,武後親自封這若翠花為百花之王,肯定是為其風采所傾迷,忙答道:“這若翠花芳香豔麗,一派王者風範,如果在皇宮裏種上一些,肯定會為皇宮添色不少。”武沛凝笑道:“還是周大人明白我的心意,隻是……”國師馮希夥接道:“皇後您是怕若翠姑娘?”李烽淩道:“難道這個若翠就是當初的小公主?”武沛凝道:“如果若翠活到現在,應該和她一樣大了!我倒希望她不是,如果不是的話,把她留在宮中種花肯定不錯,把裏都種上若翠花。”武沛凝竟然一臉失落。
馮希夥道:“皇後,您猜皇上會不會也在想,若翠究竟是不是安蓮公主呢?”武沛凝道:“說下去!”馮希夥道:“我們在洛陽附近都沒有找到安蓮公主的墓地,而百花節上偏偏就蹦出來一個若翠,如果我們把若翠姑娘召進宮中種花,皇上與當年的孟子隱一定會懷疑我們要對若翠姑娘下手,這樣一來……”周戚禧一臉讚歎道:“這樣一來不但能引蛇出洞,說不定還能一箭雙雕哪,國師果然高明!”武沛凝笑道:“那就按國師的意思辦吧!”
高宗李敬文軟弱還多病,朝政基本由武沛凝控製,武沛凝雖然有野心,但因一直沒有找到調後令符,又怕自己羽翼未豐,所以遲遲不敢下手,朝中大小事務隻要不關乎她黨羽,那任由李敬文處理,否則就由武沛凝就橫加幹涉。如果李敬文病發,武沛凝就獨自臨朝,但她畢竟是個女人,朝堂之上拋頭露麵,不合禮製,所以她在高宗的龍椅後麵裝上一道細密的珍珠玳瑁簾,坐在簾後對朝政進行參與幹涉,名曰:垂簾聽政。
金壁輝煌的的朝堂上,高宗李敬文端坐龍椅,珍珠簾後坐著皇後武沛凝,下麵站著恭恭敬敬的文武百官,李敬文正拿著一本奏折翻閱。沛王李來義站出來道:“啟稟父皇,上月您將百花節一事交由兒臣辦理,現在為期一個月的百花節已經結束,承蒙皇恩浩蕩,兒臣不辱使命,本屆花會選出百花之王若翠花,並封睦州雉山縣清溪人氏若翠姑娘為今年百花節的花魁,現特來向皇上交旨!”高宗李敬文道:“嗯,做的不錯,本屆花會舉辦的非常成功,大顯我皇家風範。”
這時,吏部尚書李義府出來道:“皇上,若翠花花姿嬌豔,端莊大方,如果在皇宮內種植,定可使皇宮增色不少。”周戚禧馬上出來道:“臣覺得李大人所言極是,天下百姓都知道若翠是花中之王,種植在皇宮中,更為皇宮增加王者風範。”李敬文笑道:“皇後的意思呢?”珠簾後的武沛凝答道:“既然兩位大人都覺得可行,我沒什麼意見。”高宗聽後即命軒轅儀在散朝後起草詔書:讓本屆花魁若翠姑娘進宮種若翠花,然後交給杜正倫、李義府與周戚禧去辦。
沛王爺李來義又道:“這次百花節上,兒臣兩位幕僚出力甚大,一位是絳州龍門人王贛修,另一位是婺州義烏人江冠,其二人才高八鬥,年輕有為,堪為不可多得的人才,還望父皇能給二人一個為國效命的機會!”
聽到此校書郎楊效霏站出來道:“稟皇上,自太祖皇帝開邦建國以來,即重開科舉,目的就是要天下貧寒書生通過考試,證明自己已經熟讀百家之書,可以登上仕途,造福百姓,如果這些沒有參加過科舉的人僅憑一點兒功勞即被舉薦任用,此事傳出去,恐怕要讓普天之下莘莘學子對科舉失望。此舉有違國家法製,有違科舉之道,請皇上三思。”李敬文尚未開口,武沛凝已經先道:“你聽到了,你說的那兩人年紀尚小,還是等來年讓他們通過科舉進入仕途,那才是正道。現在就封兩人為你的侍讀,留給你用。”李來義看了楊效霏一眼,隻見楊眼炯目不斜視,一本正經。李來義暗道:呆死古板!但又皇命難違,隻應聲道:“謝皇上,謝皇後。”
這楊效霏11歲時就被稱為神童,參加了兩次科舉,曆時十餘年才及第,而江冠和王贛修尚未二十,卻與其齊名。時人將其三人與當時益州新都尉盧照鄰並稱為初唐四傑,以王楊盧駱相稱。楊效霏對年長的盧照鄰甚為尊敬,但是見到那王贛修年紀輕輕竟排在自己前麵,很是憤恨,常說:愧在盧前,恨在王後。今日在朝堂上見沛王李來義為其邀功,便首當其衝,出來阻止,直惹的沛王爺十分很惱火卻又無奈。
若翠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是躺在客棧的床上,可文靠著床邊的芙蓉錦帳打盹,桌子上爬著王贛修,江冠忙著端茶倒水。若翠輕輕搖著可文的手臂,將可文晃醒道:“姐姐,我們怎麼回來的?”可文憐惜的看著若翠,搖著頭道:“我也不知道,昨晚還就叫你們不要進去,你們偏不聽,你和王贛修一人喝了兩杯,暈到現在,我和駱大哥一人喝了一杯,醒來的比你們稍早一點兒,我醒來的時候大家都在這裏了。”
江冠給每人遞上一杯茶道:“就當做了一場花夢吧,來,大家先喝點兒茶,等下去吃東西。”若翠坐起來靠著可文,喝著茶喃喃道:“那宅子裏的花好漂亮,好神奇,那地方也好美!”王贛修摸著額頭道:“嗯,美是美,可惜邪了一點兒,幸虧大家都沒事,以後還是不要去了。”江冠笑道:“隻要若翠不去,我看沒人想去。”若翠應道:“既然大家都說不去,我也不去了,我最聽話了。”
可文笑吟吟的看著若翠道:“你做的到才怪!”若翠嗔道:“姐姐,女子漢,大丈夫,我說到做到的!”王贛修大笑道:“那你到底是女子還是漢子?”可文道:“我們家若翠是又有女人的溫柔又有男人的膽識,所以叫女子漢!”若翠驕傲的點了點頭,江冠道:“原來是這樣,那世上就隻有一種人能與你媲美了!”若翠道:“什麼人哪!”王贛修道:“太監!”若翠羞怒道:“你,太過分了!以後再不理你了!”
江冠連忙向若翠賠禮道歉,說了半天好話才完事!
幾個人吃完早點後,王贛修和江冠去了沛王府,若翠和可文則在爬在桌子上聊天,可文咬了一口點心後若有所思,若翠問道:“姐姐,還在想昨天晚上的事?”可文道:“我就是覺得那呂府妖裏妖氣的。”若翠笑道:“剛才都說了,以後不去了嘛,我們再見到那個呂冉伯就躲遠點兒。”可文道:“你說昨天晚上,我們是怎麼回來的?”若翠眨了眨眼睛道:“難道是自己飛回來的?”
若翠看著小二從門口跑過,就大喊道:“小二,小二……”店小二放下手中端著的水盆進來道:“客官有何吩咐?”若翠竟然一時語塞,她實在不好意思問人家,自己是怎麼回來的。隻好道:“昨天晚上有沒有看到什麼人進我們房間?”可文看著若翠的樣子,撲哧一笑。
小二道:“客人丟東西了嗎?那可要報官了。”若翠道:“我隻是問你有沒有看到人進我們房間。”小二用毛巾擦著手道:“今天早上給你們送東西的時候,見你們都在啊。”若翠笑道:“我們是問昨天晚上。”小二搖著頭道:“這倒不曾看見。”若翠怒道:“沒你的事了,快點兒去忙吧。”
店小二剛帶上門出去,窗戶一響,一個人跳了進來,若翠驚叫一聲,飛奔過去出手便打,可文也向床頭掛著的寶劍衝去。那人轉過頭來向若翠道:“若翠,是我!”若翠一看這人,立即驚叫道:“孟叔叔!”
進來的人正是孟子隱,他穿一身深藍粗布衣,頭戴竹編大鬥笠,難怪若翠剛開始沒認出來。若翠想到那天晚上偷若翠花的事,心裏泛起一絲愧疚,忙向孟子隱道:“孟叔叔,那天晚上對不起……”
孟子隱卻神色緊張的伸出一根手指,示意若翠低聲,然後朝她:“你們兩個跟我走!”若翠愣道:“走?去哪兒?”可文道:“孟叔,到底出了什麼事?若翠可是今年百花節的花魁呢。”孟子隱道:“你們根本就不該到雁歸峰去偷若翠花,更不該來參加這百花節,現在你們已經被皇後的人盯上了。”若翠急道:“皇後?她盯我們幹嗎?孟叔叔,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子隱並不回答,隻是急道:“你們快收拾東西,跟我走。”可文見孟子隱一臉嚴肅,便道:“孟叔叔,您能不能把話說清楚一點兒。”孟子隱道:“先走了再說,否則就來不及了。”
客棧外麵一陣吵鬧,孟子隱輕輕推開窗子,見一隊官兵已經來到客棧門口,為首的正是周戚禧和李義府,孟子隱急道:“別收拾了。”他怕若翠再問個沒完,便伸手將若翠攔腰抱起,然後從後窗跳出,可文急忙跟上。
那天晚上,若翠與可文走後,孟子隱便一路追到洛陽,可還是遲了一步,若翠花已經被封為百花之王,若翠也被封為花魁。孟子隱無奈之中,就在花會上轉,苦思良策,卻碰到了心情和他一樣煩悶的高宗李敬文,於是他把能證明若翠身份的物件和當年高宗想讓陪若翠一起下葬的兵符交還高宗,自已躲在暗處保護若翠。
呂冉伯用幻境欺騙若翠的時候,他就躲在後麵房上,並且在危急時刻及時出手,還在周戚禧一夥走後,把她們四人送回福來客棧。
這麼多年,孟子隱一直都在想:要不要將若翠的公主身份告訴她,若翠知道後會怎麼想?擔心總是多餘的,人算不如天算,千防萬防,若翠還是暴露在武後的麵前!還有那個呂冉伯,他接近若翠是為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目?看他的樣子,知道他絕非善類,若翠將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命運?這些事就算自己不說,有武後的人跟著她,她遲早也會知道,還不如讓她早做打算的好。這天早上,他看著江冠和勃離開後不久,便進入福來客棧,本想將她們帶出來將事情說清楚,卻不想周戚禧隨後就到了。
周戚禧與李義府兩人進入福來客棧,就徑奔若翠的房間,不想叫了半天都沒人應,推門而入時發現裏麵空無一人。士兵趕緊叫小二過來,小二摸著頭上方巾迷惑道:“怪了,剛才我送水的時候,那個姑娘還問我昨天晚上有沒有見到有人進她們房間,我說沒有看見,怎麼一會兒就沒影了。”
周戚禧聽到此,立即對手下怒道:“全是飯桶,連個人都盯不住,還不快追。”
洛陽城外,兩騎快馬,一前一後絕塵而去,一匹馬上坐著可文和若翠,另一匹上坐著孟子隱。可文遠遠叫道:“孟叔叔,我們去哪兒?”孟子隱勒馬道:“先找個沒人的地方再說!”可文道:“到底是什麼事,要我們東躲西藏?”孟子隱把馬引向旁邊的一個小樹林中,一收韁繩,然後下馬坐下。
若翠與可文靜靜看著他,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兩人對他的脾氣和做事風格早已了然於胸,他不輕易說話,但他說的話讓人無從反駁;他不輕易承諾別人做什麼,但他承諾過的事,從來沒有讓人失望過;他也不對人要求什麼,但他的要求,你必須要答應。
孟子隱回過頭來看著若翠,若翠也望著他,無情的歲月在他蒼老的臉上刻出了一道道的皺紋,他花白的頭發在風中飄舞,但他臉上堅毅的表情告訴著別人,他不是一個容易屈服的人。
就這樣相互看了好久,孟子隱終於張口了:“若翠,可文,這麼多年來,有些事你們一直想知道,可我卻都不說,因為我不敢說。”可文道:“孟叔,殺人不過頭點地,究竟是什麼天大的事,讓您埋在心裏這麼久?”孟子隱深吸口氣,仿佛說出這件事需要很大勇氣一樣。
半天後,他從身上摸出一塊玉佩交給若翠,向可文道:“這是我和若翠與皇宮的故事,你也聽聽吧,我早就把你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了。”
孟子隱向若翠道:“你小時候曾經叫我父親,我一直沒有答應,並且堅持讓你叫我叔叔,因為你的父親不是我。”若翠道:“我早就想到了,可您也沒告訴過我,我的父親究竟是誰?”孟子隱道:“二十年前,我是千牛衛大將軍、當今皇上的貼身侍衛隊長,而你就是當今皇上和皇後的女兒,當年失蹤的安蓮公主。”孟子隱把當年武沛凝如何害死王皇後和蕭淑妃,高宗所麵臨的困境,及若翠的身世一五一十的講述著。
若翠靜靜的聽著,像聽別人的故事一樣的平靜,這些天來,她遇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議:那個奇異的洞穴,仙界瑤池、王母娘娘,還有那個呂冉伯。這些都是自己想都沒有想過的事,但它們真實的存在於自己的生活當中,現在又給自己扣上了一頂公主的帽子,難道這已經是命中注定?以後在自己的生命裏還將會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若翠仔細的撫摸著玉佩,圓圓的珠子繞著一龍一鳳,多麼吉祥的圖案,龍鳳戲珠。可這又能為自己帶來什麼呢?帶來一個快樂的童年?帶來父母的疼愛?一直以來,她心中都有一個夢,一個不完整的夢,或許這本來就不應該是個夢,在平凡百姓家的生活當中,兒女圍繞在父母膝下撒嬌,都是司空見慣。可在若翠的童年裏,隻有一個孟叔陪伴著自己,盡管孟叔待自己像親生女兒一樣,可看著別人的父母,若翠心裏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麼。
在若翠的心裏,他的父親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瀟灑書生,而母親是一個溫柔賢淑的家庭主婦,或許他們因為一些痛苦的原因離開自己,但終有一天,他們會回到自己身邊疼愛著自己,多少夜裏,若翠都坐在門口的石頭上,遙望著天上的星星,對著星星許願,希望這個願望終有一天會實現。可年複一年,父母始終沒有出現,每當若翠向孟叔叔問起的時候,孟子隱總是把話題轉移開來。隨著年齡的漸漸長大和可文的出現,若翠的生活好像少了很多孤單。但那個夢卻一直縈繞在若翠心頭,她期待著終有一天會夢想成真。
夢想即將成真的這一天,若翠卻不敢接受,不敢接受自己是皇上的女兒,不敢接受自己是個公主,更不能接受當年她母親把自己扔到地上,想要以摔死自己來要挾父親!以至於自己被迫離家、四處流落,可事實已經擺在了自己的麵前,自己該何去何從?
此刻,孟子隱已經淚流滿麵,這個隱藏在他心底十幾年的秘密終於說了出來,他感覺一下輕鬆了很多。聽著他們的故事,可文目瞪口呆,她從來沒想到跟自己一起生活了這麼久的妹妹竟然是個公主。
孟子隱對可文道:“可文,你雖然也是我養大的,我舍不得跟你分開,但以後我們的路可能會走的異常艱難,並且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可文厲聲道:“孟叔,您就以為我陳可文是貪生怕死之人嗎?”若翠哭道:“可文姐,我們隻是不想連累你。”可文道:“你們是我最親的兩個人,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樣,我早已失去了自己的父母,我不想再失去這一個家!”姐妹兩人抱頭痛哭。
孟子隱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我們先回雁歸峰再做打算吧,文保他們還等在那裏。”可文道:“為今之計也隻有這樣了!”
孟子隱看著可文走到馬前,突然一掌擊在她後頸上,將她擊暈。若翠看在眼裏,立即驚叫道:“孟叔,你……”。孟子隱正色道:“若翠,可文跟著我們遲早會被拖累,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的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不需要再說了。
兩人把可文抬到旁邊的草叢裏,找了一些樹枝把她蓋起來,然後上馬離去,臨別時,兩人都多看了她幾眼。
天邊的斜陽已經落山,天色慢慢黑了下來,隻留下一片淡淡的青亮色還在與即將來臨的黑暗世界做著最後的抗爭。
孟子隱催馬揚鞭,想帶若翠走的遠遠的,遠離洛陽這個是非之地。卻不想,在這裏耽誤了半天,周戚禧派來尋找若翠的官兵已經尾隨而至,兩人剛剛跑開,便有一隊官兵吆喝著追了上來。兩人一麵跑,一麵躲避後麵飛來的冷箭,可沒過多久,兩匹馬就中箭而死,滾落在地的孟子隱與若翠也被官兵圍住。
孟子隱護著若翠,意欲與這些官兵決一死戰。還沒打幾招,就見天上一道暗紅色光芒帶著尖銳的哨音,飛過來在若翠和孟子隱身邊停住。
那紅光慢慢轉著圈,接著化成一個人形,此人身材瘦削欣長,渾身漆黑,好似墨染,隻是看不到他的牌子眼睛。
官兵們見了如此奇怪的景象,不禁都愣了一下。有個膽大一點兒的向前一步,揮著刀向他喊道:“你是什麼人?”那人笑而不答,隻是身上的紅光慢慢褪了下去。
這官兵見他除了黑一點兒,怪一點兒,沒什麼與眾不同之處,便一招呼身邊的同伴,揮舞著兵器向他衝去。紅色光芒裏麵那人冷笑著,雙臂伸展,然後在胸前交錯了一下後,揮出一股黑霧,黑霧將跑過來的官兵們包裹的嚴嚴實實,官兵們這才感到什麼不對,慌忙叫著躲開。但那黑霧轉眼就漫成一片,官兵們在這濃濃的黑霧裏分不清敵我,一時驚叫聲,咒罵聲,馬嘶聲連成一片。
孟子隱見此,想拉若翠趕快逃開,待他將手伸出時才發現身邊已經不見了若翠,也不見了那個怪人。
若翠隻覺得眼前一黑,接著身體被一塊黑布般的東西緊緊裹住,她想要掙紮,卻怎麼都紮不脫,然後身體被什麼東西托起,耳邊風聲不停的呼嘯著,好像在飛在雲裏霧裏。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若翠的身體才落在地上,此時黑布被打開,她定睛一瞧,看到站在前麵的竟然是那個呂冉伯,自己與他正站在一塊巨石下麵。
若翠道:“呂大哥,你怎麼帶我到這裏來的,孟叔叔呢,為什麼沒有一起來?”呂洞滿臉無奈:“當時我拉了一下他,可……他鬆開了,所以……”若翠急道:“那你快去救孟叔叔,好不好,呂大哥,我求求你了。”呂冉伯沉思道:“現在官兵追的正緊,如果我出去救他,隻怕把事情鬧的太大,到時候再把你也暴露了,那……”
若翠不再言語,坐在地上傷心的哭著:“孟叔叔,孟叔叔……”。
黑暗中,呂冉伯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陰笑,他扶住若翠道:“若翠姑娘,你別傷心了,我去看看,說不定有別的辦法,可以救你的孟叔出來。”若翠聽到此,馬上站了起來道:“我跟你一起去。”呂冉伯笑道:“你去?你去了我還要保護你,我看你還是在這裏等我的好消息吧!”若翠道:“那你小心一點兒。”呂冉伯道:“你不要亂跑,免得我們回來還要到處找你。”他說完,便從岩石下一躍而出,消失在夜幕中。
沒過多久,山下便有一個老者連奔帶跑向這邊過來,他邊跑邊回頭望著。
腳步聲帶著粗重的喘息聲越來越近,一聲輕微的呼喚傳來:“若翠!若翠!”若翠從岩石下探出半個頭來,隻見兩丈前的地方,站了一個黑衣人,手提一把青鋼單刀,正是孟子隱。若翠喜的一下從岩石下躍出:“孟叔叔,孟叔叔,我在這兒。”
孟子隱驚喜的望著若翠道:“若翠,你沒事吧,真是多虧了你那個朋友!”若翠聽著孟子隱的聲音似乎有些發澀,但又一想:應該是驚嚇和路上奔跑勞累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