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改變(3 / 3)

牛翰毅把錢揣進兜裏,倆手撐開衣服對著陽光左看右看。

“喲,嗬,嘖嘖……”牛翰毅邊搖頭邊歎著,“真是太厲害了,你瞅瞅。”

牛翰毅示意馬世豪過來一起看。

馬世豪這會兒正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呢,趕緊湊過來問道:“怎麼了?上麵藏寶了?”

“你看這兒,就這兒。”牛翰毅很認真地一邊指著一邊說,“瞅見了嗎?就我手指的這兒,還有這兒,這兒。”牛翰毅在衣服上不停地來回指著。

“怎麼了?我還是沒看出什麼啊。”馬世豪此時恨不得把倆眼摳出來看。

“你瞅瞅就這兒呢,”牛翰毅說,“正麵右半身這兒,瞅見沒有?看見南美洲了?上麵那是北美,中間這兒還有加勒比海呢!”牛翰毅這時又嘖吧著嘴說,“馬世豪你太厲害了,世界地圖都讓你一頓飯給弄回來了,你太牛了,牛叔我真是甘拜下風,太佩服你了。你瞧,這還有亞洲呢。”

馬世豪這時臉早已紅的發紫,原來牛翰毅在變著法兒的埋汰他呢。他頓時無地自容,一臉的羞愧。

“哎,馬世豪,不對啊,你把歐洲弄哪了啊?非洲呢?怎麼都找不到呢?”牛翰毅裝著一臉失望,來回翻著不停地找著。

“行了吧,牛叔,算我錯了行不行?你就別埋汰我了,要罵你就直接來,甭拐彎抹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死愛麵子,我給你洗一洗不就完了嘛!”馬世豪一把奪過牛翰毅手裏的衣服,扭頭就朝門外走去。

“你他媽給我回來!”牛翰毅大喝,顯然這一聲巨雷是起到了作用,馬世豪結結實實的被他嚇了一大跳,他趕緊停住腳步。

“我讓你洗了?”牛翰毅又重新把衣服奪了回來,“我朝你發火了?”

“那你剛才是什麼意思?”馬世豪說,“我最受不了別人的侮辱!”

“哦,你受不了,我他媽就能受了了?”牛翰毅眼裏充滿血絲,“你是人,我他媽就不是人了?”

馬世豪沒怎麼吭聲。

“你說,你這是尊重別人嗎?”牛翰毅抖著手裏的衣服,“我知道你媽討厭我們家,特別是我,我也知道她不讓你整天跟我湊在一起,那天你倆說的話我全聽見了,謝謝你為我辯護,我他媽謝謝你!”牛翰毅給馬世豪鞠了一躬。

“牛叔……”馬世豪幾乎快要哭了出來,“其實,我媽她那人挺好的,唯一的缺點就是對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愛亂發表意見。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馬世豪最後的這句話像是在苦苦哀求。

“我哪敢啊,”牛翰毅說,“惹不起,我他媽還躲不起嗎?你聽你媽的話就對了,以後少跟我摻和在一塊兒,別等以後也蹲了大獄!”

馬世豪聽出來了,牛翰毅這是在生他媽媽那句話的氣。即使他的話說的再怎麼刻薄,馬世豪依然都不會放心上。畢竟他們兩人之間太了解了。

“我知道,你這是生我媽的氣呢。”馬世豪從兜裏掏出一根煙,遞給牛翰毅並給他點上,說,“我都跟你說了,你甭放在心上,我媽那人就那樣兒,女人嘛,有幾個不是損嘴兒的?再說了,你換個角度想想她那也不是為我好嘛,你不是也想為我好?”

“是為你好了,可把我推坑裏了,我現在可不想犧牲大我,完成小你!”牛翰毅說,“其實,我也並沒生你媽多大的氣,你媽的話也不是沒道理,當媽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你媽也挺不容易的,離婚後的女人能有幾個容易的?特別是那些帶著孩子的。我呀,其實是在生你的氣!”

牛翰毅彈了彈香煙頭上的煙灰,歪著腦袋倆眼無目的四處看著。

“生我的氣?”馬世豪眼裏流露出一股疑惑地表情。他想了一會兒,說,“你是說那衣服吧?嗨……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沒度量啊,就為一件破衣服就把咱爺倆兒這幾年的深厚友誼給無情地摧毀了?說實話,你這可有點讓我看不起啊。”

“喲,你千萬別看的起我。”牛翰毅嚇的趕緊擺了擺手,“我從小就是在別人的唾沫星子裏泡大的,你要是現在想抬舉我,我還真接受不了,你還是罵我得了,反正我聽什麼髒話都沒事兒。”

“你覺得自己現在能耐了是不是?想當謙虛大師是不是?在我麵前你他媽少來這套!”

“我他媽從小就這樣!誰裝了?”牛翰毅突然火了,“你他媽才裝了呢?你有點誠信沒有?借你衣服時你是怎麼跟我說的?這還沒過24小時你就忘了?”

“說來說去你還是為衣服的事兒跟我計較!你還說我不像個爺們兒,我看你才不像個爺們兒呢!”

“這事兒跟是不是爺們兒沒有任何的關係!”牛翰毅跺著腳,“我這是在教育你!教育你,你懂嗎?你不聽你媽的那就得聽我的!”

“我他媽憑什麼得聽你的?你算哪頭的?你又不是我爸爸!”

“啪”的一聲,牛翰毅狠狠地給馬世豪來了個大耳朵刮了。

“我今天就替你爸爸教訓你一回!”

馬世豪被牛翰毅的這種非正常行為給嚇著了。他捂著臉呆若木雞似的立在院子裏,半邊臉上麵清楚的印著五個指頭印。

“能耐呢?”牛翰毅大喝,“說話!甭他媽一扇你,你就在我麵前裝可憐,剛才那股熊勁兒上哪了?”

馬世豪這時眼睛裏早已經噙滿淚水了,他把頭扭到一邊沒敢看牛翰毅。

“我看你小子就是欠揍!欠教育!”牛翰毅使勁瞪著他。可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又開始語重心長起來,“我今天就是為了借衣服這事好好跟你講一個道理,一個人不管做什麼,不管是在家裏做,還是在外麵做,一定都要講究誠信,這樣你才能交到願意為你出生入死,在絕境中拉你一把的好兄弟、好朋友!中國不是有句俗語嘛,‘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你現在這個年齡正是可能走向歪路的時候,小樹從小不修,等它長大了以後能直?我今天要不這樣,等你掉過頭再去後悔就真的全晚了。”

馬世豪這時開始啜泣起來,顯然是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你還行,什麼話都能聽的進去,這一哭,我就知道你什麼意思了。記住,知錯就改,以後有可能會走的更遠。”牛翰毅把剩下的煙蒂丟進垃圾筒裏,又說,“這個,衣服你也甭管了,我本來就沒有讓你洗的意思,印個世界地圖在上麵也挺牛逼的。”

馬世豪把眼眶裏的淚水擦幹淨,笑了笑,說,“我覺得你應該給我個表現的機會。”

“嗬……”牛翰毅樂了,“還是不勞你了,你呀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很讓我滿意了。這衣服等你牛姨下班回來,我讓她洗。”

“你剛才不還教育我說,做人得有誠信嘛,怎麼這麼一會兒就變了?”

“我又怎麼了?”牛翰毅一臉疑問。

“前幾天你不是還說,在家你主內,我牛嬸主外嘛。”

“噢……這事啊,本來嘛。”

“敢情你也要麵子,當我麵不好意思起來了。”

“要麼說咱爺倆兒誌同道合呢,怎麼想的全讓你給猜著了。”

“嘁。”馬世豪白了牛翰毅一眼,“你那一巴掌我可不是白挨的。”

倆人又成功地和好如初。馬世豪對牛翰毅剛才的那一巴掌好像並沒有懷恨在心的意思。這可能是馬世豪跟牛翰毅之間的友誼已經達到了一種深深的境界。他覺得自己已經恨不起來了,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教會了他太多東西。他認為自己以後是要感激他的。

他們二人走進屋內,一句話的聊著。房間內散布著厚厚的煙雲。馬世豪和牛翰毅都抽的很凶,他們邊說邊笑,聊的很是投機。

“我媽要有你一半就好了。”馬世豪吐了口煙說。

“什麼意思?”牛翰毅問。

“我媽那教育方法純粹就是棍棒教育,三句話不來就拿我練上了。我爸那會兒也是,從小到大我不知道挨了他多少打呢。”馬世豪不停地抱怨著。

“嗬嗬……”牛翰毅輕笑了一聲,“我剛才不也打你了嘛。”

“那不一樣,你那是善意的耳光,你看看你剛才說的那些說多好,我估計我媽這輩子都說不出你的那些話來。我呀,還是別聽她的了,從她嘴裏我就沒聽到過誰是個好人。”

“畢竟啊她還是你媽,以後她說你,你就老老實實的聽著就行。對你沒用的,你就別往心裏去,自己掌握個分寸。這當媽的都不容易,你這做孩子的得學會體諒。”

“看看,”馬世豪不停地讚道,“這話叫誰聽了不感動?牛叔啊,說實話,你以前隱藏的可夠深的,直到今天,我才看清你的本來麵目。”

“沒那麼玄乎,你別往我頭上扣環子,都跟你說了,我這人謙虛,經不住別人的表揚。”牛翰毅笑著吸了口煙說。

“知道,大人物一般都行事低調。”馬世豪朝牛翰毅笑了笑。

“來勁了還是怎麼著?沒看我臉紅了?非得讓我這張老臉沒地兒擱是不是?”

“嘿嘿……”馬世豪笑著說,“哪能啊。”

中午,牛翰毅的老婆並沒有回來,馬世豪在牛翰毅家簡簡單單的吃了點飯後便回家了。

他一進家門,便聽到客廳裏的電話“鈴鈴鈴”的響個不停。馬世豪以為是楊辰博打來的,二話沒說,拉開房門便朝電話衝了過去。

“喂,老楊嗎?”馬世豪抓起電話劈頭就罵,“你小子也忒不夠意思了啊,上午你上哪了?昨晚喝……”

這時電話裏傳來的卻是另一個聲音,馬世豪趕緊閉住嘴。

“什麼老楊?馬世豪你是在跟我說話?我可警告你,趁我不在家你少給我惹禍!”

馬世豪這下可聽清楚了,原來是他媽媽來的電話,他的態度立刻來了個360度的大轉彎。

“媽啊,原來是您啊,我哪敢給你惹禍啊,你就借我仨膽兒我也不敢啊。”

“你可千萬別撒謊騙我。”他媽媽威脅著。

“不敢,不敢。”馬世豪說“媽,昨晚你上哪兒了?加夜班?我可是挺擔心你的。”

“這你就甭問了,這兩天晚上我可能都不回去了。”

馬世豪一聽到這兒,頓時樂的屁顛兒的,可他媽媽的話還沒有說完。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心裏正樂嗬著呢,我告訴你,我會不定時的回家抽看,還是那句話,少給我惹事兒!”

“我說您們大人說話能不能都態度好點啊?”馬世豪這時想在她麵前給牛翰毅重新樹立新的形象,但一想到她的脾氣,念頭便打消了。他悻悻地又說:“你要覺得不放心,幹脆把我帶身邊得了。”

“行了,別說了,我沒工夫跟你在電話上閑聊。今天早晨的飯吃了沒有?”

馬世豪本來想說是在牛翰毅家吃的,但一想,還是算了吧,別等再惹出什麼別的亂子。

“吃了,你要是不來電話,午飯我可能都給解決了。”

“嗯,這還算聽話。”他媽媽終於表揚了馬世豪一句,又說,“我屋裏那掛衣架上有條褲子你看見沒有?就那條白色的,舊的。”

馬世豪抻著腦袋,來回不停地朝他媽媽房間望著。

“看見了,怎麼了?”

“我記得那倆兜裏還有個十塊二十塊的,你拿著就當這幾天的飯錢吧。”

“哦。”馬世豪應著,然後又不放心的問了一句,“那你這幾天就真的不回來了?”

“嗯,我不是跟你說有事了嘛,你怎麼還這麼羅唆?”

“什麼事啊,你還搞的神神秘秘的?”馬世豪心中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你就甭問了,等回到家我再告訴你。”他媽媽說完,又囑咐了一句,“這周六你可千萬別忘了去你們班主任家!”

“啊?”馬世豪把聲音拖的很長,“你覺得還有必要嗎?”

“有必要!”他媽媽提高嗓門兒,“我可是花了錢的,你可別讓我失望!”

“我……”馬世豪還沒等開口,那邊便掛了電話。

馬世豪此時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他覺得自己剛才高興的有點早了,幸災樂禍,不該那麼急於的表達出自己對自由的那種渴望。他拿起電話,想撥給楊辰博,可電話打過去之後傳來的卻是“嘟嘟嘟”占線的聲音,他停了幾分鍾後又接連的打過好幾次,可結果還是一樣。他很失望,低著腦袋在房間裏來回的踱著。

下午的太陽是帶有攻擊性的,特別是午後兩點左右的這段時間,太陽的無情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刀子,在慢慢地割斷著每個人的脖頸。大家都已經熱的喘不上氣來,幾個圍坐在街道旁犄角旮旯地兒的人們一個個都無精打采,安靜的連閑聊的力氣都沒有了。每條街都是死氣沉沉的,像是剛發生過災難一樣。

馬世豪故意把自己暴露在烈日下。他躺在床上,蹙著眉頭閉著眼,手搭在腦袋上像是在深思熟慮某一件事情。他不知道後天晚上魯冷霜在他麵前會裝出一副什麼樣的嘴臉,他一想到她那張充滿貪婪的嘴臉,胃裏的食物就開始胡亂的翻騰,因為,魯冷霜的有些行為舉止真的是太讓他惡心了。

他記得有一年冬天,大概是初三那年,就因為他上課和楊辰博說了幾句話,魯冷霜就罰他們倆一起搬著凳子,蹲在講台上聽了一個星期的課。當時全班的同學都笑了,所有人都對他們指指點點,好像自己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一樣。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自打魯冷霜接了他們這個班之後,他和楊辰博那幾個人就跟她結下了仇恨。在她眼裏他們早已經成了那種永遠都沒有出息的壞孩子。即使有些事情他們做的再好,再認真,再努力,她也能給他們一一找出錯誤。他知道魯冷霜這是故意的,而且,她特別喜歡在班級裏當著全班同學的麵來指責他們,好像同學嘲笑的聲音越大、越厲害,她就越感覺自豪。他記得自己就是在那個時候脫離了集體,整個人開始變得慵懶,做任何事都畏畏縮縮。到最後,他連一點進取的心都被她擊垮的粉碎。他恨她,恨的牙根癢癢。可是,那時的他又能對她怎麼樣呢?中國自古就把教師這個職業拔的很高,甚至還被稱為是神聖。他不明白這種職業神聖在哪裏,他覺得這些人除了愛占點小便宜之外,再沒有什麼別的能讓他們感覺自豪的了。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這已經是傍晚時分。稀稀疏疏的雨點輕輕的打落在房頂的瓦片上。馬世豪把自己從回憶裏拉回。他立起身來,抖了抖精神,活動了一下快要僵直掉的筋骨。外麵的天空失去了原有的顏色,黑雲鋪天蓋地,風也有點想要肆虐的感覺。馬世豪推開門,一陣涼風襲遍他的全身,他重重的打了兩個噴嚏,然後揉了揉發紅的鼻尖頭也不回的就朝門外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選擇這種天氣出去散步。也許,他現在太想換個環境,來調節一下內心中的悲涼吧。

街道兩旁的人比之前的人數更多,大家都坐在自家的門外避雨乘涼。整條街道路都是濕漉漉的,偶爾有幾個人匆忙的從雨中跑過。

絲絲的小雨顯然沒有影響那些正處在娛樂高潮期的人們,他們聰明的在自己的頭頂上撐起一塊塑料紙,一整天都沉浸在輸贏帶來的刺激之中。

馬世豪依然沒有去留意那些他不願去留意的事物。他低著頭,漫無目的地行走著。這幾日,他覺得自己的心情糟透了,即使白天自己再怎麼嘻嘻哈哈,可到了夜晚他也會迅速地把自己從那層包袱中抽離出來。他覺得自己太壓抑了,老是覺得生活是在跟他作對。白天他的種種樂觀舉動其實都是故意的偽裝,他害怕被別人看出他內心的孤獨和自卑。在他的眼裏沒有什麼能夠讓他發自內心的快樂,所有的事物都變得無比渺小,即使是生命也不過如此。他清楚地記得自己上學那會兒苦苦思考的一個問題——人為什麼要活著呢?他經常會望著窗外不斷地反問著自己。他根本搞不懂人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有幾次,他竟然把答案歸結於那些迷信的歪理學說上,他那時渴望死亡,渴望書上描寫的那種美好的天堂。

雨越下越大,可他的腳步卻邁的越來越慢。天空黑壓壓的,像掛了一張魔鬼的臉。他所有的思想都開始被一些未知名的東西所偈住,行為也變的呆滯起來。自己被這大雨深埋在其中而找不到方向,連最後的一絲希望都被無情地打滅了。他覺得自己完了,徹底完了,顱腔內的血液開始胡亂的沸騰,眼睛裏的那種茫然與無助在雨中逐漸黯淡直至消逝。風突然在這時怒吼了起來,閃電、驚雷也越來越猖獗!馬世豪怕極了,自己不敢沿著樹下行走隻好兩手懷抱著前胸小心翼翼地在道路中間奔跑起來。他的奔跑速度猶如一隻蝸牛,身上的衣服濕漉漉的跟他的皮膚黏合在一起,他全身緊巴巴的痛苦極了。幾輛汽車從他的身邊飛速駛過,濺起的汙泥噴了他一臉。他憤怒地停住腳步,破口大罵,可聲音並沒有達到他預想的目的。它被狂風撕碎了身體,被雨點擊落在地,最後,隨著那些汙濁的渾水流進了街邊的地溝裏。

雨終於小了,周圍的視野開始逐漸清晰起來。馬世豪顯然被淋成了一隻落湯雞。他的頭發又濕又亂,打著卷兒的耷拉在他的腦門兒上。鼻尖被冷風吹的發紅,鼻涕一把的向下直流。他不停地揉著雙眼,兩隻眼睛有力無神,黑色的眼球旁列滿了龜紋似的血絲。人們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好像一點沒有畏懼的意思。街道兩旁的居民開始越集越多,他們有說有笑、有打有鬧,玩的不亦樂乎!馬世豪路過這群人的時候總是低著頭用最快的速度行走,可惜,即使他的步伐再怎麼矯健,再怎麼行如疾風,腳下依舊像是掛了一塊磐石,他走不動,連最簡單的一步都邁的無比艱難。

他此時的行為舉止給人一種囚犯的感覺,身披千斤重的枷鎖,像是犯了什麼嚴重地滔天大罪。人們哼哼哈哈地嬉笑聲總是被他錯誤地理解成為是對他現在外表上的一種嘲笑。他用心想想也對,自己現在這副模樣及精神狀態難道不像一個被人用來取樂的小醜嗎?想到這裏,他內心的自卑之情又由然而生,麵紅耳赤,不知道該怎麼辦。

回到家的時候,雨早已經停了。馬世豪脫下身上那件被雨淋濕了的衣服的時候,感覺渾身輕鬆多了。心髒無節製的跳動,血液無規律的流動,精神上不安的躁動,在此時都變得正常起來。現在的他完全變了,他對著鏡子都有點認不出自己來。剛才還淩亂不堪的頭發現在不知怎的一下子變得異常般的柔順,乏力的眸子此時也變得炯炯有神,一雙黑色的眼球像是鑲了一對華麗璀璨的鑽石,光彩照人。馬世豪能感覺到自己的心情開始由陰轉晴了,他回到家以後便覺得異常的安逸,這種安逸的感覺他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造成的。總之,他現在心如止水,內心平靜的像一潭湖水。

後半夜的時候,他醒過一次。確切地說,他是被嚇醒的。他做了一個很不好的夢,也談不上這個夢有多麼的惡!反正,他醒來之後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夢裏,他看到了魯冷霜,一張猙獰的麵孔,麵部死白,頭發亂糟糟的,很像恐怖片裏的女鬼。她那雙充滿血腥的眼神總是讓他不寒而栗。他怕極了,兩條腿開始不停地顫抖起來,口裏也不斷地說著妄語。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讓他都難以節製。他拚命地搖著頭,豆粒大的汗珠隨著腦門上的褶皺緩緩而下。她慢慢地向他走近,黑暗的房間內充溢著磣人的氣息。他大口的喘著粗氣,隻覺得脖子被什麼東西所拽住。他開始痛苦的掙紮,不顧一切地跟她撕打起來。當她露出她那張血盆大口時,他被她青麵獠牙的模樣嚇醒了。起來之後,他隻感一身疲憊,剛才夢裏的一切像是經曆了一場巨大的死亡。

馬世豪跟以前一樣,一直睡到中午才起。他光著身子在客廳裏踱了一會兒,昨晚的一幕幕不知怎麼著又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依舊是心有餘悸,汗毛豎立。一想到明天晚上要去見魯冷霜便渾身發冷,倆腿失控似的直打哆嗦。

他實在是不願意再多想了,愛怎麼著就怎麼辦著吧,她還能吃了我不成?馬世豪不停地用這樣的話來安慰著自己,可心裏麵還是沒著沒落。他穿好衣服,到外麵吃了早飯。回來的時候,他透過門縫看到牛翰毅一個人在抽著悶煙。他本來想過去跟他打一聲招呼來著,可一看到他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還是不要去打擾他為好,或許他也有什麼煩心的事吧。

馬世豪剛走進屋,便聽到一聲急促的電話聲。他趕忙飛奔過去,拾起電話就大聲發問。

“喂?誰啊?”

“吃飯了?”對方問的很簡單。

馬世豪細細一聽,原來又是他媽媽的聲音。

“哦,媽,是你啊。”馬世豪垂頭喪氣地說,“剛吃完回來。”

“嗯。”那邊應著,又問,“昨天咱家漏雨了沒有?”

“啊?漏雨?你說的是哪間?”馬世豪開始四下掃著各個房間的屋頂,“沒有漏的地方啊。”

“沒有就行了,你也別找了,可能是上次修好了。”他媽媽說完,又在電話裏羅嗦了一句,“你可別忘了明天晚上的事兒!”

“知道了,知道了。”馬世豪不耐煩起來,“我去還不行嘛。”

“去了以後老老實實的,你班主任說什麼你就聽什麼,不準再給我惹事!”

“誒喲,我都這麼大的人了,你得囑咐多少遍啊?哎,媽,你到底上哪了啊?還保密啊?”

馬世豪的話還沒有說話,他媽媽便掛了電話。

馬世豪聽到電話裏傳來“嘟嘟嘟”的聲音之後,一臉的失落。

他剛放下電話,電話鈴聲又響起來。

馬世豪以為還是他母親打來的,拿起電話也沒問是誰,張口就問:“喂,媽,你告訴我你在哪兒能怎麼了?國家機密啊?”

“哎,孩子,我不是你媽,我是你爸,哈哈……”

馬世豪仔細一聽,原來是楊辰博,臉頓時紅到耳根子。

“我說老楊,你是有病還是怎麼著?就愛撿這便宜?”

“這能怨我嗎?一拿電話你就管我叫‘媽’,這是多麼偉大的稱號啊!我能這麼無情的拒絕?哈哈……”

“去去去……”馬世豪很不耐煩,又說,“我不跟你說這個了,你打電話有事啊?”

“我怎麼每次打電話你都問我這句?你是不是才有病啊?沒事我就不能打了?兄弟我不是寂寞嘛,嘿嘿……”

“操!”馬世豪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說,“楊哥,你要覺得寂寞那就趕緊找‘聲訊小姐’去,跟她聊肯定不寂寞。”

“那都是一幫三四十歲的老女人在電話裏裝嫩,誰愛跟她們聊?”

“嗬,你還挑上了啊?”

“當然了,不挑淨吃虧了。”

“那個,沒功夫跟你胡掰,有事兒趕緊說。”馬世豪直奔主題。

“你在家幹嗎呢?”對方問了一個很無聊的問題。

“你在家幹嗎呢?”馬世豪反問,又說,“你小子也忒不夠意思了,自打那天喝完酒之後,你直接就人信全無了,往你家打電話也沒人接,真是氣死了!”

“唉……”楊辰博在那邊歎著氣,“別提了,我這幾天正在家搞內戰呢!”

“喲,難不成你還想篡個權什麼的?哈哈。”馬世豪開玩笑道。

“你就別取笑我了,哥們兒正愁呢。”楊辰博很失落的樣子,“你現在能來我家嗎?咱們那一幫哥們兒可全來了,你也來吧,都聚聚。”

“行啊,楊哥都發話了,我哪兒敢不去?一會兒就到!告訴兄弟們,把嘴都給我摸亮堂點兒,到那兒以後立馬神侃!”

“絕對的,哈哈。”

馬世豪快速穿戴好之後,便出了門。街上跟往常一樣,該清靜的地方依舊清靜,該熱鬧的地方依舊熱鬧,好像昨天的那場大雨並沒有給人們帶來什麼異樣的麻煩。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天氣不再那麼炎熱了,而且還有絲絲的涼風撲麵而來,馬世豪迎著輕風一臉的愜意。

在拐角的一個胡同裏,馬世豪很不幸的看到了沈經平一家,他們正說著什麼向他走來。馬世豪躲在牆後仔細地觀察著,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同班同學沈燕,她比以前豐滿了,身材也變的適中,樣子也正了許多。她的這個形象把馬世豪嚇了一大跳,真是女大十八變,一變一個樣。他覺得現在的她已經判若兩人,不但多了幾點女人味,而且還添了幾分必要的姿色。即使這樣,馬世豪依舊沒有任何的眷戀,他選了另外一條路,繞他們而去。他知道,如果沈經平看到他一定會拿考試的事兒來嘲笑他。因為,嘲弄諷刺是他們沈家慣用的伎倆。

楊辰博家的大門虛掩著,從外向內望去,裏麵似乎充滿了危機。馬世豪抻著腦袋往裏麵瞅著,他輕輕地叫了幾聲楊辰博,可裏麵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氣氛一下子便冷了下來。

“楊辰博?”馬世豪躡手躡腳地往裏走著,他的腳步很輕,周圍隻回蕩著他的呼吸聲。

“你在哪兒呢?趕緊出來,不出來我可走了啊。”馬世豪有點急了,這時的他已經走到了客廳門外。他把臉貼在玻璃上,仔細地往朝裏麵望著。屋裏空蕩蕩的,連一個人的影子都沒有。他又仔細地看了看其它的地方,依舊如此。就在他正感納悶的時候,忽然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誰?”他打了一個驚顫,剛一轉頭,便被不知從哪兒噴過來的水流澆的睜不開眼,耳朵旁傳來一陣陣的笑聲。

“我操!”馬世豪躬著身子,用手使勁捂住雙眼哀求道:“楊哥,我錯了,你趕緊饒了我吧!哥們兒昨天下雨可淋了一下午了。”

“哈哈……老楊你使點勁兒啊,可不能輕饒這小子。哎,你別老往他臉上澆,你澆他那兒啊,澆那兒。”

“好好。”楊辰博對準馬世豪的褲襠就是一陣猛噴。

眾人哈哈大笑。

“我操!”馬世豪趕緊用手又捂住褲襠,說,“這誰啊?誰出的損招?”

馬世豪開始不顧一切伸手向那個剛才對楊辰博出壞點子的人抓去。可由於水流太猛,他抓的是異常地艱難。

“老楊,再加把勁兒。”又一個聲音說。

這時,旁邊一個女孩已經蹲在地上“嘎嘎”笑個不停起來。

“老馬,我在這呢。”出壞點子的那個人在挑逗著。

馬世豪有點火了,脫下衣服,擋住那股急流便朝那人撲去。

他一把把那人摁倒在地,騎在他的背上,大聲嚷道:“我他媽可算逮著你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是誰!”

“你看看我是誰?”那人躺在地上笑著。

馬世豪擦了擦眼睛周圍的水珠,定眼一看,說:“喲!這,這不是……”

此時,那人已站了起來。他撣了撣衣服上的灰,說:“喲什麼呀?不認識哥們兒了?”

“哈哈,宋俊明!”馬世豪想起來了,他用拳頭善意的朝著宋俊明的胸前捶了幾下,然後又跟他來了個友好的擁抱。

“你小子剛才那招可真夠損的啊,我怎麼就沒想到是你啊?哈哈。”

“我要不給你來點損的你還能認識我?”

“化成水我也認識你,咱倆當初誰跟誰啊。”馬世豪顯的特別地高興。

“怎麼著,哥們兒,最近挺好?”

“哎,老宋,你小子也太不夠義氣了,人家老馬一來,角兒全讓你當了,我們這都還沒表示呢。”第二個男性聲音說。

“就是。”剛才蹲在地上一個勁兒笑的女孩也回著。

馬世豪轉過頭,又定眼一看,“嗬!大羅和千金——方晴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