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楊辰博白了馬世豪一眼,“女人的心思你不懂。”
“你懂,我哪有你老練啊。”馬世豪說,“你這都算是情場老手了,就因為早戀那事兒你還遭過全校的通報批評呢,多牛啊。”
“唉……”楊辰博歎了一口氣,“別提了,好漢不提當年勇,過去就讓它過去吧。”楊辰博擺了擺手,又說,“這女人啊,都是要臉麵的,什麼叫臉麵?用咱們現在的話說那叫自尊,你瞅你從一樓到二樓挖苦了人家多少回?這還是脾氣好的呢,你要碰那脾氣不好的非摑你個大耳刮子不可!”
“有理,”馬世豪使勁點著頭,“這毛病我以後一定改改,要不以後準誤了自己的終身大事!”
“那可不!”楊辰博一臉認真地說,“你做的最沒出息的一件事就是不應該那麼直截了當的問人家的年齡,妙齡少女的年齡能是別人隨隨便便就問的嗎?”
“嗨……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麼封建的?我又沒問她是不是處女。”馬世豪不情願地說。
“起碼你得尊重人家。”
兩人正說著,幾位廚師模樣的人端著菜走了進來。
“嗬……盤兒夠大的啊,挺值。”馬世豪興奮地說。
楊辰博把菜都擺好,招呼廚師們都出去。
“來,老馬,咱們先幹一杯吧。”楊辰博拿著酒瓶給馬世豪添滿一杯。
“好好,那你先想個詞吧,起碼得有個主題,要不這酒算白喝了。”馬世豪故意這麼說。
“咱倆就甭來官場酒桌上那套了,咱把門一關咱喝咱們的,別人愛誰誰。”楊辰博端起杯子先幹了三杯。
“你可真夠猛的啊。”馬世豪舉著杯子跟楊辰博碰了一杯。
“喝啤的沒事,你要來白的我也能一口三杯。”
“嗬,小心你以後生不出孩子來,那玩意喝多了可殺精。”
楊辰博笑著說:“沒事兒,哥們咱可是金槍不倒!”
“得了吧,別等到時連起飛的勁兒都沒有了。”馬世豪呲牙笑著。
“嘿嘿……”楊辰博說,“沒事兒。”
馬世豪好像對那盤燜大蝦特情有獨鍾,不一會兒工夫就連吞四個。可下了肚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光顧著往嘴裏塞了,肉裏藏著什麼味壓根兒就沒嚐出來。他心裏暗恨自己不該拿出豬八戒偷吃人參果的架勢。他抬頭掃了一眼,盤裏隻剩下二隻在孤零零的躺著。楊辰博還一個沒吃呐!如果自己再伸手去夾未免太有點厚臉皮了。無奈之下,他隻好喝著自己碗裏的湯來打發這無聊的時間。
“哎,你怎麼老喝酒啊?吃蝦啊,可好吃了。”馬世豪仔細觀察著楊辰博的臉色。
“不吃,”楊辰博大口的飲著杯裏的酒說,“不愛吃那玩意兒。”
“你要不吃,那我可全吃了啊。”
“全是你的,我知道你愛吃,連著四個都下肚了,也不差這兩個。”楊辰博把蝦盤擺到馬世豪的麵前說,“吃吧,一個都別剩下。”
楊辰博的話剛說完,馬世豪的臉便變了色,他沒想到自己的那點心眼早已被楊辰博看穿。他覺得自己已經處在被動狀態,如果他真的把剩下的那兩隻蝦吃掉,楊辰博一定會在心裏取笑自己。他思前想後,這個愛麵子的人還是極不情願的說了一句:“我真的不吃,還是你吃吧。”
“你跟我還裝什麼啊?我知道你愛麵子,你放心,我對你絕對沒有任何的意見。”楊辰博說的很堅定。
馬世豪聽楊辰博這麼一說,嚇的更不敢去夾了,隻感到頭發下的那張臉像是被人摸了辣椒油——火辣辣的。他擦了擦臉上的虛汗一個勁的說:“真的,我真的不吃。”
楊辰博沒再說什麼,一會兒工夫便兩瓶啤酒下了肚。
“哎,老楊,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馬世豪忙轉移話題問道。
“嗯,真讓你說著了,我還真有心事。”楊辰博從兜裏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遞給馬世豪一根,“你中考成績下來了沒有?你考了多少分?”
“嗨……”馬世豪把臉一扭,顯出特沒勁的樣子,說,“我當你愁什麼呢,就愁這個啊?我的早下來了,還不到300分,嗬嗬……”
“唉……”楊辰博一臉無奈的表情,說,“咱哥倆一樣,我他媽正好考了249.這老天爺可真他媽給我麵子,差一點就是二百五了。”
馬世豪笑了笑,說:“弄了半天你借酒就是為了消這個愁啊?怎麼了?後悔了?這可不像學校裏的你啊!”
楊辰博吐了口煙,說:“沒怎麼,就覺得有點丟人,老感覺走在街上抬不起頭來,特別是見了那些熟人、同學、老師、左鄰右舍什麼的,心裏老是一麻的。”
“同感,真是同感。”馬世豪喝了口酒,然後又擺出一股勸腔說道,“你就別拿這些破事兒跟自己較真兒了,我們得麵對現實,現實往往是殘酷的,楊辰博同誌!”
“去去去……”楊辰博有點不耐煩了,“我沒工夫擱這跟你扯淡!你想好上哪上學沒有?”
“什麼?”馬世豪顯得很驚訝,“你還想著上學?在學校那會兒咱倆不說好了畢業以後自己打天下嘛!”
“上哪打天下?打哪個天下?用什麼打?拳頭?磚頭?玩呢吧你!”楊辰博不停地用眼乜斜著馬世豪。
馬世豪被楊辰博一連串的反問搞的不知所措,他猛然覺得自己身邊的這個人變了。
“老楊,我怎麼覺得你變了啊?”馬世豪睜著雙眼仔細打量著他,“以前在學校那會兒你可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咱們學校政教處的‘張老黑’你還記得不?”
“記得,我他媽這輩子也忘不了他。”楊辰博深吸著煙。
“你那會兒多牛逼,咱們全校誰敢惹他?唯獨你楊辰博。”馬世豪喝了一口酒,“當時哥們就為你豎起大拇指,覺得你這朋友真他媽沒白交,剛烈,有血性,像個爺們兒!”
楊辰博這時一個勁兒的搖頭,他好像很不願意讓別人提自己以前的事兒。
“其實那會兒我也是仗著我爸,狗屎憑官勢!他們都知道我爸是市政府裏的大官。”楊辰博點了點煙灰。
“應該的,”馬世豪說,“現在這學校裏的老師不也狗仗人勢,欺軟怕硬嗎?魯冷霜就是咱們學校裏的一例典型,你看你給她惹了那麼多的事兒她還說你什麼了?確切的說,她是不敢說!”
“魯冷霜可不是個好東西,我爸不知給她送了多少禮,現在想起來我就後悔,那會兒不給她送她也不能把我怎麼著。”
“說對了,你爸就是官大禮燒的,平常日求人辦點事送禮送慣了。魯冷霜可夠臭的了,她教過的學生沒個不說她缺德的,當老師當到這份上也挺不容易的,沒揚名立萬也臭名遠揚了,給我們學校摸了黑不說,自己還傻逼似的偷偷躲背後提著幾斤幾兩好處窮樂嗬,真覺得自己多能耐了?她要是敢把自己臉上的那張假麵具撕掉,估計能叫唾沫腥子淹死!”馬世豪對著煙灰缸摁滅手裏的煙屁股,他顯然是對自己班主任行為上的作風極為不滿。
“她不用撕,轉個頭的工夫就能讓人家淹死。”楊辰博也把手裏的煙屁股摁滅,他又遞給馬世豪一根,兩人對著頭又抽起來。
“聽說魯愛禮以前叫人砸過,這事兒你知道?”馬世豪問道。
“知道,據說這事兒就是以前咱們校28級的老金幹的,他那人猛著呢,別看人矮,在學校那會也是個‘杠兒’,沒人敢惹,包括老師。”
“牛逼!”馬世豪讚了一句,又說,“這老金真名叫什麼啊?你見過?當時咱們學校可把他傳的夠神的啊。”
“具體叫什麼我也不清楚,我就見過那麼一兩回,不過,沒怎麼跟他說話。你是不知道他那長相,一臉橫肉嚇都嚇死了。”
馬世豪一聽楊辰博見過,頓時對他肅然起敬起來。
“我記得咱們學校當時混的最好的就是27和28這兩個年級,人家現在一個個可都出息了,基本上是人到哪兒車就到哪兒,比那些所謂的好學生牛逼多了。”
“當然了,這些學校裏所謂的好學生全是窩裏橫,整天把自己關在家長和老師給自己畫的圈圈裏覺得自己挺能耐似的。”楊辰博不停地翻著白眼,好像一提起“好學生”這仨字就特別反感,“有什麼啊?分數能代表人的一輩子?憑什麼在學校那會兒就歧視我們這些學習差的?我他媽就不吃這套!”
“說的好,說的好!”馬世豪拍著巴掌,“別人看不起我們,但我們可千萬別看不起我們自己,要是那樣的話就忒沒意思了,一輩子竟活在別人眼裏了。他媽的他們都是誰啊?我們範的著一輩子在別人眼皮低下活著嗎?咱倆耳朵一塞,自己過自己的,別人愛怎麼說隨他們!別人賤,我們能管著嗎?我們要管那我們就是犯賤!”
“就是。”楊辰博端起酒杯跟馬世豪碰了一下,說,“都別他媽的假裝自己多清高,我呸!”
“呸!”馬世豪也吐著。
他們二人借著酒勁來發泄心中的不快,像是被怨恨集滿了一身。他們對現實社會中一些人的行為都表現的極為不滿,一個個都假正經、假仗義、假文明,活生生的人不當非得拖著個軀殼走一輩子,猶如行屍走肉,算個什麼東西!
時間好象凝固了幾分鍾,房間裏不知何時已經燃起了燈光,即使再怎麼溫暖的角落此時也變的冷清起來。呼吸聲像是一種哀怨,給人的感覺仿佛是置身於昏暗的森林,而又像是迷失在清晨寂靜山穀的雲海之中。馬世豪這時輕輕地幹咳了幾聲,氛圍便在瞬息之間被打破了!所有流水般的平靜一下子全都糾結起來,像是被人捋亂的頭發,毫無秩序的淩落著。
楊辰博在一旁不停地打著酒嗝,從胃裏溢出的臭味不得不讓馬世豪一隻手捂著鼻子一隻手不停地來回扇著。
“哎,老楊,你還想上學嗎?”楊辰博迷著小眼,臉腮泛起紅暈,顯然已經醉了。
“操!你還沒玩夠啊?”馬世豪還算清醒,他不耐煩地說,“咱這都已經是畢業的人了,說句心裏話,你覺得上學有勁嗎?”
“沒勁。”楊辰博不停地搖著腦袋,又說,“反正我他媽是玩夠了。”
“就是。”馬世豪說,“我現在是特後悔,你說當時咱倆和宋鴻鏗他們在學校裏都幹了些什麼?他媽的什麼都沒幹!三五成群結一幫湊一塊全扯淡了!你說有勁嗎?”馬世豪叫囂著。
馬世豪不停地問著楊辰博,心情一下子便沉重起來,他用一種特別沮喪的眼神看著楊辰博。
“沒勁,沒勁啊……”楊辰博一邊舒著長氣一邊不停地擺著手,“我現在想想也是特後悔啊。”
“唉……”馬世豪歎著氣,“說實話,這初中四年我基本上就沒怎麼聽過課,全玩了。咱們發的那些教科書你知道嗎?我幾乎就沒動過,現在還在家躺著跟新的一樣。抽煙、打架、翹課,反正這些糙事我們都做絕了。最可恨的是咱們學校有一幫談戀愛的,說起來就他媽讓人惡心,好像一男一女湊一塊不上床就不算是真愛似的。那個誰你還記得嗎?叫……”馬世豪用手拍著腦門仔細想著,“對對,就那個叫陳雨英的,什麼東西,初四上學期他媽的就跟她班一男的搞出了野種,可讓學校、家長知道後,她竟然還嬌滴滴的掉著眼淚說自己是因為懵懂無知,我呸!還真他媽拿無知當個性了?無知者無畏啊?當時在咱們學校有誰不知道她陳雨英這個著名的騷貨?還整天她媽的在學校裏裝純潔,後麵都不知道讓人開了多少回了!”
馬世豪氣呼呼的說完之後便大口喝酒,這期間他不停地咳嗽著,聲嘶力竭,像是氣管當中擱了一塊燒紅的熟鐵,難受的不得了。
“可不是嘛。”楊辰博這時也罵,“她不就仗著自己家有點錢嘛!有什麼呀?以後的宿命我就給她決定了,不是別人包她就是她包別人,一輩子就這熊命了。”
“哎,對了,她出那事之後不是被學校開除了嘛,現在上哪了啊?我這心裏到現在還恨著她呢,不發泄出來我還真覺得不是個滋味兒。”馬世豪說。
“聽宋鴻鏗說過,有一晚在‘1+3迪廳’見過她,連著好幾晚上呢,好像是在那上夜班,當服務員什麼的。”
“牛逼啊!”馬世豪說,“這下她終於可以心滿意足的發揮自己的餘熱了。”
“不能吧,你是說她去幹那個了?”楊辰博眼裏流露出一股疑惑的眼神。
“怎麼不能?雖然我們不認識她,但印象清楚著呢,不是個東西就不是個東西,行為決定她的習慣,習慣決定她的命運。反正她家有的是錢,退學之後閑的沒事出去找樂子也不是不可能,這太符合現在年輕人的邏輯了!”
“改天抽機會去看看。”
“嗯,應該證實一下。”
馬世豪喝完瓶裏的最後一點酒,又說:“咱別在聊她了,沒勁,髒的慌,說說你吧,老楊。”
馬世豪像是在乞求,他離開位子到酒桌上又開了一瓶啤酒,給楊辰博斟滿一杯。
“你想知道什麼?”楊辰博端起杯子跟馬世豪碰了一下。
“就說說畢業之後你有什麼打算吧。”馬世豪呷了一口。
“跟你說實話吧,我是真的不想再上學了,我覺得我要再在學校裏呆下去指定會一輩子沒出息,哥們兒我是真玩夠了,真想自己下來幹點別的,我覺得我就別整天遊手好閑思想肮髒不學無術了。”
“要不說咱倆是哥們兒呢,想都想一起了。”馬世豪露出笑意,又問,“你爸同意了?”
“我這還沒敢跟他說呢,中考這事他沒揍就已經很夠意思了。不過,我媽那邊肯定沒事,她從小向著我。”
“那你家誰主內?”
楊辰博想了一下,好像特拿不定主意的樣子。
“可能是我媽吧,家裏事我還真不懂。”
“嗨……一般都是女的主內,男的主外,這事你跟你媽說八成能行!”馬世豪拍著胸脯打包票。
“我還是再仔細地想想吧,這次要弄巧成拙那肯定逃不了我爸的一頓狠揍!前幾天,我向我爸略略的透露過那麼一點,可我話還沒說完他就跟我瞪上眼了,說我要敢不去上學他就把我大卸八塊!”
“瞧你那膽兒,他那是嚇唬你呢,孩子是爹媽的心頭肉,你跟你爸媽住了那麼多年怎麼還摸不透他們的脾氣?我媽前幾天還威脅我說要給我找一後爸來壓製我呢,我當時就欣然同意——沒事兒!”馬世豪一臉自豪,好像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特驕傲。
“不過,他當時有句話說的倒是挺讓我覺得感動的。”
“嗬,你爸還能跟你正經一回?”馬世豪驚訝著,問,“他說了句什麼話讓你連鼻涕都感動的流出來了?”
“他說,‘我就是花錢送,也要把你送進市重點!”楊辰博把這句話說的特情緒,特動情,倆眼恨不得立馬在馬世豪麵前掉出淚來。“你是不知道,其實這官兒越大就越不管事兒,我就看不慣我爸提著東西去求人的那種樣子,太孫子,太不像個男人了!點頭哈腰的,看著都難受,而且,什麼好話都得順著別人的嘴兒說。”
“敢情你還是想上學唄。”馬世豪說。
“唉……真的沒有,我就覺得心裏挺對不住我爸媽的,你現在看見他們不覺得難受嗎?”楊辰博此時眼裏已經含著淚了。
“我比你還難受呢!我爸媽那還離了婚呢!我媽好過嗎?整天的火氣全發在我身上了。前幾天她還跟我商量上學的事呢,可我就是不妥協,不答應!我媽問我原因我也牙關緊閉,寧死不屈,我就是不說!我都把她氣瘋了,真的,就因為這事兒我身上還挨了好幾回呢。你說,我要真把心裏的那些真實想法告訴她,她能相信嗎?她肯定不能!現在的家長一個個都太單純了,以為把孩子送進學校就萬事大吉,沒什麼事兒了,可有誰知道校門一關他們的孩子在裏麵就是另一副嘴臉?你說,咱們學校有多少不正經學生?幸虧咱哥倆兒現在迷途知返了,要是再在那地兒呆下去以後真的就瞎了,就瞎了老楊!你剛才不是還說自己玩夠了嗎?真的,兄弟我也玩夠了。有一年我是真的想好好安下心來學一會兒,可是玩慣了,拿起課本就他媽想睡覺,太遭罪了!與其這麼遭罪,我還不如自己下來幹點別的掙點錢呢,靠勞動吃飯不丟人!”馬世豪越說越激動,“你覺得咱們學校的校風好嗎?老師好嗎?校長好嗎?也不知道那些家長是真無知還是假無知,把孩子放在學校裏也真他媽放心,真以為自己的孩子在學校裏受著良好的教育呢?呸!前幾天的報紙你看過沒有?大標題——“一位中學教師強奸女學生18餘名!”。什麼老師是神聖的職業,我看純屬是狗屁!打著幌子撈外快,什麼玩意兒!”馬世豪一直喋喋不休地說著,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更讓我可氣的是我媽竟然還去找魯冷霜了,說什麼想請她開導我,我範的著讓那種老師來開導嗎?她自己心術不正,思想肮髒,有什麼權利開導我?她遲早會被公安局逮進去的!我媽也真是,椐我估計十成是往魯冷霜那兒塞錢了,要不魯冷霜那人也不能這麼爽快的就答應下來。”
“你媽出手可真夠直的啊,一送便壓到點兒上。”
“唉……”馬世豪歎了口氣,“你說我媽這是怎麼了?我就是想不明白,她明明知道魯冷霜那人不是什麼好鳥,怎麼還去喂她呢?”
“這就是社會中的‘食物鏈’。逢求必送,自古到今都是這樣。”楊辰博揉了透發紅的眼睛,又說,“你想好怎麼應對了?魯冷霜那熊脾氣你也不是沒領教過,你要當她麵跟她鬧她肯定能扒了你。”
“操!我他媽還怕她?”馬世豪怒火重生,“她要真把我逼急了,我非扇死她!反正都畢業了,她也不能拿我怎麼著。”
“小聲點兒,”楊辰博使勁的擺著手,“幹什麼啊?又沒讓你去戰場,你範的著在這兒扯著大嗓門跟那種小女人較勁嗎?你可別忘了,咱的初中畢業證還在她手裏掐著呢,你要把她惹急了她可不發給你。”
“她還想威脅我怎麼著?誰稀罕那個破初中畢業證?你稀罕?反正我是不稀罕!沒用!這都什麼社會了,你還當這是在舊社會呢?再說,舊社會那會兒初中畢業的也值不了幾個錢啊,現在大學生都滿地軲轆,誰要初中的?”馬世豪斜著眼,滿臉的不樂意。
“甭管怎麼樣,要回來揣在手裏總覺得踏實點。”
“您自個留著踏實吧,我揣手裏不安分!”
他們二人在此之後又喝了很多的酒,馬世豪瘋了,一個勁兒的往嘴裏灌著。他這哪是借酒消愁啊,整個就是一借愁消酒!那架勢橫開比楊辰博一開始還玩命。楊辰博在一旁看傻了,嚇的趕緊奪著馬世豪手裏的酒瓶子,他怕馬世豪一不小心再喝出酒精中毒來,要是真那樣的話事情可就變大了。
馬世豪昨晚一宿沒睡,吐了整整一夜。一覺醒來,頭疼欲裂,神情恍惚,整個人都變的軟綿綿的。他費勁的立起身來用手不停地敲打著腦袋,隻感覺頭顱內的腦漿像放在火爐上燒開的熱水一個勁兒的往外冒,往外溢;每條血管和神經都繃的緊緊的,好像碰一下就會錚然作響。他記不起昨晚自己是怎麼回來的,隻記得疼痛在麻痹著他的全身。他揉了揉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四下瞅了瞅,地上,床單上,衣服上全沾滿了那些從胃裏嘔出來讓人看一眼就會暈倒的惡心的黏稠物,它們花花綠綠的樣子跟那些經久不吃腐爛掉的蔬菜的屍體一樣。而且更讓人惡心的是,房間裏還彌漫著這些黏稠物散發出來的腥臭味,馬世豪實在忍受不了這種味道的侵襲趕緊用手捂住鼻子朝院子裏逃去。
此時,一大塊雲彩遮住了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陽。沒有了強烈的陽光,院子裏變的清爽了許多,幾縷清風輕輕的打在馬世豪的身上,他覺得這種感覺舒服極了,新鮮的空氣讓他的大腦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狀態。他的頭現在也不怎麼疼了,眼睛顯得特別有神,剛才還一直壓抑的胸口此時在新鮮空氣的作用下也變的特別順暢。他感覺自己渾身又充滿了力量,心情也開始有點激動起來。這時,他突然仰起頭鼓著勁兒大聲地朝天空的某一個方向不停地喊著,聲嘶力竭,像是一種內心的宣泄。回聲在半空中跌蕩四起,餘音縈繞。
馬世豪收拾完屋裏的那堆髒東西後才發現客廳桌子上的那張字條。字條是他媽媽在昨天傍晚留的,大體意思是晚上不回來了,讓他自己用桌上的錢來對付晚飯和明天早晨的早飯,此外再無別的內容。馬世豪很想知道自己的母親昨晚夜不歸宿的原因,他把字條上的內容又仔仔細細地讀了幾遍,可上麵除了幾個簡簡單單的漢字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他的心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失望之極之後便是內心的焦慮,剛才還很好的心情一下子就被這突發事件給衝沒了。雖然他自己有時愛跟他媽媽吵架,可內心中自己對母親與生俱來的那種關懷還是有的,他思來想去也不知道這個中年女人具體去幹什麼了。最後,他隻好把原因歸結到跟自己一樣的命運上,或許,他的母親昨晚也喝的伶仃大醉不知道睡在哪裏了。
馬世豪把那張字條揉碎,揣著他媽媽給他留下的飯錢出門了。
牛翰毅躺在沙發上打著酣睡,夢見自己中了彩票成了百萬富翁。他咧著嘴哈哈笑著,哈喇子都流了一下巴也絲毫影響不了他的美夢。窮人的命運是十分可憐的,對一切美好事物的向往隻能在夢中尋找。
馬世豪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溜進了牛翰毅的家,房間裏隻有牛翰毅一個人在酣酣大睡。馬世豪看著他這麼大的人了還流哈喇子心裏頓時便樂了起來。他倆眼珠子一轉,歪點子便來了。他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從雞毛撣子上拔下一根雞毛,蹲在牛翰毅的旁邊便偷偷的朝他的鼻孔裏撓著癢癢。
“哈啾……”牛翰毅重重地打了一個噴嚏。他睡的很深,並沒有注意到什麼,他揉了揉發癢的鼻子,轉了個身,繼續睡著。
馬世豪趴著頭,捂著嘴“嘿嘿”笑著。
他悄悄地站起身來,繼續戲弄著牛翰毅。
“哈啾……”牛翰毅這次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皺著眉頭一副遭罪樣,倆手不停地揉著鼻子,擤出的鼻涕也很不文明的擦在自己的衣服上。馬世豪看到牛翰毅這麼次的行為,腦子裏不禁閃現出早晨堆在地上那團髒物來。
這期間,馬世豪來來回回的戲弄了牛翰毅好幾次。牛翰毅十分的不配合,不停地轉著身子,就是不醒。馬世豪不耐煩起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伸出兩根手指頭便向牛翰毅的鼻孔夾去。
“我操!”牛翰毅一個立身,大聲罵道,“這他媽誰啊?想憋死老子是不是?”
馬世豪嚇了一跳,可看到牛翰毅那樣兒,又不禁抱著肚子大笑起來。
牛翰毅睜眼一看,原來是馬世豪,乜了他一眼之後,沒說什麼又躺下繼續睡。
“哎,牛叔,你怎麼不搭理我呀?”馬世豪說,“按您以往的脾氣你早使腳揣我了。”
牛翰毅背對著馬世豪,顯然懶得搭理他。
“你以後跟我說話甭老您您的,少用這個字跟我套近乎,我他媽討厭!”
“我那不是尊重您嘛!”馬世豪一個勁兒的說著好話,“這尊敬長輩例來就是我們中國的傳統美德,您說是不是?”
“我操他媽美德!”牛翰毅再一次立起身來,“都別他媽拿美德給自己豎形象,裝什麼孫子!”
“喲,”馬世豪斜了一眼牛翰毅,“你這是吃槍藥了還是怎麼著?大清早的憤什麼世啊。”
“全讓你害的!”牛翰毅抱怨著,“我正做著五百萬的美夢呢,你早不來晚不來,好事全讓你攪黃了。”
“唉……”馬世豪歎了口氣,“我當著什麼破事呢,就這事啊,反正也不是真的,你幹嗎非得跟我較這個真兒啊?等我以後發了還你個真的。”
“你就整天編瞎話騙我吧,等你發了?等你發了,我他媽早成灰了。”牛翰毅說。
“不要緊,到時我給你燒兩張。”
馬世豪顯然不知道這句話已經傷到了牛翰毅。
牛翰毅抄起地上的拖鞋就朝馬世豪身上打去。
“哎,”馬世豪抱著腦袋左閃右躲,邊招架邊說,“牛叔,我錯了。”
“你看你剛才說的那叫人話嗎?還給我燒兩張,咒我還是怎麼著?”
“嘿嘿……”馬世豪厚著臉皮說,“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打我。”
“瞧你那點出息!”
牛翰毅示意馬世豪把拖鞋丟過來,自己穿上,向院子的水龍頭走去。
馬世豪四下看了看,總覺得屋子裏少了點什麼。
“哎,牛叔,我牛嬸呢?”馬世豪問。
牛翰毅對著水搓了把臉,說:“別提了,昨晚一宿沒回來,打電話告訴我說加夜班。”
“嘿嘿……”馬世豪笑著,“你可真老實啊,我牛嬸都不回來你還睡沙發,真佩服你。以前你告訴我晚上撈不著睡床我還以為你蒙我呢,今兒我是真的眼見為實了。”
“知道我不容易了?”牛翰毅邊說邊往臉上摸肥皂。
“知道了,也理解了,這幾年可苦了你了。”馬世豪說,“你要是每晚睡床上絕對不會擱三差五的往窯子裏鑽。性這東西就是害人啊,解決不好就容易範錯誤。”
牛翰毅把臉上的肥皂沫衝幹淨,拿著毛巾邊擦邊說:“看不出你懂的還挺多嘛,你們老師在學校裏還教這個了?”
“啥玩意?”馬世豪很驚訝,“你想嚇死學校的那些老師是不是?他們能教嗎?我們都是自學成材,嘿嘿……”馬世豪又抿著嘴兒笑了笑,“男人嘛,說白了不也就那麼回事嘛。”
“敢情現在的孩子都早熟。”牛翰毅又擦了擦脖子。
“不光早熟,有的現在都已經開始進入實戰階段了,我們學校都好幾個呢。”
“牛逼,真牛逼。”牛翰毅讚著,又說,“你也實戰了?”
“沒有呢,我這不還沒搜索到目標嘛。”
“我幫你搜一個?”
牛翰毅回到屋給自己倒了杯水。
“謝您了,牛叔,您還是先自各解決自各的問題吧。”
“你還是太嫩,等以後結了婚估計才能真正明白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兒。”
“別,千萬別,我這輩子都不想明白。”
牛翰毅露出無奈的笑容,他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他隻是覺得這個出生茅廬的少年外表看似成熟,可字裏行間藏著的還是那種天真。這種表現即使馬世豪在他麵前再怎麼偽裝,也逃不過他這雙經過歲月洗禮出來的眼睛。他突然想到自己在年輕時也有過這種類似的經曆,那時的他經常會在別人麵前把自己偽裝成鋼鐵一般的解放軍戰士,整日整夜滔滔不絕地在別人麵前訴說著自己的年少輕狂以及自己的種種英雄史。其實有誰知道他那時的孤獨、寂寞和憂鬱呢?在這個看似堅強的外表下其實還隱藏著一個完完全全沒有進入成熟期的孩子的心。它是脆弱的,經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像玻璃似的一碰即碎,即使再黏合起來,上麵的痕跡也會讓他喪失掉任何處事的信心。牛翰毅那時就是這樣,性格上極度的自卑讓他在行為上變的十分地怯弱。
“我媽昨晚也沒回來,就給我留一字條。”馬世豪說到這好像顯得特別的失望,“具體幹嘛了上麵也沒寫,說實話,我媽跟我來的這招還真把我給鎮住了,別看平常日我和她老愛吵架,可我這心裏麵還是挺擔心她的。”
“這我知道,兒母一條心,我完全能夠理解。”牛翰毅把自己從遐想中拉回到現實。
“給,”馬世豪掏出昨天牛翰毅借給他的50塊錢,“一分未動,我哥們兒請的客。”然後他又把手裏那件經他一夜折騰無法再見天日的白格子短袖襯衣丟了過去,“這是你的襯衣,咱哥們兒講的就是誠實守信!我現在可都物歸原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