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起義(1 / 3)

菁雄寺,創建於唐貞觀年間。是當年唐高宗李敬文為太子時,為紀念其亡母文德皇後,報答慈母的養育恩德而建造此寺。菁雄寺建築規模宏大,麵積近四百畝,為當時唐洛陽城最宏偉壯麗的皇家寺院。寺院建成後有三百多僧人主持宗教活動,並請西行求法歸來的玄奘法師任菁雄寺首任主持,玄奘法師在此翻譯佛經、弘法育人直到仙逝。

這裏地處洛陽城南風景秀麗的晉昌坊,南望南山,北對榆陽宮含元殿,東南與煙水明媚的曲江相往,西南和景色旖旎的杏園毗鄰,清澈的黃渠從寺前潺潺流過。

寺內有一座五層十幾丈高的大雁塔,塔身磨磚對縫堅固異常。每層四麵各有一個拱券門洞,可以憑欄遠眺,洛陽風貌盡收眼底。在這佛家清靜之地,每日清燈古佛,暮鼓晨鍾,彰顯著出家之人不計恩怨得失,與世無爭,一心向道的高風亮節。

自魏晉起,前往西天求取真經的人數不下百人,能成功返回的少之又少,能像玄奘法師取得如此輝煌成就的,普天之下,也僅此一人。玄奘法師當年曆盡千辛萬苦,跋涉十多萬裏,用了十七年光陰,從西天取回真經,回來之後心無旁騖,兩次拒絕太宗李欣英讓其棄道輔政的要求,隻是專心譯經,弘揚佛法,將一片丹心獻給了佛祖。

玄奘法師一生向佛,別無所求,為了弘揚佛法,探尋真理,他一生走過了多少路?當他在冰天雪地裏饑寒交迫的時候;當他在無際沙漠裏命懸一線的時候;當他在深山老林裏麵對狼蟲虎豹的時候;當他在異域他鄉遭遇歹徒強盜的時候,是誰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讓他在一次次的劫難中義無反顧,勇往直前?

每想到玄奘法師這種堅韌不拔的精神,李敬文就打心底升起一股敬意。玄奘圓寂時,已經從太子登基為皇帝的李敬文為了紀念他,特別罷朝三日,以示哀悼。

這幾日,李敬文總是在夢中夢到亡母文德皇後,便請國師占卜,馮希夥獻策道:“皇上,臣聞當初您貴為太子之時,曾經為文德皇後修建菁雄寺,一時間被傳為美談。事隔多年,您已貴為天子,卻很少再去菁雄寺上香,菁雄寺少了皇上您的駕臨,似乎已經沒有了昔日風采,何不趁重陽之節,到菁雄寺為文德皇後祈福,一來安慰她在天之靈,二則還可以到宮外去與民同樂。”李敬文笑道:“國師之言甚合朕意!”

重陽這天,高宗李敬文帶領百官及親眷駕臨菁雄寺。在大殿上完香之後,李敬文睹物思情,就讓武後與百官自行遊玩,自己則向大雁塔走去,大雁塔是當年玄奘法師藏經的場所,受李敬文的囑托,裏麵的所有東西都原封不動的保存著。李敬文命人在外守候,隻帶著玄奘法師的兩個徒弟窺基和圓測走進塔中,玄奘法師一生度人收徒無數,這窺基和圓測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塔裏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書架、長桌、板凳、茶壺。依稀中,玄奘法師伏在桌上譯經的樣子又浮現在他的眼前,看著看著,法師逐漸飄飄而去,隻留下桌上一卷卷厚厚的經文。

大雁塔共五層,下麵四層放著玄奘法師譯出的經文,最上麵一層放著玄奘法師的舍利。李敬文看著玄奘法師的舍利,忍不住奇怪道:“佛祖在西方,舍利為什麼要麵朝東南而放?”

圓測雙手合什,念聲佛號:“阿彌陀佛!”然後從書櫃裏拿出一張大大的大唐疆域圖,上麵標示著一條條紅色箭頭,每個箭頭都有年份,猛一看倒覺得像是一幅作戰地圖。紅色箭頭從洛陽開始,幾乎遍布大唐江山的每一個角落,最後停在洛陽不動。

圓測道:“這是師父一生走過的路,先師從十歲離開家鄉,四處求學論佛,幾乎有寺院的地方他都去過。後來他見國內佛法眾說不一,便往印度求學,一去一回共十七載,回到洛陽後,便一心譯經傳道,再也沒有離開過這裏,也沒有回過家。”

窺基接道:“師父家在洛陽,雖然現在已無家人,但他常說:那是他出生的地方,一定要回去看看,可是因為經文沒有譯完,一直都沒時間回去。他老人家彌留之際對弟子們叮囑說:鳥飛反故鄉,狐死必首丘,既然活著回不了家,死了就把他的身體朝著他家鄉的方向。”窺基的一番話,聽的高宗李敬文黯然流淚。

“師父顯靈了!皇上您看!”圓測指著玄奘的佛骨舍利叫道:裝有玄奘法師舍利的檀香盒慢慢現出耀眼的黃色金光,一道金光直衝塔頂,停留了片刻之後,才消失不見。

塔外麵也傳來一陣驚呼,李敬文急忙出塔,宰相盧承慶急忙迎上來道:“皇上,臣等方才看到一道金光從塔中飛出,到塔頂十丈多高的時候,這金光化作一顆金星,向東南而去。”李烽淩忙迎上來道:“恭喜皇上,此乃祥瑞之兆,近幾日,東南方必出祥瑞。”李敬文大喜,賞百官菊花酒,茱萸糕,並令百官賦詩,以示慶賀。

這時,武沛凝正在方丈玄心法師的僧房裏,由國師馮希夥陪著,與玄心法師談經論道。武沛凝曾經出家為尼,雖然當時無心向佛,修行粗淺,但其對佛經的理解卻令玄心法師大師由衷欽佩。玄心法師道:“皇後不愧為人中之鳳,如果修道,定可與玄奘法師相比,如果輔政,定可與《大雲經》中的黑河女王相比。”

武沛凝愣道:“《大雲經》?黑河女王?”玄心法師道:“不錯,《大雲經》曾經記載了一位淨光天女,此女曾經在釋加佛處聽聞佛經深義,後來為了度化眾生,進入輪回,成為無名國這公主,忽有一日,其父駕崩,群臣皆推其為嗣,繼承王位,她就成了黑河女王,統領一國。”

武沛凝笑道:“大師,可否將此經借我一閱?”玄心法師長歎道:“這古前的經文,我這裏沒有。”武沛凝道:“那大師是在哪看來的?”玄心法師道:“敦煌,那裏堪稱佛家經典的寶庫,應有盡有,《大雲經》就是其中之一。十餘年前,我曾在那裏修行,無意中翻到了那本《大雲經》,因為故事特別,所以就記了下來。”武沛凝聽到此,拿眼睛看了看馮希夥,馮希夥一點頭,好像明白了。

第二天,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將在菁雄寺所見所聞賦詩一首,交呈高宗閱覽。李敬文看了一陣,見其中不乏華美詞句,但也有粗俗敷衍之作,便將詩稿交與坐在簾後的武沛凝,自己去翻閱奏折。

武沛凝雖然生性陰毒,但自幼熟讀百家詩書,頗負才氣,進入皇宮後,每日閑來無事,閱便古今之作,對詩詞歌賦都有自己的看法,對文人雅士更是惺惺相惜。

簾後突然一聲:“好!”李敬文回頭問道:“皇後,看到什麼了,如此興奮?”武沛凝笑道:“皇上,你看這篇文章。”高宗李敬文接過,隻見上麵用娟秀的字體寫道:

九月九日上幸菁雄寺登浮圖,群臣上菊花壽酒:

帝裏重陽節,香園萬乘來。

卻邪萸入佩,獻壽菊傳杯。

塔類承天湧,門疑待佛開。

睿詞懸日月,長得仰昭回。

後麵落款為軒轅代天。

李敬文看完也是點頭默讚:“好詩,真是好詩!”武沛凝在簾後道:“不知道這軒轅代天是哪們賢臣的門下?”尚書省侍郎軒轅儀站出來躬身道:“代天是微臣孫女。”武沛凝道:“果然名門之後,散朝後,讓她到蓬萊池見我,我自有賞賜。”軒轅儀伏地道:“謝皇上,謝皇後。”

蓬萊池又名太液池,占地數頃,水明如鏡,迂廊水榭,楊柳垂岸,水邊間排著各類石雕的奇珍異獸,拱衛著池中一座巨大魚形石雕。那魚形石雕似豚似鯨,似騰似躍,僅露出水麵的半截身子就有五丈長。

李敬文和武沛凝正坐在水邊小榭裏品茗,見軒轅儀與軒轅代天到來,俱是歡喜。這軒轅居代天聰惠美麗,在其祖父軒轅儀與其父軒轅庭芝的教導下,坐落大方,舉止優雅,雖然談吐間綺麗浮豔,但不乏生動有趣之處。武沛凝高興之餘,便讓代天與其祖父一起為高宗及自己掌管誥命,負責起草文書之類。

而此時,十幾匹快馬正在國師馮希夥與周戚禧的帶領下,衝過京畿道,沿著絲綢之路,向敦煌進發。

那天,武沛凝在菁雄寺,聽了玄心方丈的話後,心中激情澎湃,一股強烈的欲望刺激著她的神經,於是當天晚上她就命馮希夥與周戚禧到敦煌,一定要把那《大雲經》帶回來。

敦煌,戈壁裏一明珠,自漢代開辟絲綢之路起,就注定它要在以後的一千多年裏扮演一個重要角色。這裏雲集著各式各樣來自各地的人群,最多的就是來自西方的商人和傳經布道者。他們懷著不一樣的目的和心境,在這裏集結,再從這裏散去。為這裏留下了一時的輝煌。

始建於前秦的莫高窟,在曆朝帝王們的興建之下,規模空前宏大。隋朝僅三十七年的時間,就在這裏開佛洞七十多座,但佛祖沒能保佑那位殘暴昏庸致使生靈塗碳的隋煬帝。

大唐開國以來,雖然遵奉老子的道教,但對佛教也沒有遺棄,依然聘用能工巧將,將這裏繼續建設。

人的年齡越大就越信佛,越相信世事輪回,因果循環。於是就有各式各樣的通過不法手段發達的人,想用施舍給寺院的香火錢洗幹淨自己罪惡的靈魂。在敦煌,來自不同地方的懷著不同目的的人,操著不同的語言在這裏聚集,佛是他們在這裏共同的語言。但是拜佛和捐贈香火錢時虔誠聖潔的靈魂,會被有些人轉頭就丟掉,繼續為了名利去幹那些罪惡勾當。

拜佛畢竟是虛無縹緲的,而人是要活在現實中的!

馮希夥和周戚禧經過了數十天的奔波,終於到達敦煌。看著繁華的敦煌城,馮希夥道:“我以為邊陲之地定然荒涼無比,卻不想這裏竟然是一個小洛陽!”周戚禧笑道:“國師有所不知,敦煌為絲綢之路的咽喉要塞,自非一般關隘所能相比!”馮希夥道:“等把事情辦完,一定要在這裏好好玩兒上一玩兒!”

周戚禧道:“國師所言極是!”話剛說完,他臉上突然閃過一絲疑惑,盯著身邊走過的一個紅頭發胡人道:“他怎麼會在這裏?”馮希夥道:“周大人對那個胡人感興趣?”周戚禧道:“我覺得此人好生麵熟!”馮希夥笑道:“麵熟?周大人難道在這塞外還有什麼遠門兒親戚不成?”周戚禧又盯著那人看了一眼,猛然瞧見他掛在腰上的一對殘月回鉤。

周戚禧驚叫道:“我想起來了,他是的前鋒將軍利骨波,上次可汗到洛陽受封之時,就帶著他。”馮希夥道:“周大人不會記錯了吧,的人怎麼敢跑到敦煌來?”周戚禧道:“一定不會錯,尤其是他腰間的那對殘月回鉤,我生平僅見過一次。”而此時,利骨波也突然站住,回頭看了周戚禧與馮希夥一眼,然後迅速混入人群中。

馮希夥正想去追,周戚禧攔住道:“國師,且不管他,還是先辦我們的正事要緊!”

兩人到莫高窟,向守衛官兵出示了公文,說明來意後,被帶到了守軍校尉武空冷的麵前。武空冷接過兩人遞來的文書仔細看了一遍後,即讓副官梁宮去找《大雲經》。馮希夥向前一邁,就要向莫高窟裏走,卻聽武空冷吼道:“你們不能進去。”

馮希夥聽著此人粗暴的語氣,馬上怒道:“我是大唐國師,在整個洛陽城,也沒人敢跟我這樣說話。”武空冷道:“這裏不是洛陽,你可以再走一步試試。”馮希夥自從攀上武沛凝,做上國師後,一直都傲氣淩人,哪兒受過這等羞辱,心下一憤,便往前走,想看看這個小小的守軍校尉能把自己怎麼樣!周戚禧連忙拉住他:“國師,強龍不壓地頭蛇,您何必跟這些小輩們鬥氣呢?”

還沒走遠的副官梁宮一看這邊僵住,趕回來勸道:“兩們軒轅別見怪,我們這裏也是有規矩的,因為莫高窟裏關押的都是流放過來的欽犯死囚,為兩位的安全,還是請留在這裏歇息片刻。”說罷,讓士兵帶二人到軍帳休息。

馮希夥和周戚禧坐在軍帳裏喝茶解氣,過了半晌,梁宮回來道:“二位大人,我們這裏藏書眾多,《大雲經》又很久沒用,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不過請您放心,我已經對看經的人說了,隻要找到,馬上給二位送來。”周戚禧笑道:“那好,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的這個時候把經書拿來。”梁宮笑道:“我會盡力,不知二位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周戚禧道:“你們那位校尉好像很凶嘛。”梁宮歎口氣道:“如果不是他脾氣固執,死尊教條,恐怕早就升官了,哎,我們這些做手下的也跟著他受累。”周戚禧道:“我們國師也是佛教弟子,對這莫高窟向往已久,此次前來,一是奉皇命尋找《大雲經》,二是想來參拜佛家聖地莫高窟,不知大人可否成全?”

見梁宮麵露難色,周戚禧笑道:“我們回去以後,定會在皇上麵前幫梁大人您美言幾句,以後……梁大人您還愁沒有前途嗎?”梁宮聽到此,高興道:“那……下官去想下辦法。”

這天下午,梁宮拿著《大雲經》,到營帳去馮希夥與周戚禧。馮希夥接過《大雲經》揣入懷中道:“梁大人辦事果然有效率。”梁宮笑道:“多謝國師誇獎,這本《大雲經》曆經幾朝幾風雨戰火,莫高窟也僅此一本,大人要保管好了。”馮希夥不屑道:“在我身上,我就保證它出不了事。”梁宮諾諾應著。周戚禧道:“梁大人,公事已經辦妥,那我們的那件私事……”梁宮遞過來一個包袱道:“在下已經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在這裏見!”

第二天一早,馮希夥與周戚禧穿上梁宮給的軍士裝,然後跟著他穿過幾個哨卡進入莫高窟。隻見斷崖上麵佛洞林立,佛窟裏雕塑精美,壁畫栩栩如生,畫的大多都是佛經中的故事。

梁宮帶著兩人在裏麵轉了半天,馮希夥忽然發現一個洞裏金光四射,走近一看:洞裏幾十個人正抬頭望著洞壁上的一座大佛,大佛四丈多高,一個六十左右的老者騰在空中,手執一把發出耀眼金光的利劍,在洞壁上揮舞,頃刻之間,便削出一個慈眉善目,惟妙惟肖的大佛頭形,接著,老者斜出半丈,在旁邊石壁上腳尖輕點,又飛回到佛像前,削出佛身後收劍入鞘,飄飄落地,下麵立即響起一陣歡呼。

馮希夥心中詫道:此人身法和劍法都非比尋常,尤其是這劍,定非凡物。想到此,他迎上老者道:“好劍,好劍法!”老者一轉頭,望著馮希夥道:“雕蟲小技而已!”梁宮看著馮希夥貪婪的眼光,也走到老者麵前道:“果然是好劍法,把你的劍拿來看下!”老者道:“家傳的東西,不看也罷!”梁宮怒道:“你個死囚,真是不知好歹!”

他說著就要去抓那老者,周戚禧連忙扯住,然後衝老者笑道:“老人家,既是家傳的東西,看下又何妨,我們可是仰慕你的劍法和才華哪。”馮希夥道:“是啊,這麼好的劍法,這麼好的劍,隻能在這裏建石窟,大材小用,是不是有些可惜了。”老者道:“戴罪之身,能活到現在,我已經很知足了!”老者說完,轉身去繼續刻他的佛像,再不理會梁宮等人。

梁宮怒道:“不識抬舉。”周戚禧一拉二人道:“出去再說。”出了那個佛窟,周戚禧問馮希夥:“國師對那人很感興趣?”馮希夥道:“我是對他那劍感興趣。”周戚禧道:“那劍是不錯,可是我們如果想要殺人,根本就不用親自動手?要劍何用?”馮希夥道:“你可曾聽說過紫電、青霜、金槐、紅桑?”周戚禧道:“在書上看過,是幾把傳說中的神器,任何一把揮起來都驚天動地,抵擋千軍。”頓了一下:“難道?”馮希夥道:“我懷疑他拿的那把就是金槐!”

梁宮在旁邊笑道:“大人想要那老頭兒手中的劍還不簡單,殺了他就行了?”周戚禧道:“梁大人你不怕吃罪不起?”梁宮道:“在這裏服役的,大多都是發配來的死囚,沒幾個人能活著著出去,隻要能讓兩位大人開心,死幾個算的了什麼。”周戚禧拍拍他的肩膀道:“梁大人果然精通為官之道,日後定被重用。”梁宮躬身道:“那還要兩位大人多多提拔。”

看著他們兩人在一唱一合,馮希夥道:“就憑你們幾個就想殺他?不說他武功如何,單是他手中的金槐劍揮動起來,五丈之內,你們休想站的住腳。”梁宮道:“那該如何是好?”馮希夥道:“回去商議一下再說。”

黃銅燭台上搖曳著微弱的燈光,燈下一桌殘席前坐著三個居心叵測的人,三個人似乎已經喝的差不多了,周戚禧道:“梁大人,隻要你能讓我們國師高興,以後陽關都尉這個位置就非你莫數了!”梁宮搖頭晃腦道:“隻要兩位大人發話,在下肝腦塗地,都在所不惜。”馮希夥笑道:“來,幹了這杯,祝我們明天馬到功成。”周戚禧與梁宮也舉杯道:“馬到功成!”

西風呼嘯了一整天,漫天塵沙彌漫在敦煌的上空,來來往往的客商行人都躲進了房間裏。而此刻敦煌城都護府的正廳裏,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人,正在那裏不停的踱步,他就是敦煌都護程務挺。中午的時候,莫高窟守衛士兵來報,六十三號佛窟的四十名死囚殺死校尉武空冷和一群守兵後逃出軍營,副官梁宮身受重傷,還在昏迷之中。

聽到這個消息,他本來想馬上到莫高窟去查看的,但風沙忽然變大,睜開眼睛都困難,副將宋陸管勸他等風小點兒再去,就是這句話,讓他已經在屋裏徘徊了一個時辰,武空冷的死讓他感到十分惋惜!

校尉武空冷是他一手提拔的,他深知武空冷的為人:一個熱血漢子,令行禁止、執法嚴明,在任十年都沒有出過一絲差錯。

門忽然被推開,風沙裹著一個士兵衝了進來,坐在門邊的副將宋陸管馬上站起來把門關上,朝爬在地上的士兵斥道:“還沒通報就闖了進來,難道不知道規矩嗎?”士兵結巴道:“風……風太大了,沒停住……”程務挺向那士兵道:“你匆匆忙忙跑來,有什麼事?”士兵道:“屬下們在城外黃風灘發現一堆屍體。”程務挺驚道:“一堆?有多少?”士兵答道:“大概有五六十具。”程務挺道:“快帶我去看看。”剛拉開門,一股風隨即刮了進來,他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宋陸管道:“大人,現在風還沒停,還是再等下吧。”程務挺正色道:“不能再等了,再等天就黑了。”宋陸管知道拗不過他,連忙叫人跟在他身後。

風如刀割,還夾雜著黃沙塵土,平時半個時辰的路,今天卻走了整整一個時辰。

見程務挺到來,守衛在那裏的士兵迎上來大聲道:“大人,大人,好像江湖草寇的仇殺,總共五十七具屍體,十八匹馬。”程備鋌點著頭,打量了一下四周:

黃風灘離敦煌城十裏地左右,是出敦煌向洛陽的唯一通道。這裏漫天的黃沙和小石礫被狂風卷起,飛滾著打在人身上,一條幾丈寬的黃沙大道直通南北,西邊是一道起伏的沙丘,東麵是一片荒灘,是個名副其實的黃風灘。

程務挺歎道:果然是殺人的好地方,果然是殺人的好天氣!可究竟是誰,為了什麼在這裏殺這麼多人?

程務挺從馬上下來四處查看,仿佛要在這被黃沙掩埋了近半的屍體上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地上除了黑衣人之外,就是一些衣衫襤褸,麵容憔悴的人,很明顯,他們不是來往貨商,貨商不會是這種打扮,他們沒有行禮物品,自然也不是逃荒落難的,這麼多人,不是貨商又不是落難的還會是什麼人呢?

他忽然發現了一個老者,老者的頭顱粉碎,深深陷入泥土當中。程務挺驚道:好大的力氣,這一拳肯定不是普通人所能打出來的,殺他的人肯定功力渾厚,要致其於死地,難道是仇殺?

看看周圍,除了這老者之外,其它的人都死於刀劍之傷,不管是那衣衫襤褸的落難之人,還是黑衣人,都被對手一擊斃命,好像根本就無還手之力。正在思索間,一個士兵走過來道:“大人,穿黑衣服的總共有十八個,其它衣服的有三十九個。”程務挺點頭道:“仔細找找,看還有沒有其它有價值的東西。”

天漸漸變黑,風沙也越來越大,副將宋陸管走過來叫道:“大人,天快黑了,等風停了我們再來吧。”程務挺沉思道:“反正已經出來了,去莫高窟。”

停屍房裏,六名官兵的屍體被排成一排,幾個軍醫正在給一個昏迷的人包紮腹部的傷口,此人正是莫高窟守軍副官梁宮。程務挺向軍醫問道:“梁宮大人傷勢如何?”軍醫道:“一柄單刀穿腹而過,如果不是發現的早,恐怕早就沒命了,現在失血過多,暫時不能蘇醒。”程務挺道:“好好看護梁大人。”他又檢查了一下屍體,問道:“那麼多人逃走,難道你們都沒發現?”

一個衛隊長走過來道:“今天早上有人送來一紙調令,說是要臨時抽調二百名士兵到陽關去加強邊防……”程務挺道:“調令,是誰調的,調令在哪兒?”衛隊長道:“屬下隻是聽說,調令是梁副官簽收的,兵也是梁副官派的。”程務挺道:“你接著說。”那衛隊長道:“過了沒多久,就有一隊士兵帶著那群囚犯離開,說是都護府要問話。”

程務挺驚道:“好精密的安排,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這些屍體和梁宮大人的?”衛隊長道:“他們走後沒多久,我照例到各洞巡查,發現的這些屍體,我就立即讓人給大人您送信了。”程務挺又在屍體身上看了看,向那衛隊長道:“你叫什麼?入伍多久了?”

衛隊長答:“屬下叫樓榕健,在這裏已經十二年了。”程務挺道:“這裏的一切暫由你來掌管,如果有什麼事,馬上通知我。”樓榕健答道:“屬下明白。”“還有將逃走囚犯的名單和案底送到我府上去。”程務挺道。

回到都護府,程務挺將那些囚犯的案底打開,案底做的很完整,囚犯的畫像,家庭出身,所犯罪行,誰人審定,何時發配等都記錄的一清二楚。他沒有一個一個的細看,而是翻著畫像,想從中找到一個人,就是那個唯一沒有死在刀下的老者,盡管那老者的頭顱已經被打的變形,但他是沒逃過程務挺的眼睛,很快就將他的卷宗翻出。

阮靖荷,睦州清溪縣人,天生神力,自幼習武,手中有一把上古神兵:青虹刀。此人後來結識陳先豪與章致陽,三人拜為兄弟,共同經營遠馳鏢局,憑借三人超高的武藝及三柄稀世武器,鏢局生意日趨紅火,人數最多時超過三百。在一次押送官銀到洛陽的路上,遇到仇家,陳先豪與章致陽被對手用利器貫腦,當場斃命,阮靖荷受重傷逃脫。回來後因丟失官銀而被官府問罪,鏢局因此而解散。陳先豪育一女,名不詳,不知所蹤,章致陽育一子,名叔胤,年七歲,隨阮靖荷共同發配敦煌。

程務挺看到此,把所有發生的事串在一起:先是有人假傳調令,將裏麵的守軍調開,莫高窟裏的死囚們開始行動,殺了校尉武空冷和士兵後,開始出逃,兩群人馬相約在敦煌城外的黃風灘彙集,但是卻因為什麼利益衝突,雙方開始廝殺,十餘匹馬頭都朝著洛陽的方向,肯定有人逃掉,十餘個黑衣人想要去追,結果沒走幾步,就老者在瞬間擊殺,逃掉的那個人是誰?難道就是那名叫叔胤的孩子?如果是裏應外合早就策劃好的,那為什麼黑衣人要對他們趕盡殺絕?

案底是十五年前的,到今天,那孩子應該是個二十二歲的少年了。還有上麵記載三人用的都是稀世利器,除了阮靖荷的青虹刀,還有兩把武器是什麼?此次追殺他的人是為了那個孩子還是為了他的青虹刀?還是隻為了尋仇?亂麻般的思緒在他的腦海裏纏到一起。

後半夜,風沙漸漸變小,黃風灘的空氣中回蕩著一股灰塵和死亡的氣息,殘缺的月亮用殘缺的月光將這裏布滿,雖然不夠亮,但依稀可以看清人的模樣,遠處傳來一陣貓頭鷹的叫聲,但叫聲似乎淒厲的帶血。西邊的沙丘上,滑下來一個穿灰色長衫的少年,他麵容憔悴,目光呆滯,步履蹣跚。

少年走到這被黃沙掩埋的死人中間,走走停停,似乎在尋找什麼,過了半天,他身子一晃,加快腳步,走到頭顱被打碎的老者旁邊,跪倒在地,將老者從黃沙裏拉起,低聲嗚咽:“舅舅,你醒醒,沒有了你,以後誰來陪叔胤呀……舅舅……”

“小子,你馬上就可以見到你的舅舅了,嘿嘿!”叔胤感覺這聲音好像就是在背後響起,一轉頭,卻連個人影都看不到。“誰?”少年驚叫道。月色下,一個身高八尺,身體健壯黑影一下出現在他的眼前,對叔胤來說,這人並不陌生,白天的時候,這人曾經截殺過自己。此人正是來敦煌尋找《大雲經》的馮希夥。

馮希夥好像已經知道這個自稱叔胤的少年會回來一樣。

叔胤看著他過來,便向他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我舅舅和我的叔叔伯伯們?”馮希夥走到他麵前,雙手舍什道:“貧僧是一個好人,一個送你去見你舅舅的好人。”叔胤看著馮希夥道:“虧你還是個出家之人,平白無故,殺了這麼多好人,你不怕玷汙了佛祖的清譽。”

馮希夥並不生氣,他怎麼會跟一個將死之人生氣呢。他隻是輕輕一搖頭:這孩子麵容憔悴,一臉憤怒,絲毫不見懼色,這份膽識與勇氣,如果練武,肯定是個武學奇材,但如果讓他活著,難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正猶豫間,叔胤吼道:“你不是來殺我的嗎?動手啊,怎麼了,你不敢了?”馮希夥聽到此,心下羞憤,右手一舉,運上全身的勁力向叔胤的頭頂拍去。

就在這時,叔胤的身體裏快速泛起一道金光,金光從他的頭頂穿出,迎向馮希夥的手掌,馮希夥手上一痛,手中勁力頓時消失。金光又回到叔胤身體中,慢慢暗淡。

馮希夥瞪大眼睛看著叔胤,然後看著自己的手掌,手掌像是被利劍劃過一樣,往外滲著鮮血。

馮希夥吃驚著後退一步,再次運氣,用左手向叔胤拍去,他掌中白氣噴吐,吹的地上塵沙飛揚,而叔胤卻如同傻子一樣不閃不避,隻是他體內的金光再次泛起,這次金光比上次更盛!

金光倏的一下,從叔胤胸前穿出,撕開馮希夥手中的白氣,刺在馮希夥胸膛上!

“砰”的一聲,叔胤被馮希夥的一掌打的飛了出去。

而馮希夥也不好受,雖然早已練成金剛護體,刀槍不入,但叔胤體內飛出來的金劍的那一刺,仿佛攜帶著萬鈞之力,打的他氣血翻騰。

馮希夥的身子飄出幾丈遠,吐了一大口血才勉強緩過來氣。

此時,那少年已經倒地不動,馮希夥卻已經憤怒,自己身為大唐國師,竟然被一個毛頭小子重創,此事如果傳揚出去,自己還拿什麼麵目見人,想到此,馮希夥揮著拳頭朝向章叔胤走去。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金鐵相磨的尖銳聲。馮希夥回頭一看,一柄彎勾映著月光正向自己飛來,他連忙將身子一低。那彎鉤在他頭上轉了兩圈,又飛了回去。

月光下,一個紅發胡人站在他的麵前,正是那日周戚禧所說的突厥將軍利骨波。

利骨波用另一把殘月回鉤將飛回來的這一個掛住,嘿嘿笑著朝馮希夥道:“和尚都開殺戒了?”馮希夥道:“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利骨波笑道:“你連一個小娃娃都打不過,怎麼跟我鬥?”馮希夥怒道:“識相的就躲遠點兒,趁我現在還不想殺你!”利骨波道:“那你走吧!”

馮希夥大怒,隨手一甩,一道白光向利骨波襲去,利骨波向右一閃,雙手向前一推,兩柄殘月回鉤旋轉著穿過白光,飛向馮希夥,麵對這稀奇古怪的兵器,馮希夥不知如何對付,隻能勉強躲閃,但任由他怎麼躲閃,總在在殘月回鉤的籠罩之下。利骨波看著狼狽的馮希夥,飛身衝進來,在馮希夥身上重重打了一掌,馮希夥被他打的一退,又被殘月回鉤掛了一下,痛的馮希夥一聲慘叫。

看著又要衝過來的利骨波,馮希夥猛的將身上袈裟扯下,向利骨波甩去。逼開他後,馮希夥又將袈裟揮迎向飛在自己身邊的殘月回鉤,一對殘月回鉤被袈裟甩出數丈元。

馮希夥這下沒了後顧之憂,立即揮掌拍向利骨波,利骨波也提掌相迎,四掌相對,強大的氣流撞擊在一起,將兩人各震退幾十步。馮希夥身上本來就有傷,這下更將他震的四肢發麻,他狠狠愣了利骨波一眼,晃著身子向敦煌城走去。

看著馮希夥離去,利骨波也回到沙丘邊躺下調息。他來這裏完全是出於好奇,那日在敦煌城,周戚禧認出了他,他也認出了周戚禧。他見周戚禧在看著自己,便躲入人流中,過了一會兒,他又溜到二人身後,偷偷跟蹤。白天馮希夥帶著黑衣人狙殺阮靖荷等人,他看的一清二楚,當時,他料定自己不敵馮希夥,才沒有冒然出手,而這天晚上,他看著馮希夥已經負傷,才敢出來,卻沒想到負傷的馮希夥依然強悍。

叔胤醒來時天已將明,敦煌這片沙海戈壁裏,晝夜溫差極大,晚上的風已經不能再用清涼來形容,是冷,冷的足以將人凍僵。叔胤用麻木的手摸著麻木的身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渾身發抖。是餓?是冷?還是痛?求生的欲望促使他走回敦煌城,找了一個堆滿柴草的茅棚,美美的睡了一覺。

叔胤再次醒來時,各寺院的鍾聲已經響起。陽光照在他身體上,他伸了個懶腰,感覺身上好像沒那麼痛了。走在在這舉目無親的地方,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父母在他心中已經是個很模糊的印象了,他很小的時候,就和舅舅阮靖荷被套上重重的枷鎖,被一群衙役驅趕著走了幾個月,把他從山清水秀的家鄉,趕到這荒涼大漠裏來修建佛窟。

他每天都是抬著各式各樣的框子:將洞裏掏出來的土石抬到外麵,或是將裏麵所需用的木料工具抬進去。重複的勞動,讓他都沒有時間去想一下重兵守衛的佛窟外是什麼樣子,發生著什麼事。隻有在休息的時候,聽著舅舅阮靖荷和那些叔叔們給他講講故事,講講外麵的世界。

阮靖荷有時也教他背一些莫名其妙的所謂的內功心法,非要他記熟背會。叔胤雖然很羨慕阮靖荷一跳就能離地幾丈高,更羨慕阮靖荷可以將一把木劍舞的金光萬丈;可他更喜歡那些給他講經,教他識字和做人道理的叔叔們,更想像他們說的五柳先生一樣:“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叔胤夢想在一個屬於他自己的世外桃源裏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逃脫奴役就是叔胤最大的願望。可是當叔胤出來以後才發現,現實並不是他想像的那麼完美,一天不到,叔叔們和舅舅都離自己而去,他已經不知道以後該何去何從!

“哎,就你了,你過來!”“說你呢,你沒聽見!”一個七尺高,絡腮胡子的軍士走到他麵前叫道,叔胤這才回過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然走到一個人堆裏。

叔胤指著自己望著那軍士道:“你叫我?”軍士笑笑,在他身上打了幾拳道:“瘦是瘦了點兒,挺結實的,進去。”叔胤看著軍士指的方向,朱門大匾上幾個大字:敦煌都尉府!

叔胤莫名其妙的走了進去:院子裏已經站了兩排人,大概有十幾個。看著他進來,一個士兵過來道:“你,名字,家是哪兒的?”“我叫章叔胤。”士兵又道:“家是哪兒的?”章叔胤愣道:“家?”士兵笑道:“你不會連自己家是哪兒的都不知道吧。”叔胤道:“我不知道。”周圍人頓時大樂,有人道:“自己家是哪兒的都不知道,你是天上掉下來的?真是個傻子!”

叔胤一陣茫然,十幾年來他都生活在佛窟旁邊的山洞裏,那裏就是他的家。士兵見他木訥的樣子,又見他身板硬朗,便笑道:“既然來當兵,這裏以後就是你的家!”然後給他一套士兵服,要他換上。

沒有了風沙的黃風灘是那麼溫和,那麼美麗,被黃沙掩蓋的屍體成了一個個起起伏伏的小沙丘,金黃色的沙子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上閃閃發光。而程務挺卻無心欣賞這些,為了這件案子,他整整一個晚上都無心睡覺,可僅憑那鳳毛麟角的證據,就去猜測一個關聯幾十條人命的大案子的來龍去脈,他實在沒有把握,所以一大早,他便帶人趕到這裏。

來到這裏以後,他就發現:已經有人比他先來了一步:有幾具屍體上蓋了很厚的沙子,像一座小墳包。程務挺暗道:“昨天風沙大,沒在這裏留人手,不想有人已經來過了。”

地上留有散亂的腳印,最少是三個人的,如果這其中有一個人就是死者阮靖荷的外甥章叔胤,那另外兩個人是誰?殺阮靖荷的人?

小墳包裏的屍體被拉了出來,果然有一具就是阮靖荷。

正在思索間,一個新發現將他的視線拉開,程務挺的眼睛落在了一匹馬上,一匹身上掩著黃沙的馬。

看著黃沙上幾處凝成黑色的血塊,程務挺有些奇怪:在這次打鬥中,不管是人還是馬基本上都是被利刃一擊斃命,為什麼這匹馬會多處受傷?“宋副將!”程務挺叫道。跟在他身後的宋陸管應道:“大人。”程務挺道:“借你的劍用一下。”宋陸管抽出身上佩劍交到程務挺手中。

程務挺蹲下身來,用劍劃開參著沙子的黑色血塊。他發現:每一個血塊下麵都是一個珠子般的血洞,初看時,覺得那血洞像是箭留下的,可這裏並沒有發現在箭的影子,箭也射不出那麼大的血洞,他拿著劍反複比劃,覺得刀劍不可能把血洞劃的這麼圓,也不那麼小。靈光一現他突然道:“把馬翻過來。”兩名士兵把馬翻過來後,宋陸管和程務挺都倒抽一口冷氣,這邊的血洞和那邊的血洞剛好對稱,就是說,有人用什麼暗器將馬的身子穿透。

程務挺輕輕的拔開地上的塵沙,找了半天,才在泥土裏摳出幾顆黑色略帶香味的珠子,他如獲至寶般的將幾顆珠子用紙包起來,這時西邊沙丘下跑來一個士兵,雙手捧著一些碎紙屑跑過來道:“大人,找到了一些碎紙,看起來像什麼書上的。”程務挺接過來道:“再好好找找,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敦煌留香客棧,冬瓜腦袋周戚禧正坐在房間裏喝酒,一個衣衫破爛的和尚怒氣衝衝推門進來,冬瓜腦袋忙呼道:“國師,怎麼去了快一天,難道遇上了什麼麻煩?來來來,先喝一杯壓壓驚。”馮希夥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但怒氣不消,反正把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周戚禧連忙問道:“國師,是不是中途出了什麼問題?”話音還沒落,他的眼睛已經瞪大,仿佛看了到十分恐怖的事。

周戚禧把顫抖的手伸到馮希夥的胸前,從他破了的衣服裏,掏出一本被燒了一個大洞的破書,看封皮就知道這是梁宮交給他們的《大雲經》。周戚禧道:“國師,這是《大雲經》?”馮希夥瞪著周戚禧手上拿的破書,尷尬的點了點頭,周戚禧用呆滯的目光看著他,兩人傻傻的望著:《大雲經》成這個樣子,兩人不知道怎麼向武後交待。

半天後,馮希夥才道:“周大人,現在《大雲經》已經被毀了,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周戚禧道:“總不成弄本假的回去交差吧。”馮希夥深思道:“假的?皇後聰明絕頂,哪兒有那麼好騙?”

周戚禧眯著小眼睛道:“國師,事已至此,我們隻好賭一把了!您想想,如果我們回去交不出《大雲經》,皇後肯定會怪我們辦事不力。再說了,皇後隻是聽菁雄寺的方丈說過一點兒,並不知道《大雲經》是什麼樣子,我們隻要把這本殘書再編一下,把皇後想知道的那段故事編圓一點兒,我估計能騙過她。”馮希夥沉默不語。周戚禧道:“國師,這《大雲經》是皇後夢寐以求的東西,如果我們交不出去,那……”馮希夥歎道:“唯今之計也隻有這麼辦了。”

下午,周戚禧在敦煌城裏找了幾名流浪僧人,將破損的《大雲經》與《寶女三昧經》交給他們,讓他們編改,並叮囑道:“隻要把黑河女王的那個故事編好,其它的都好說。而馮希夥卻一直到處轉悠,好像在找什麼人。”

兩天後,偽造的《大雲經》已經完工,馮希夥與周戚禧來到莫高窟,準備看一下梁宮,就回洛陽交差。

兩人被士兵帶到梁宮的房間,房間裏正站著程務挺和宋陸管。身纏繃帶的梁宮正在程務挺哭訴:“程大人,都是屬下的錯,沒有看管好犯人,沒有保護好武空冷將軍,屬下失職,請大人責罰。”程務挺道:“梁大人好好養傷,一切等傷好了再說。”然後指著門外的馮希夥和周戚禧道:“這兩位是你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