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希被關到這裏後,還真沒有洗過澡。

兩人就要被押著回地下室,看守她們的其中一個男人道,“你這邊走!”

喬玉不動聲色,就跟隨著那個男人去了。

隻是隔了一個過道,一間空蕩蕩的房間,幾張椅子和桌子。

椅子裏卻坐了個男人。

喬玉看見是他,秦靳楊抽著煙,星火在燃著光芒,她站定在原地,不向前也不後退了。

秦靳楊緩慢地抬起頭來,雲裏霧裏間,目光灼灼地望向她,這樣的目光,是曾經沒有過的。

他那樣一個清澈儒雅的少年,隻是爛漫微笑。

所以就連注目,都帶著他的溫柔。

可那些過往沉沉浮浮,好似在這樣冷峻的注目裏淡去了。

秦靳楊瞧過她還略微帶些紅腫的額頭,瞧過她身上那件簡樸的外套,兜轉到她的臉上。

好似放了心,他才幽幽說道,“小玉,賭一場吧,贏了我就放你們走。”

一天後,同樣的時間。

江辛延從夜色深沉中走出來,穿著貼身剪裁的墨黑色襯衫,黑色長褲,在黑夜裏,像一隻優雅淡定的豹。與他一道的,居然還有白澤。

這回是秦靳楊親自迎了出來。

看見白澤的那一刻,他挺拔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晃。

“秦少,我的籌碼已經帶來了,我要的人呢?”江辛延止步,抬眼望著小樓上的秦靳楊。

秦靳楊的眼睛一直盯著白澤,心裏百感交集。

站在高處,低下頭俯視。

他彎唇微笑,“江總隻有一個籌碼,找我換人我當然也是要換,不過我這兒有兩個人,不知道江總想要的是哪個?恐怕不管換誰,小玉都不會開心吧?”

江辛延的眼睛驀然地睜大了,漆黑的瞳仁不斷緊束,眼神銳利的很凶狠,黑夜裏那眼睛如青燈,瞧著心裏悚然一寒。

他眼眸一垂一斂,須臾間就恢複了從容。

然他卻也是算漏了一個人。

江辛延漠漠說道,“我帶來的人,秦少是見到了。可是這兒,我還沒有見到我要的人。”

秦靳楊衝身後招了招手。

片刻,右荃與啟烈每人帶著一個人走了過來。

這兩人正是喬玉和千希。

兩人都已經有幾天不曾見過陽光了,一直被關在地下室裏。方才有人來帶她們出去,這才發現天色微暗。喬玉很冷靜,千希也沒有驚慌,兩人就隨著他們被帶到了高樓。隻見一排人站著,映入眼簾的是秦靳楊的背影。

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

清楚的感受到。

兩人被帶著一站上高台,雙雙低頭望去。

卻見夜色裏,那道頎長高大的身影,和夜的顏色一般墨黑,月光罩在他身上,四周浮現起幾分白光。他睜著眼睛,正望向她們,瞧不清他的表情,卻可以發現他的雙眸陰冷冷的,比月光更為寒冷,縱然是燃著的燈火,也不能將其燃暖。

江辛延佇立於寒風裏,深深地凝望她。

喬玉波瀾不驚的看著他,眼神依舊清澈,隔著不遠的距離,麵無表情。

她也注意到那個人並且認出了他。

那不就是白澤。

一刹那太多的狐疑躥了過去,最後平止,好像再和她無關。

江辛延沉默不動。

仿佛過去了很久。

江辛延忽的一笑,嘴角抿起來,眼中有了殺氣。

“江總可別動氣,我知道你帶了不少好手來,硬拚的後果也不過是兩敗俱傷,我想江總也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麵不是?”秦靳楊笑的很輕鬆,眼睛餘光卻一直看著神色漠然的喬玉,“其實我還挺羨慕江總的,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得到了我妹妹的芳心。”

秦靳楊說著,目光又瞥了眼千希,回至喬玉身上。他的手伸出,輕輕摟過喬玉的腰,嘴裏的話不知是說給誰聽,偏偏手中的力道一緊,“不過,你的未婚妻是千希,不是嗎?”

千希又是一怔,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形。

而就在這話音落下的時刻,光線交錯間,喬玉的目光和他撞上了。忽然間就明白過來,昨日裏秦靳楊的一番話是什麼意思。

喬玉望著江辛延,那目光不可謂的深沉。

“換兩個人,也不是沒有籌碼。”江辛延低聲說道。

秦靳楊微詫,聽見江辛延的聲音低沉而平和,他吐出一個字,“我。”

秦靳楊抬眸望向他,江辛延盯著一處,“用我和白澤換喬玉和千希,你和秦楚都會同意的。”

“換人。”江辛延的目光寂靜而幽深,“我和白澤留下,放她倆走。”

“哦?”秦靳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忽而一歎,“江總真是情深意重啊。”

江辛延的目光,一瞬間黑到至深,“換不換?”

秦靳楊久久的看著他,“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不成全江總呢?聽說江總身手不錯,我這邊有幾個兄弟非常仰慕你,就請江總先陪他們練練吧。“他的神情冷漠而倨傲,看了眼身邊的啟烈。

啟烈咧嘴笑,一邊將指關節扳的啪啪作響,“江總,請吧。”

江辛延平靜的看著他,腳跟一轉,便要跟上啟烈。

秦靳楊漫不經心的加了一句,“記得好好招呼。”

“靳哥,你就放心吧。”啟烈雙目放光。

招呼了幾個好手,啟烈一行人摩拳擦掌的跟著他來到一間空曠禁閉的屋子裏。房門從裏關上,隔絕了一些人好奇的目光。

秦靳楊點燃一支煙,慢騰騰的跟了過去,站在緊閉的房門前,隻是倚著牆,耐心靜心地聽著從裏麵傳出來的不絕於耳的拳打腳踢聲,單薄的嘴唇在煙霧縈繞裏慢慢地彎起來,煙進了肺部,又吐吸而出,如此循環。

然從頭到尾,都沒有聽見江辛延的聲音。

“秦靳楊,你夠了!”喬玉終於忍不住,想要衝過去,肩膀卻被兩個大漢按住,隻能怒視著他吼道,“有什麼事衝著我來,在他身上撒什麼氣?他沒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秦靳楊隻是看著她笑,眼眸漸漸深沉。

抽完第五支煙的時候,門終於被拉開。

啟烈心滿意足的走了出來,還甩了甩揮得有些痛的拳,“靳哥。”

“沒弄死吧?”

“當然。”啟烈點頭道。

秦靳楊道,“行了,叫兄弟們出去休息吧。”

啟烈一個招呼,那些人便有序的退出去。

秦靳楊便在人退走後緩緩走進去。

房子裏什麼都沒有,刷白的牆壁卻染了血跡。

江辛延坐倒在地上重重的喘息著,一張臉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額頭有鮮血不停得流淌出來,嘴角和鼻孔也是相同情況。他艱難的抬起頭,看著秦靳楊一步一步的走近,隻是那抹微笑的弧度未曾有過改變。縱然是被打成如此,他那目光還是深邃清晰。

“嘖,江總沒事吧?”秦靳楊笑的張狂而愉悅。

江辛延在他的注視下,慢慢的站了起來,挺拔如昔。

毫不在意的抹了一把滿是血痕的臉,他低沉的嗓音很是嘶啞,“秦少還有什麼好招待?”

秦靳楊淡淡的掃了眼原本還很得意的啟烈一眼,後者亦是不敢置信的模樣。

要知道他們幾個可都是打架的能手,這都沒讓他趴下!

“嗎的,老子今天揍不死你!”啟烈當下怒火中燒又要上前。

秦靳楊攔住他,隻是看著江辛延眼裏那似嘲諷的神色,慢慢斂了嘴角的笑,“跪吧!跪下來求我!”

江辛延挑起一邊的眉,仿佛他是在說笑。

“不肯跪?”秦靳楊笑的愈發冷冽,“跪都不行,你還想來換人?你真以為你是誰?”

秦靳楊隨手將煙丟棄在地,狠狠踩滅,極快的速度勾拳打向他。每一拳都是用了全力,那一年的恨和痛全都要發泄出來似得,江辛延並不還手,再次被他打得躺倒在地上,可他並沒有跪。

秦靳楊站定在他麵前,揪住他的衣襟,“不然我就殺了喬玉。”

江辛延慢慢斂目,一瞬間的目光有種肅殺的凜利氣息。

然而他很快笑了起來,破裂的嘴角因為那抹笑而溢出更多的鮮血來,“你和我一樣,誰又比誰舍得?”

“你以為我不敢?”秦靳楊森冷的語氣帶著狠絕的意味。

江辛延隻以一種冷傲的眼神看著他。

“你跪不跪?”秦靳楊厲聲喝道。

江辛延不再言語,呈現出一種豁出去的姿態,竟是閉上了眼。

啟烈衝門邊的兩人使了個眼色,那兩人走過來,一左一右的押著江辛延,使勁兒就要將他按壓在地上,可他就是不為所動。

秦靳楊揚手阻止,眼中橫生怒氣,“啟烈,怎麼待客的。”

啟烈等人不再使勁了,秦靳楊森森笑道,“什麼時候肯給我跪了,再來和我談。”

………………

早些時候,大約是正午左右,喬玉由人從地下室被接了出來,來到了後院。

空曠偌大的後院,秦靳楊靜靜坐著。

桌上擺了幾盤小菜,還有一瓶酒。

他似是宴客,所以在等待著她的到來。

秦靳楊握著酒杯喝了一口。

瞧見她來,秦靳楊比比麵前的位子,“你坐吧。”

喬玉於他對麵落了座,秦靳楊替她倒了杯酒放到她麵前。喬玉看了眼那杯酒,又是抬眸望向他。

秦靳楊沉聲道,“來陪我吃頓飯。”

自從重新見麵的這些日子裏,他們還真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現在到了最後時刻,也不再顧及什麼,有些心願總是要完成的。不然死了,等下了黃泉又要哪裏去找尋。他替她夾菜,這幾道簡單的小菜雖然並不豐盛,可都是她愛吃的。他都還記得,她素來對於食物沒有特別要求,其實很是挑剔難弄。

這時正是用飯的點,喬玉也是餓了。她沒有拒絕,也沒有故弄玄虛的抵抗,隻是安靜地吃著。

難得的清雅,兩人漠漠用著餐。

好像以前就是這樣的。

等到吃的差不多了,秦靳楊才命人撤了飯菜,而是換了棋盤和茶水。

於是桌上就擺了一副棋盤,還有一壺香茶。

秦靳楊又拍拍手,喬玉瞧見兩個男人押著江辛延進了後院。

他們將江辛延反綁在二十步遠的一棵碗口粗的翠竹上,手下將烏黑的槍口緊緊抵在他的太陽穴處。

他剛剛經受嚴厲的暴刑,所以又有了許多新傷。

秦靳楊睨向他,目光不可謂不毒,“江總,給你個機會……”

江辛延打斷他道,“不必。”

秦靳楊笑道,“江總既然來了,我就沒有違背承諾的道理。吃完這頓飯,我就讓喬玉跟你們的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