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蹉跎(3 / 3)

“那就是他弟弟?”我問道。

“嗯。那小子倔著哩。”李飛不屑的喝了口茶水,繼續說道:“張開這幾年弄的錢一半用在了那長睫毛女人身上,另一半就用在了他的身上,但他對他哥哥沒說有一丁點感激,反而冷冷冰冰。剛才秦嘉和擺子過去叫他有困難就來找他們,他卻依然什麼話也不說,好像大家都欠他的一樣。”

“他還不懂事兒。”那小子看來也隻有十來歲的樣子而已,小小年紀就瞎了確實值得同情。這高傲的性格大概也是因為被他父母和哥哥寵壞了吧。“那長睫毛的女人呢?怎麼沒看見她?”

“嗬,她怎麼可能來。在羅蘄的那天晚上,他對電話裏喊了什麼話你又不是沒聽見。”

“那種情況下他不這麼喊能怎麼樣,不僅救不了那女人,自己和郝東也得玩完。”我憤憤不平的說道。不過稍加思索後,我也歎了口氣。張開對那女人的心血換來的也隻有這麼一點點不堪一擊的信任而已。我笑了笑。“不過就憑這些女人的那點智商怎麼想得明白……”

“嗬嗬,就是說嘛。那女人跟那瞎小子一個德行,冷冷冰冰的,擺子怎麼跟她解釋她也不理,最終還是沒來。”

我回憶起那天張開喊出那句話的時候,那個邪惡的笑容。平時的他雖然嬉皮笑臉,但掩蓋在那笑容之下的玄機根本無法讓人參透。而透過那個邪惡的笑容,我卻可以感受到他心裏的無比的憤怒和無比的無奈,隻有忍痛割舍下心中割舍不掉的東西,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人才可能笑得如此的肆無忌憚。任何一個失去牽掛的人都是一個惡魔,他能不擇手段達到自己的目的,為了救人可以放棄別人對他的信任,為了複仇當然也可以放棄自己的性命。於是我漸漸的懷疑當那輛白色的箱型車衝向他的時候,他是真的在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成為了仁哥的陪葬品,或是察覺了車子的動機,反而拉著仁哥要同歸於盡。當然,這也隻是懷疑而已,一切也已經無法考證。

但可悲的是,讓他割舍不掉的那些人,在他死後,眼淚也沒有一滴,話也沒有一句,甚至於連看也不願意看一眼。如果世界真有九泉,那麼他會不會在九泉之下飲恨呢?不過我想應該不會吧,他生前保護了他的女人,照顧了自己的弟弟,無論局勢多麼的不利,也終究算是沒有敗給那個仁哥,不管最後別人怎麼看自己,他自己終究可以說是無愧了。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平時那個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張開竟然也算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而他的下場竟也如此淒涼。

李飛握著一個杯子把玩,然後微微的歎了口氣。

喪事之後,李飛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喪事後的第三天,我依然泡在教室裏的時候,在一家茶座裏,他如約見到了江蕙的母親,一個非常成熟的女人,非常世故的女人。

事後當我問過他那女人說了些什麼,李飛隻是搖了搖頭,然後笑著答道:“她母親很會說話,也很懂人的心理。雖然我不吃那一套,但也懂那些道理。不再見江蕙是我自己決定的,從羅蘄之後我就決定了。”

如今的他和半年前的我何其的相似。我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

有一次放學,我在經過江蕙就讀的那所學校時,無意中聽到了廣播中傳來一個清秀的聲音,她用普通話朗誦著一篇短文,然而短文的內容讓我不得不住足聆聽。短文的尾聲,當男孩消失在茫茫人海之時,文章字裏行間隻有著濃厚的幽怨和無奈。廣播中那個清秀的聲音在朗讀完全文後用溫和的話語安慰著文章的作者,然而我卻隻是微微的笑了笑。

認識了四個月後,李飛和江蕙也終究得跟這個年紀的大多數男女一樣,走到了盡頭。不過無論江蕙是否傷心,李飛並沒有錯,錯就錯在這個現實的世界裏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的責任二字。還記得我連吃了六顆感冒藥的那天晚上,李飛看著江蕙毅然決定繼續讀書,我想那時候他已經能預見到今日了吧,但還是希望垂死的掙紮,但有什麼用呢?“得了癌症的人終究要死,再去什麼放療,化療,氣療還不是一個結局……”

日子匆匆流逝,期末考試之後,迎來了寒假。嚴打仍在進行,郝東終究好事熬不住了,宣布說自己要走了。

那是一個烏雲密布的下午,天地萬物都灰蒙蒙的,包括那些行人,那些枯樹,偶爾卷起的微風也夾雜著細沙或塵土,挺立的高樓如同圍牆一般讓人透不過氣。李飛跟我打了電話,讓我陪他一同去見郝東,說是郝東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我們。

見麵的地方還是秦嘉的酒吧,那已經快成為我們的窩點了。我和李飛到達的時候,酒吧裏已經坐滿了人,有的認識,諸如李連傑,恭翰毅,秦嘉,擺子等等,有的非常熟悉但卻叫不上名字。陳路連忙來到我們麵前,引著我們去了一間包間,而郝東就在裏麵等著我們。

陳路退出去後,關上了門。包間裏除了郝東就剩下我和李飛,我們習以為常的在郝東旁邊找了位置坐下。

房間的光線很暗,除了兩盞射燈以外,就是從玻璃門外透進來的光亮了。電視屏幕裏雖然閃動著歌詞和畫麵,但並沒有歌曲從音響中傳出,所以如同是在放無聲的電影。桌上放著幾瓶芝華士和雪碧,有空的,也有滿的。

“來,喝點。”說著,郝東拿過杯子,倒上兩杯兌了雪碧的芝華士,一杯遞給李飛,一杯放在了我的麵前。

很明顯,在我們來之前,郝東應該是和其他人在一起的,不然一個人喝了這麼多芝華士哪還能清醒。

“我要走的事兒你們都知道吧?”郝東向李飛問到。

“聽說了。”

“今晚我要你幫我做最後一件事。”郝東點了一隻煙。

李飛想了想:“東哥,有事兒你就說吧。”

郝東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大家出來闖,都是在拿命換錢,一起互相扶持,就是兄弟,我怎麼會害兄弟呢?”

聽到這句話,我稍微的放心了一點。

“不過在此之前,我要介紹幾個人給你。”郝東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長長的一截煙灰斷掉,灑在了茶幾上。這張茶幾雕著精細的暗花,鑲嵌著閃閃的銀絲,特殊的工藝讓茶幾麵的玻璃呈現出猶如鑽石般的多麵光澤,但卻遍布著煙灰,猶如這個浮華的世界遍布著荒謬,這個文雅的社會遍布世俗。

郝東和李飛一邊玩著骰鍾,一邊又開了一瓶芝華士,幾杯下肚,頭腦稍微有些亢奮了,陳路再次推開了門,隨後進來了兩個西裝筆挺的男子,其中一個頭發很短,個子很高,身材看起來也很魁梧,氣度不凡。而另一個則雖然留著同樣的發型,但無論是個子,身材還是氣度,也都稍遜一籌。

“東哥。”他們異口同聲的叫到。

“來,坐,這就是李飛了。大概你也見過。”郝東又指著那個魁梧的男人向李飛說道:“這位是楊永淳,從我們出道開始就一直跟著張開了。”他又指著另一位:“鷗冉。這陣子一直幫著秦嘉打點打點這個場子。”說完,那個叫鷗冉的男子微笑著衝我們點了點頭,一副謙誠的樣子。

而那楊永淳就不一樣了。一臉傲慢的笑望著李飛,然後走到郝城的旁邊自己坐下,慢慢道:“小兄弟,上次在羅蘄好象見過你,我們的車到的時候,你就跑在最後一個對吧?”

這樣說來,上次到羅蘄來救我們的那幫人中,他大概也在其中了。

李飛聽慣了“飛哥”,而如今卻被人稱做“小兄弟”,一時很不適應,加上那幾杯酒精的推波助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立刻反駁道:“大家都當我是兄弟,那有難的時候我不替他們頂誰頂?換做是你也會這麼做吧。”

“那是。”楊永淳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隨之一杯芝華士下肚。

“我和擺子,秦嘉決定了,要暫時離開這裏躲一躲。”郝東慢慢說到。

聽到這裏,那楊永淳重重的把空杯子放到桌上,然後眼睛一直盯著哪個杯子說:“東哥,你們要走,我是沒意見,隻是張開的事兒就這麼算了的話,我是不同意。”

“叫你來正是給你交代這件事情。”郝東很不滿的盯著他。

“好,好,我聽你說。”雖然麵對的是郝城這樣的人物,但這張開依然沒有絲毫的恭敬之意。

“這件事情我準備交給李飛去做。”

楊永淳立刻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把李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宿:“這位小兄弟能做什麼?”然後用手指在茶幾上一個勁的點著說:“照我說,帶幾十個兄弟到凡白路把那個什麼胡善稚提出來做掉。那小朋友算個什麼東西?都是出來混的,不給咱們麵子大不了一拍兩散。我有貨,你有人,咱們怕他凡白路麼?”

郝東用眼角瞟了他一眼,沒有多言,繼續對我們說道:“現在是時候把清瓷口收拾收拾了。清瓷口的瓢把子姓馬,外號‘馬賊’,他有個女人在古道附近開了家麻花店,我已經幫你們叫好了人,今晚,你們就去清瓷口,先把那個雞窩端掉。”

然後,楊永淳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東哥,沒我的事我先走了。”說完,自顧自的就走了出去。

郝東沒有理他,隻是拍了拍代天的背,代天意會的連忙跟出門去。

看來這個叫楊永淳的也是那些蠢貨老輩子中的一員吧,我起初是這樣猜想的,看那態度就能品出一二。

“不用理他,呆會兒他會來幫你們的。”說著,郝東開始在上衣口袋中掏出兩張名片放在茶幾上。“這兩張名片你們留好。”

“這是誰的名片?”李飛納悶的接過來,打量著。

“上麵那張是走私火yao的,張開和朝元門的仁哥都是在他那兒拿的貨。下麵那張,是壁虎街,清瓷口,凡白路賣藥的販子。”說完,郝東又是一杯芝華士下肚。

然而,聽到這裏,李飛卻已愣住。

頓時,比起剛才,我感到頭腦清醒了不少。望向郝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醉了,然而並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這兩張名片的意義可想而知,潛藏在這紙片之下的,可是整個壁虎街的財路,看看這壁虎街道上少說也有兩、三百號人,其中一半以上就是靠這兩兩張紙片供養著。這可是郝東一輩人在壁虎街用命闖出來的東西。

“我走後,這兩樁生意你可以做。照著名片上的電話打過去,就說是東哥介紹的,他們會跟你們見一麵,到時候怎麼談,是你們的事。有什麼問題可以問問代天,他跟了我們很久了,靠得住。”說著,郝東稍微頓了頓,眼角掃了我一眼,而我並沒有立刻體悟那一眼的意義。他繼續說:“我隻是放不下壁虎街的這幫兄弟。還有張開的事兒。”

“東哥,你放心,隻要有我的飯吃,就餓不著兄弟們。”李飛看了看門外的大廳,緊緊的抓著那兩張名片。“張開的事我不會讓你失望。”

郝東稍點了點頭。“你記住,這世上的人,除了兄弟,其他的都是混賬,沒整你是因為他還有顧忌,所以我們遇到了機會,絕對不能手軟。”

也不知道李飛到底是不是看清了郝東說這句話時的眼神。而我看清了,滄桑的灰褐色瞳孔中的夾帶著輕蔑,而且,這也是唯一一次從這個壁虎街船舵子的眼裏看出了真誠的味道。

原來大廳裏的人都是郝東為我們叫來的,大致看來,少說也有四五十人。今晚郝東不會出麵,大概也是為了試試我們,我們當然不能讓他失望。

當晚十一點,坐著一輛箱型車,我和李飛準時到達了清瓷口的古道上,李連傑早已領著十幾個人等在了那裏,陳路也帶著二十多人緊隨其後。

“飛哥,擺子哥的人跟我來了。”遠遠的陳路就開始向這邊喊到,一邊喊,一邊向身後的人群指了指。

然後恭翰毅也帶著幾十號人來了,隊伍浩浩蕩蕩的。

“飛哥,以後有什麼事要我做的,叫一聲就是了。”恭翰毅走在隊伍的最前麵,雖然和半年前比起來,依然是如此的意氣風發,但對李飛說話的口氣卻有了個質的飛躍。還記得第一次跟著郝東來清瓷口的時候,恭翰毅的那句話:“以後學校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半年而已,竟有如此差距。

最後到達的是代天,他也帶了二十來個人。這些人個個都很眼熟,都是平時幫著秦嘉打理迪吧的。

看這陣勢,今晚怕是又要大幹一場了。郝東、擺子、秦嘉這些經驗老道的老輩子一個都沒有來,看來這壁虎街還真到了改朝換代的勢頭上。可清瓷口畢竟是別人的地頭,我還真有些擔心光憑我們這些初生牛犢組成的強龍壓不了他們這條地頭蛇。

五十多人浩浩蕩蕩的穿過古道,街道上早已寥無人跡,跟著陳路來到了那家麻花店,卷簾門已經拉了下來,但透過上麵幾個菱形小孔還能看見裏麵的燈光。

“撬開。”李飛指了指,向身後的人說到。

李連傑從別人手中接過一根一頭被錘平、壓彎的鐵棒,帶著兩三個人就上去開始撬門。

伴隨著“吱嘎”的巨大金屬磨擦聲,門被一點一點的撬了起來,然後又上去幾個人幫著把門簾向上抬。並沒有多久,門就被打開了一半,足夠弓著腰鑽進去。

而眼看門一點一點沒撬開,門裏麵的傻女人隻得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盯著我們,李飛笑著望著她。隨後恭翰毅衝進去幾下子把她拖了出來,如同是提著一隻小貓小狗,但體形又是如此的不成體統,那女人甚至比恭翰毅還高出半個老袋。

那女人來不及整理被恭翰毅拉散的一頭亂發,惶恐的叫著:“你們要做什麼,你們要幹什麼?”

“打電話給馬賊。嚇嚇這女人。”說完,李飛轉過身去,向一個台階走去。

一群人向那一個女人圍了上去。我也轉過身去,和李飛一起坐在了台階上。

夜空中並沒有星星,彎彎的月牙在黑壓壓的雲層中時隱時現,微風將憔悴的雜草吹得左右搖擺,空氣刺鼻的冰冷,身後傳來那女人殺豬般的尖叫,然後就隻有寂寞的蟲鳴。

李飛說今晚和他第一次跟著郝東、唐峰來到清瓷口的那天晚上很像。那層層詭異的紫雲繚繞在夜空,那一丁點光明也顯出一屢蒼白。還記得那天恭翰毅等人手中明晃晃的刀,人群在郝東和唐峰的帶領下如餓狗捕食般的衝向對方,空氣中蕩漾的鮮血,陰暗的人心,還有冰冷的河風,如今品來,另有一翻風味。他冷笑著說,這是一種生活。

即便那女人如何壯烈的尖叫,李飛的腦海中隻有郝東的那句“絕對不能手軟。”想想那朝元門的仁哥,想想唐峰,想想這清瓷口的馬賊,想想凡白路的胡善稚,他們就是郝東口中的“混賬”,他們都是狼,虎視眈眈的盯著壁虎街這塊肥肉,尋找著擺脫顧忌的機會,一舉將目標吞掉。他們在對郝東下手的時候,找人撞死仁哥和張開的時候,在天橋下火並的時候,在搶走火藥生意的時候,切不用說良心,就連道義也早就蕩然無存。

然而“混賬”又何止他們。人人心中都有一個道德與私利的天平,當私利的比重大於道德時,許多人都會做出意想不到的事。還是那些個老話:人心隔肚皮;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平日裏彬彬有禮的人背地裏如何誰又能清楚知道;對謀些人即使投入全部的誠摯,也並不能保證在舉足輕重的關鍵時刻不被其反咬一口;受到幫助的人在幾小時或幾天內或許能心存感激,而當腎上腺素平穩之後,在遇到下個困難之前,絕不會再想起他的恩人,更別妄談報恩了。現實並非童話。就在這樣一個各自肚腸的世道裏,除了那些一起經風曆雨,同甘共苦,麵對總總考驗依然彼此不離不棄的兄弟,又有誰還是值得信任的?信任,不過是一個笑話。

直到陳路跑過來告訴我們馬賊來了,我們才從台階站了起來。我終究還是瞧了瞧那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女人,然後又立刻移開目光。

對麵的人群也不少,也有所準備。走在他們前麵的就應該是馬賊了吧,他走過來做的第一件事情當然是先扶起那女人,然後才扯著他嘶啞的聲音向這邊吼道:“李飛,你當這是什麼地方?”

“閑話就別說了,今天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裏你心裏也明白,想個辦法解決解決問題吧。”並沒有等李飛張嘴,李連傑首先吼了起來。

“找茬是不是!”

“看你的態度了。”

馬賊身後的人早已躍躍欲試了,壁虎街的人也站在李飛和李連傑身後,但雙方的人都還沒有幹起來,大概還在等一馬賊或者李飛的一句話吧。

馬賊盯著李飛看了半晌,李飛東看看,西瞧瞧,然後拉了拉衣領。“東哥和唐峰的事情是我們壁虎街的內部的問題,你要來參一腿,那總得給個說法吧。”

雖然兩邊的人都已站定,但畢竟對方算是主場迎敵,不斷的還有三五成群的人聚集過來。這一場架要幹起來還真是聲勢浩大。

“你倒說說看,要怎麼個說法?我聽著。”人多了,馬賊那嘶也自然囂張了不少。

“我們今天能動你的女人,以後就能動你。”都鬧到這關頭了,李飛也不能示弱。

“嗬?”馬賊突然笑開了。“動我?就憑你們?”

李飛也笑了笑,沒有說話。

“小子,才出道幾天呐?郝東怎麼沒來?怕了吧?派你這個小混混來搗亂。告訴你,以後放聰明點,回學校念書去,沒事兒別沾道,沒好處的。”馬賊洋洋得意的教訓道。

慢慢的,李飛的臉色黑了下來,大概已經開始氣急敗壞了,不過礙於雙方勢均力敵,也不敢輕舉妄動。

“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還出來鬼混,下去歇歇吧,信不信老子亂軍之中取你首級。”突然,一個聲音喊到。

隨聲望去,恭翰毅提著刀從人群中擠了上來,同時馬賊也不由的後退了一小步。跟著郝東闖了幾年,這小子有些脾氣和名氣,也懂些世故。

“哪兒的野小子不知死活。”

“你不認識我?那你背上的刀疤總該認識我,要不要把你在從頭到腳再砍一個遍?”恭翰毅笑道。

“砍我?壁虎街的人最近個個都食物中毒了?口氣都不小啊!”

李飛默默的轉過身,突然間一把奪過恭翰毅手中的刀,還沒來得及有人反應,就一刀宰在馬賊的手臂上,“他媽的!今天就試試你這骨頭硬還是我刀硬!”

李飛這突然的一下子,讓兩邊的人都慌了起來,馬賊左右的人開始扶著馬賊向後擠,但後麵的人也掙著衝向前麵來,直接導致馬賊半天退不出場去,恭翰毅像看見衝上前去,一把抓住馬賊的衣服,三扯兩扯把他拉了過來。

“媽的,都給老子剁!”恭翰毅大喊到,兩堆人立刻撞在了一起。

然而,我依然躲在隊伍的最後麵。憑我這點氣力就不去送菜了吧……

隻見有一堆人專門圍著那被抓過來的馬賊殺豬般的毆打,李飛也在其中,其他的人混成一團,我也分不清敵友。

雙方勢力平均,這場架大概有得打了。我隻覺得那馬賊大概是凶多吉少,大概會慘死在這古道上吧,隻要搞定馬賊,清瓷口也就差不多了。然而這付出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躲在後麵的除了我,還有就是那代天了,他不斷的用手機打著電話,然而沒見他打通任何一個。也不知道一直打了多久的電話,他突然望著前放不遠的地方笑開了。

我納悶的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終於知道郝東那句“不用理他,呆會兒他會來幫你們的。”是什麼意思。

楊永淳帶著十多人快步走了過來。跟著張開的人果然與恭翰毅、代天等人不同,他們手中當然不是提刀了,而是提著一杆一杆的掏火棍子。

“嘩!夠華麗的啊。”我感歎到。看著他們手中的玩意就不禁肅然起敬。

然後代天非常祥和的轉頭望向我。“大家都上去了,你怎麼不衝上去幫忙啊?”

“嗬嗬,用不著我了吧。”我尷尬的笑了笑。

代天也笑了笑,拍拍我的肩示意我跟上他,然後轉身開始小跑。

我們一起跑出一段距離,突然代天捂住了耳朵,大概也猜到是什麼事兒,我也把耳朵捂住。槍聲並沒有想象中這麼大,而且也隻響了一聲事兒就擺平了。

“通通通通的都給老子放規矩點!媽的,壁虎街沒人了?什麼時候論到你們清瓷口的叫花子來囂張!說說看!”楊永淳扯大了嗓門吼著。

“還真是無法無天呐。”我笑道。

代天無奈的聳聳肩,“事情擺平了,我們走吧。”

從那天以後,清瓷口再也沒有一個叫馬賊的人,而馬賊出院之後自覺的去了外地。

而接受清瓷口頭把交椅的人也改為了陳路。

“都聽著,特別是你們幾個。”那天晚上,李飛用手戳著排頭的幾個混混,繼續說道:“以後陳路就是你們的老大,要想發財的就老實點,不服的就站出來。”然後他有看了看癱在地上的馬賊。“來兩個人,把他抬醫院去,看還有搞頭不。”

陳路帶著幾個人笑嘻嘻的走上前來。幾個人把馬賊抬走,陳路則站到了李飛的麵前。

一直寂靜了許久,也一直沒有人站出來,而這也是預料之中的結果。試問哪個正常人在十幾竿掏火棍子的威脅下還敢站出來出這風頭?

“楊哥,謝了。”李飛小聲對楊永淳說道。

“別忘了張開的‘事’。”最後一個字是“死”還是“事”,李飛也沒聽清楚。

這樣一來,壁虎街的後患算是平了,對付唐峰也更加有了底氣。

相對平靜的過了完了剩下的寒假我才發現,我還不知道老師布置的寒假作業是什麼。向聖賢同學要了他做完的幾科作業來抄,還沒抄完我就放棄了,原來抄東西還真是個累人的活兒。然後我想,如果我把道上的經曆寫成寒假作文交給老師,老師會是什麼臉色……大概會諷刺我一通吧,然後罰我重寫。這年頭就是不能實事求是的。跟父母出去玩一定就得晴空萬裏;心情不好就得陰雨綿綿;自己做的飯就一定要覺得特別好吃;做了壞事不承認就一定得被警察抓住;老師就一定是誨人不倦的;成績好了就一定是德智體全麵發展的……

偶爾想想,我們都是被欺騙著長大的。與其說那些老師教會了我們怎麼做人,還不如說他們教會了我們怎麼騙人,或者說是走形式,做過場……

然後開學的那一天,郝東也消失了,帶著秦嘉和擺子一起消失了。後來恭翰毅來傳了話,郝東臨走前對他說,以後壁虎街的事兒李飛暫時代為處理。表麵說是暫時,不過大家心理都明白,他大概也不會再回來了。

那天,壁虎街的幾個大哥都在場,聽了這話都一眼望向李飛,不過沒有一個人麵露驚訝,有的人拍了拍他的肩就走了,有的人衝他笑了笑,也有的什麼也沒說。

酒吧肯定被賣掉了,但賣的錢我們卻一個子也沒見過,應該是郝東派人拿走了。看這李飛接過手的壁虎街,似乎更加的落魄。混混們在街邊無所事事,李飛則在一旁一邊搖頭一邊喊著難,難,難。

隨後他拿出了那兩張郝東給他的名片,一瞬間,郝東那天晚上將名片交給李飛時的眼神浮現在我的腦海裏,又是一個不祥的預感。

看著這個爛灘子,我突然覺得有種舉步為艱的感覺。不過也不奇怪,要不是這樣,郝東能願意心甘情願的交出自己的心血?

低調平靜的過了個春節,挨到了暖春三月。這是萬物複蘇的季節,當然也包括流感病毒在內……壁虎街依然死氣沉沉。

早說陳路是個聰明人,我們唱紅臉,他唱白臉,清瓷口那邊已經被他收買得服服帖帖的。但是,這也是暫時的,如果遲遲沒有財源喂飽那幫混混,那陳路也是混不長的。

正愁著清瓷口的事情沒法解決的時候,李連傑帶著一堆勞動成果來找我們出貨了……大概窮慌了,頂著大風大浪又去做一筆狠的,一千來塊。

帶著他們的貨,我們去找了胡圖,卻被胡圖拉出來吃了一頓。

飯局中,他語重心長的對李飛說:“飛哥,你是明白人,局勢你是知道的。這年頭要想搞點生意真難呐,可不比那剛開始改革開放的年代,特別是我們這些沒實力的小公司。這嚴打關頭,倘若再灘上什麼事兒,真的就沒法混了。”然後他拍了拍李飛的肩。

這樣一說,大概意思就是讓我們以後別去好他了,他也不參道上這塘混水了。

“哎。”飯後路上,李飛歎歎氣。“算了,這筆貨我們自己認了吧。”

最後,我們以賊貨的價格隨便出給了一家膽大的公司,虧了幾百塊。

眼看著錢越來越少,手頭越來越緊,壁虎街快要淪落到清瓷口的境地時,崔家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