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函,什麼事?你先別說,讓我猜一下,是不是工作沒了?”趙鳳輝真是聰明,一針見血指出了結果。
“你怎麼知道?”
“預料之中。”
“可是我好心痛。”
“不會吧?就為了一份工作心就痛了。再找唄。再說,還有我呢,就是你不工作我也餓不著你。”
“我忘了要這個月的薪水了。”
丁淺一說完就聽到電話那頭大笑起來。
“搞了半天你就為了這個,家裏書桌的抽屜裏有錢,銀行卡也在裏呢,密碼你不是知道嗎?自己拿吧。”
“還挺大方。哎,我想去看看姚廳,行不行?”丁淺一滿意他的表現。
“當然行了,她在家呢。”
丁淺一和趙鳳輝通過電話心情好多了,就是嘛,有什麼好擔心的,還有鳳輝呢。
丁淺一提著買給姚廳母子的東西來到趙鳳輝家,都是一些生活用品。門外,丁淺一把東西放在地上,可翻遍全身才發現,自己又做了一次豬,居然沒帶這個房子的鑰匙。無奈,隻有敲門。敲了半天,沒有人應。難道她出去了?不會這麼倒黴吧?丁淺一忘著地上的那堆東西,真是無語問蒼天。可再仔細一聽,屋裏怎麼好像有聲音,對,確實有聲音,像是小孩子的哭聲。“德傑,德傑”。丁淺一用力敲門,還是沒有人應。聽小孩子的哭聲近了,像是來到門旁邊。
“德傑,是你嗎?別哭,告訴姐姐怎麼了?媽媽不在家嗎?”
“媽媽出去了。”小孩子抽泣著。
“別急,別急,姐姐很快就幫你把門打開。”丁淺一隔著門哄德傑,趕忙又打給了趙鳳輝。“鳳輝,德傑在不停的哭,姚廳又不在家,我沒帶鑰匙,現在進不去。你能不能馬上過來?”
趙鳳輝聽到後,立刻開車前往,到達時,丁淺一還站在門外。趙鳳輝急忙拿出鑰匙開門進屋。德傑一見到趙鳳輝就喊著爸爸撲到他的懷裏。趙鳳輝一邊給他擦眼淚一邊問他,“媽媽去了哪裏?”可德傑太小,什麼也說不明白,隻是哭個不停。還是丁淺一眼尖,看到了桌上放著的一封信,信封上寫著趙鳳輝律師親啟,指明了給趙鳳輝。
趙鳳輝從丁淺一手上接過信,拆開,信是這樣的:
趙律師:
我知道你會看到這封信的。首先我想先真心的說聲謝謝你,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們母子的幫忙和照顧,你真是個好人,可我不僅沒法報答你,還給你添了這麼多的麻煩。趙律師,最後我想請你再幫我一個忙,希望你能答應我。我想托你把德傑送回我娘家,由我家裏人撫養長大,這樣我也就放心了,我娘家的地址我寫在信紙的背麵了。趙律師,你對我們母子的好,姚廳會記在心裏的。
姚廳字
信很短,可它傳遞出來的意思卻很清楚,姚廳連最寶貝的德傑都不要了,那就隻能證明她已經有死的念頭了。可是為什麼呢?事情不正在想辦法解決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德傑,告訴我,媽媽為什麼出去?媽媽去哪裏了?”趙鳳輝感到了危險的信息。
“別問了,先打電話給她。”丁淺一出主意。
對,電話。趙鳳輝忙撥打了姚廳的手機,電話響了,聲音從沙發上傳過來,她把電話留在了家裏,她知道趙鳳輝會找她,她存心不想讓趙鳳輝找到她。電話上有一條未看的短信,上麵寫著,‘臭娘們,別以為你不接電話就沒事了,趕緊給我滾回來,不然我打死你’。查了一下未接電話,果然最近的幾個都是從姚廳家裏打出來的。會去哪裏呢?回她自己家。兩個人心有靈犀,異口同聲的說。也許那個男人就是她想做的事,也許她有了她自己解決問題的方法了。
“函函,你留下來看著德傑,我去找她。”
“不行,我也去,萬一有別人在,我去了會比較方便。”丁淺一說出自己的想法,又轉頭對德傑說,“德傑,聽姐姐說,你一個人乖乖的待在家裏,我們去幫你找媽媽,你要是不聽話,媽媽就生氣了,就不回來了。”
德傑聽到要去找媽媽,就不再哭鬧,隻是臉上還掛著淚痕,讓人看了心疼。留下德傑,趙鳳輝和丁淺一就趕去了姚廳的家。
來到樓前,隔著一樓的窗戶往裏一望,姚廳,真的看到了姚廳,而且裏麵還有一個男人,應該是她的丈夫。
“等一下都聽我的,你不要亂說話。”丁淺一拉著趙鳳輝來到門外敲門前認真的囑咐他,她是怕他衝動,在姚廳的事情上他已經不止一次的衝動了。趙鳳輝心裏焦急,可看到丁淺一自信的眼睛,他告訴自己一定要相信她,她一定會處理好的。看到趙鳳輝點頭,丁淺一才放心敲門。
“有人在家嗎?”丁淺一明知故問。
門開了,是姚廳開的門。當她看到是丁淺一和趙鳳輝時,眼中閃過了一絲驚慌。姚廳用身體堵著門,不想讓他們進去。丁淺一把她推開,拉著趙鳳輝硬闖了進去。
那個男人坐在屋內的飯桌前,腿隨意的搭在把椅子上,身上胡亂的掛著件舊衣服,睡眼惺忪,頭發淩亂,像是好久都沒修剪過了。飯桌上是很豐盛的一桌菜,剛做好,還冒著熱氣。他看見進來了兩個不認識的人,就粗聲大氣的詢問是誰,目光直盯著丁淺一。一眼看去,你已經很難再相信他也真的是剛剛從大學校園走出幾年的人。他,與無知者無異。
“趙律師,名片。”丁淺一伸手向趙鳳輝要名片。趙鳳輝不知她要幹什麼,有些疑惑,可還是遞給了她。丁淺一接過又轉手放到男人麵前的桌子上。
“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紹,我姓丁,你可以叫我丁小姐,這位是趙律師,我是他的助理。我們來找姚廳是為了一件案子。你呢?和姚廳是什麼關係?”
“我是她丈夫,她怎麼了?犯法了?你個臭娘們,一天就他媽的給我找不自在,快說你們今天來是什麼事?沒事就給我出去,別耽誤我吃飯。”男人有些不耐煩。
“那我們就坐下聊。”丁淺一好脾氣的示意趙鳳輝也坐在了飯桌旁,沒管那個男人,接著說,“我們今天是因為姚廳,也就是你的妻子,她牽扯在了一件案子中,我們需要她協助,你是她丈夫,我想你有權知道。事情是這樣的,你的妻子姚廳目睹了一起傷人事件,行凶的一方可能會采取一些過激的行為。本來我們是想把你妻子保護起來,不過現在有你在,我想我們是多此一舉了。這下我們就放心了。”丁淺一說的煞有其事。
“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什麼意思?她牽扯惹麻煩了?人家還會報複?”男人放下了腿,坐直身體,認真了。
“可以這麼理解,不過隻是有可能,並不見得真的會發生什麼事。但不管怎麼說,現在有你在,我們也放心多了。”
“她惹的麻煩憑什麼我管?”
“你是她丈夫。”
“丈夫又怎麼了?我告訴你,你們別指著我,我肯定不管,萬一連累我怎麼辦?再說,不是還有你們嗎?怎麼說她也是幫你們的忙,你們就得管她。”
“可我們不方便隨時隨地的跟著她,總不能我們住在你家吧?”
丁淺一的話剛一出口,就引來了男人的強烈不滿。
“那怎麼行?要不這樣,我有個主意,你們可以把她帶到你們那裏去,這不就兩全其美了。什麼都不用說了,就這麼定了。趕緊收拾東西,現在就走。”
“那怎麼行?”丁淺一把他剛說的話又說回給他聽。
魚已經上鉤,心裏暗喜,可又怕他反悔,就欲擒故縱的想讓他把餌咬的更緊,而姚廳的丈夫果然上當,他一見丁淺一的態度,以為她不會同意他的提議,幹脆將目光轉向趙鳳輝,說,“這位律師,你一定明白事理,你說我的提議怎麼樣?而且她的事情你們就應該負責的。”在他看來,此時的姚廳已經成了燙手山芋,急於把她扔出去,趙鳳輝也故意裝做為難,說,“這個——不太好吧。”
姚廳不知丁淺一他們在打什麼主意,隻是希望他們能趕緊離開。而他的丈夫一聽趙鳳輝的話感覺事情有商量的餘地,就舉起一杯酒,說,“趙律師,我敬你,喝了這杯酒,就當你答應了。一會趕緊把這個女人帶走。”
丁淺一漏洞百出的騙局,他居然絲毫沒有察覺,看來這些年他丟掉的不止是他的人性和感情,還有他的腦袋。
趙鳳輝接過酒杯送到嘴邊。姚廳突然衝上來搶過了他手中的酒杯,握在手裏。
“你這個臭娘們,找打是不是?我請趙律師喝杯酒怎麼了?還得請示你?趙律師,別理她,女人都這樣。”又一個酒杯遞到了趙鳳輝的手中,可姚廳又急忙奪了過去,神色慌張的說,“我——這是我專門給你準備的,他是外人。”
丁淺一和趙鳳輝覺得事有蹊蹺,姚廳怎麼會突然間在乎一杯酒呢?除非這酒裏——。他們想到了姚廳留下的那封信。這該怎麼辦才好?總不能告訴那男人酒可能有問題吧。隻有賭一次了。趙鳳輝給同樣很緊張的丁淺一使了個眼色。丁淺一會意了,她雖然不知道趙鳳輝具體怎麼做?但自己會小心配合。
隻見趙鳳輝很生氣的站起來,指著姚廳喊,“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喝你一杯酒是給你麵子,你還不願意,好,誰都別喝。”
隨後,抬手掀翻了桌子,飯菜灑了滿地。這個舉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丁淺一知道該是自己上場的時候了,站出來說,“不好意思,趙律師這人就這脾氣,你們別見怪。”
“跟他們道歉幹什麼?我們走。”
趙鳳輝一甩手,起身離開。姚廳的丈夫因為擔心趙鳳輝反悔,不肯帶姚廳走,到時留下來會給自己帶來很多麻煩,所以對趙鳳輝不僅沒敢生氣,反而更加客氣。趙鳳輝怕事有變故,故意一句話也沒說就走出了房間。丁淺一留下善後。姚廳的丈夫見趙鳳輝已走,就纏著丁淺一,讓她帶姚廳走,他幾乎是將她們推出門外。丁淺一把姚廳帶上了車,自己又折回去收拾那一地的酒菜,不親手把它們倒掉,丁淺一還是不放心。
姚廳的丈夫見丁淺一又回來了,擔心她改了主意,還特意向她身後望了望,以確定姚廳是否被送了回來。丁淺一看著都覺得好笑。隻是指了指地上的酒菜,趁早放寬了他的心。懶得理他,丁淺一徑直走了進去,正好看見笤帚放在門邊,拿起來把那些飯菜掃到了一起,裝到了一個袋子裏。扔掉了這些東西,丁淺一才算是鬆了一口氣。真懸呐。
“媽媽。”一直在哭著找媽媽的德傑看見被趙鳳輝帶回來的姚廳,立刻撞到了她的懷裏。
“德傑乖,別哭,媽媽這不是回來了嗎?”姚廳看著泣不成聲的兒子,心一下子被揪得生疼。她好後悔自己讓兒子這樣的難過。她抱著兒子不願撒手。
“德傑,回房間去,自己玩一會,叔叔有話和媽媽說。”
趙鳳輝把德傑拉到一旁,而德傑雖小,卻也仿佛感覺到了什麼,他看了看媽媽,也並沒有吵著叫爸爸,就低著頭回了房間。
客廳裏剩下趙鳳輝和姚廳兩個人。趙鳳輝看著眼前這個女人,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從心底裏感受到了強烈的挫敗感,不僅僅是為了自己,更為了自己所從事的這份工作。
律師的天職就是運用法律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可無法否認,現在仍然有很多人不肯相信法律,他們寧願去運用一些不正確的方式來處理問題,不計後果的。更可悲的是,其中還包括像姚廳這種有著高學曆的人。可結果呢?真的會如他們所願嗎?即使是又怎樣?不也賠進了自己的人生嗎?這樣做值得嗎?
他們的悲劇他們自己承擔著,可誰又是悲劇的源頭呢?到底是什麼導致著錯誤一幕幕的上演,無休無止。
趙鳳輝坐在沙發上為自己點燃一支煙,深深的吸入,又緩緩的吐出。這是他的——,算是習慣吧。他平時並不常吸煙,隻是在煩心的時候會點上一支,然後讓煙霧在五髒六腑中走上一個來回,平靜下來。現在他又吸煙了,證明他在心煩。
家庭暴力是社會的問題,調查也顯示家庭暴力正以逐年上升的趨勢在發展。姚廳不是特例。
人真的無能到管束不住自己的行為,而成為衝動的奴隸嗎?還是為了發泄日益增加的沉重的心理和社會帶來的壓力?追其根本,不過是孩子從小的教育出了問題,從而為他們埋下了一顆畸形的靈魂,隨著成長,畸形逐漸演變為扭曲。像是地球內部的運動,他一定要為自己積蓄的毀滅性的能量找到一個釋放的出口,於是各種犯罪應運而生。可悲的家庭教育啊,你應該重新審視一下自己,那無知的愛,真的強大,溺死了自己最珍貴的寶貝,也連帶著毀掉了別人最珍貴的寶貝。數千年前的陪葬的愚昧的封建製度,換了一件華麗的衣服,又重新的走上了舞台,迷亂的舞姿迷亂了人們的眼。愛,成為了傷害的冠冕堂皇的名字。
而人在這份理所當然下學得越來越聰明,這份聰明也為五花八門的犯罪提供了便利。人甚至學會了精準的偽裝,他可以讓自己擁有一個健康且正直的軀殼,來演示和美化裏麵的那一顆蠢蠢欲動的散發惡臭的靈魂,從而讓自己堂而皇之的以人自居。
是蒸發還是凝華?陽光照射下的人。
從沒有見過趙鳳輝這副神情的姚廳坐在一旁不敢開口,這時有敲門聲,姚廳欲去開門。
“不用了,我去。”趙鳳輝掐熄手中的煙,起身去開門。
是丁淺一。
“這麼快。”“恩。”兩人一起回到客廳。坐在了沙發上。
“德傑呢?”丁淺一覺得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在房間裏。”姚廳回答。她的回答也讓丁淺一放下心來。
“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趙鳳輝終於和姚廳講話,這是從見到她之後和她說的第一句話。
“我——我在酒裏摻了甲醇,菜裏摻了亞硝酸鈉。”姚廳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還好,還好,誰都沒吃。”丁淺一長舒一口氣。一路上,她還擔心姚廳會不會在其他地方也放了什麼,比如水裏。這回聽姚廳自己一說,她才真的安心了。
“你真的以為這樣做就什麼事情都解決了?他要是死了呢?他要是沒死呢?後果你都想過嗎?你就這麼不信任我?我說過我會幫你的,你難道不相信嗎?拋開我,就說德傑,你有沒有替他想過?他才四、五歲,你如果出事了你要他怎麼辦?你不是最愛他的嗎?你不是說他是你的命嗎?現在呢?德傑還在,你卻不想要你的命了,你配做一個母親嗎?”趙鳳輝真的火大了。
“我——,對不起,趙律師,我保證今後再也不會了。”兒子,她的寶貝,她的命。
“你為什麼不跟他離婚呢?鳳輝會幫你的。”丁淺一不解。
“函函說的對,離婚吧,這場官司我來打。”趙鳳輝願意幫忙。
“不行,不行,他說過如果我要離婚,他不會放過我家裏人的。”姚廳連忙否決。
“這是個法製社會,不是他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的,你根本不用怕他。”
“趙律師,你不了解他,他真的會做的,無論如何,我也不可以牽連到我的家裏人。”
“所以你寧願去做違法的事情,也不肯用法律去解決。”趙鳳輝替她接著說。
“法律也有管不到的吧?”姚廳無奈的苦笑。她的話讓身為律師的趙鳳輝也無話可說。
畢竟法律確實存在真空地帶和不完善的地方。遠的不說,就說對家庭暴力以及由其引發的以暴製暴的惡果的懲處,不就不夠完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