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中的幾天平靜來之不易,也顯得份外的沉悶,大院裏的人連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阿多畢竟年紀小,覺得沒意思,路家聲又沒空陪他,他跟那些人說不上來,他們總是歪著眼看他,一臉的邪笑,好像他臉上就寫著我是賣的,我活該低你樣一頭一樣。
路家聲知道他的脾氣,怕他惹事,留心要教他一些東西,阿多就問他:“既然要私奔,為什麼要學這個?”
路家聲笑著彈他額頭:“傻瓜,學了總是有好處沒壞處。”
阿多捂著頭:“可我不想學。”
路家聲淡淡的說:“必須得學。”
阿多楞了一會兒:“大佬,你跟我說個實話,我`````````別讓我跟個傻蛋似的這麼懸著,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跟我走啊。”
路家聲微笑著看他:“別想太多了。”
阿多氣得跺腳:“大佬你太詐了。”
他發現路家聲說話就沒有是或者不是,什麼事兒到了他嘴裏,都變成可以,還行,莫能兩可,曖mei不明,他覺得胸腔裏有一團火,燒得他已經快炸了,他卻還是那麼不慍不火的一臉表情。
阿多靜下來仔細想,就覺得自己實在是自做多情的成份多,以路家聲的身份,有精兵數萬,良田千傾,他怎麼會扔下這些跟一個窮小子跑,其實阿多也不是不明白,隻是老做著這麼一場不切實際的夢,一旦這夢幻的泡沫被戳碎了,就顯得份外的可憐可悲。
阿多在屋裏悶得發瘋,抓起那幾本書扔到了樓下,他想哭,想喊,但所有人都會眾口一詞的指責他,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幾步爬到了牆上,看著外麵碧藍如洗的天空,不遠處的野山油綠油綠的,像用畫框鑲進去一樣,他又回頭看看路家聲的臥室,難道財富和權利就真的有這麼好,可以對眼前的一切都視而不見,他心裏很難受,知道那一定是好的,不然不會有李慶後,不會有杜冷,不會有路家聲,更不會有這麼多的欺騙和壓詐,血流成河,這些東西,他都必須去學,不然不足以站在路家聲身邊。
阿多拋棄了那些天真的念頭,卻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哭,他飛身跳到牆外,往那碧綠的山林間跑了幾步。天堂離他很遠,縱使是踮起了雙腳,也終究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路家聲這些日子一直忙,不可開膠,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什麼,仿佛是所有的陳年舊事都撲了上來,煩不勝煩。偏偏阿多又不聽話,總是纏著他,他已經感到厭煩,這麼個男孩子,目不識丁,一切都得重頭學起,開開心也就算了,真的要往長久裏打算,還不知道會有多累。他是個沒脾氣的人,頂多也就是不去理他。
好容易得了空靜下來,稍稍一想,發覺有幾天沒看見他在眼前晃悠了,路家聲想這小子脾氣還挺倔,這就跟他鬧上了。有心不答理他,但又忍不住,還是往他屋裏溜了一圈。
路家聲不怎麼到他房間裏來,除了個衣櫃,基本上沒有別的東西,桌子上放著正折了一半的紙鶴,路家聲看了看,微微一笑,還是小孩兒,不能太苛求他了。上下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他,路家聲有些奇怪,不知道這小子到底跑哪瘋去了。
直到吃飯的時候也還是沒見到人影,路家聲就找安綠問,安綠說不知道啊,頓了頓又說:“我這些日子也忙,沒怎麼看見他。”
路家聲心頭一沉,吩咐了下人去找,這一問才知道,阿多已經有兩天沒看見人影了。路家聲又驚又怒:“你們怎麼不早說!”
那些人麵麵相覷:“大佬不問,我們以為````````”
“以為什麼?”路家聲氣得哆嗦“看看你們這點出息,欺負一個小孩子,也不嫌丟臉,虧你們還是我路家聲手底下的人!”
安綠急忙勸他:“大佬你不要生氣,讓他們趕快去找就是了。”
路家聲頹然的坐下來,手腳冰涼,現在局勢這麼亂,走失了兩天,誰能保證```````````整整兩天,同在一個屋簷下,他竟然對此一無所知,難怪這些人要欺上瞞下,可能在他們眼裏,他對阿多的態度,也就跟對家裏那兩條愛爾蘭小獵犬沒什麼兩樣。
路家聲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坐在沙發上發呆,如果阿多真的出了什麼事,他恐怕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他越想越後悔,這些天來哪怕是抽出十分鍾的功夫,往他屋裏去看一眼,也不至於讓他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路家聲心裏油煎火燒一般的,不管以往的說笑中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隻要阿多能活著回來,路家聲暗暗的想,他一定會好好的對他。
果敢地方雖然不大,但地形太複雜了,人要往深山老林裏一鑽,根本連個影子都找不著,所以這許多日子下來,眼看也沒個消息,誰心裏都捉摸著是個凶多吉少,嘴上卻要安慰路家聲:“這小子腿腳不穩當,不知道瘋哪去了呢,過些日子玩夠了,沒準自己就回來了。
路家聲也抱著一線希望,阿多在他身邊呆了大半年了,他又是個軟性子的人,平時打打鬧鬧,也從來不會動他一根手指,他已經被他養嬌了,外麵的日子無論如何也受不了,隻盼著他能老老實實的回到自己身邊來。
杜冷隻是說:“你也別太著急了,他畢竟年紀小,在這裏呆不住,也許自己覺得悶————-就走了————-“
路家聲頭痛之極:“就算是走,他也總該跟我說一聲`````````“
杜冷笑了笑:“那小子對你的心思,你還不知道—————他要真到你跟前來說,恐怕就怎麼也舍不得走了。“
路家聲微微一震:“我知道————“阿多對他的情份他完全知道,卻總是嫌棄他小,傻的不懂事,他也不是不喜歡他,隻不過————
路家聲坐在沙發上,煩不勝煩,一手按住了額頭,阿多畢竟不是家養的小獵犬,他和阿沙阿白他們不一樣,不是吃飽了喝足了就可以滿地撒歡的,他有他的想法,有他的自尊,但在路家聲麵前,卻都被無條件的抹殺了。
杜冷在他身邊,攬了他肩膀坐著:“你先歇一會兒,別太急了,我那邊的人也都派出去了,盡量去找,要是真找不到的話————你也不用太往心上去,路家大院這麼嚴謹,又沒人看見他出去,誰也不敢到這兒來搶人哪,那肯定是他自己想不開走了。”
“我就怕他半路上遇見什麼人,現在外麵這麼亂———”
杜冷笑起來:“你看你說話,跟個老太太似的,阿多也不好欺負,一般人在他手裏能討得了好?”
路家聲被他這麼一打岔,心裏總算是開明些了,杜冷遞杯茶水給他:“喝口水,別急壞了身體。”
路家聲向他笑了笑,杜冷輕聲說:“其實他走了也是個好事,難道你還能真跟他過一輩子。”
路家聲楞了楞:“不是沒想過———”
杜冷臉上神色不變,嘴角卻微微扭曲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的脾氣,總是猶豫,瞻前顧後```````````”路家聲心裏發堵,把茶水放在了桌上:“阿多怕也是受不了我,你說的對,他走了也好````````”
杜冷拍拍他肩膀,摟緊了他:“別這麼說,你不比他,身後這麼大的家業,當然要想的多一些,他空口白牙,說什麼都方便,想走就走,連句話也不用留。”
“是啊——”路家聲苦笑,哪怕阿多能給他留個一紙半字,也不會讓他這麼懸的難受。這又算什麼呢。
阿多在的時候路家聲沒覺得他有什麼好處,而今突然就不見了,平空消失了一樣,他卻像一個滿月讓人莫名奇妙的咬了一口,總有一角是空蕩蕩的。路家聲想起阿多第一次到他跟前來,一臉認真的跟他說:“大佬,你能不能多留我些日子,我覺得你這人挺好的。”路家聲心頭一酸,無可奈何的苦笑了。
過了些天,妮卡提出和杜冷的婚事,要路家聲給她做主,路家聲哪有心情理他們,讓她自己去找杜冷。
妮卡卻不肯,呐呐的說:“我是女孩子嘛———這種事———”
路家聲正拿著骨頭喂小獵犬,聽這話回看了她一眼:“女孩子,我怎麼沒看出來?”
“討厭,小叔叔。”妮卡捶了他兩拳“你討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