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平視還是鄙視(2 / 2)

很多人都是一隻普通的鴨子,卻希望自己成為白天鵝;很多人都是雞群中普通的一隻,卻期待自己成為白鶴。

所以,能使自己與眾不同的,就隻能是自己的心理。

無時無刻不記掛著我是白天鵝,每時每刻都提醒著我是白鶴。

有點阿Q精神,卻又不是阿Q。

阿Q隻是聊以自慰,使自己在不公平的世界中,找到生存下去的力量。

而期待自己是白天鵝與白鶴的人,卻是在本來無甚差異的圈子中,自己製造出了差異和不均。

誠然,這樣做也是為了更好地生存。卻不知,自己已貽笑於大方之家。

白天鵝與白鶴恥笑“豬鼻子插大蔥—裝象”,鴨子和雞嘲諷“不自量力,不安於本位”。

甚至連鴨子和雞都不如的,也會奚落“秋後的螞蚱”。

終到頭,成不了白天鵝,化不了白鶴,也不容於雞和鴨。

進,無門;退,無路。

明明也有親人、朋友,明明仍身在人流中,卻自己形成了一個獨特的世界。

惶惶然,自己靠不近別人,別人也不願靠近你。

即使再不願,這一輩子,也隻能一個人走。

自我虛榮心,就像一層無形的隔膜,隔開了自己和世界。

卻很少有人看見這層隔膜;即使看到了,也不願撕裂它。

無形的珍寶啊,是沒有價格的。

這才是悲哀!

我是個地地道道的北京人,生於北京,長於北京。

最值得炫耀的,就是一張北京戶口。

別看隻有兩張紙,別看我拿到的如此容易。卻有人,花盡了心思,耗盡了心血,窮極一生,仍然得不到這兩張紙。

於是,我便處處炫耀:

我對同學說,我的高考成績比你們差很多,卻可以和你們在同一所學校就讀;我對街邊的小販說,你們一年四季,風風雨雨,卻不如我整日在家;我對同事說,論才華、論上進,你們都強上百倍,卻隻有我,不愁房子、不愁車號。

我對父母說,醫院雖是無底之洞,我們至少不用為一些不大的病擔憂。

我對愛人說,北京很豪華,生活卻很難,北京人容易不少啊!

同學笑笑,是啊,廢寢忘食、日複一日,卻抵不過一紙文書;小販唏噓,是啊,創造的財富隻分配給有正當身份的人;同事頷首,是啊,房子買不起,車子上不了路,誰讓我們不是正宗的北京人?

父母感歎,是啊,不用因為進不起醫院而擔憂,做北京人真好啊!

愛人瞟我一眼,是啊,要不是因為你是北京人,我也不會選中你。

真可謂:北京價高、一紙萬金。

也是謂:進門容易、合家則難。

於是乎,北京人油然而生出了一股“非我則無”的優越感。

擺出“東道主”的高姿態,輕蔑地與眾賓客寒暄。

虛偽、冰冷,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溫暖。

賓客到來,主人笑臉迎賓,可這笑臉之下,究竟藏著多少輕蔑與鄙視。

其實,又有多少可炫耀的呢?

不過是仗著地頭蛇的身份罷了,來者未必不是強龍。

即使不是真龍,也不儼如真龍,至少來者視自己為龍。

於是乎,來者品頭論足;於是乎,來者無所不言;於是乎,來者口軟心堅;於是乎,來者為事少情。

同一片藍天下,針尖對著麥芒。

而且,即使同是針尖和麥芒,也都互相砥礪著。

如同眾多的車輛聚集於同一個路口,所有的車頭朝向同一個中心。

每輛車都想前行,卻都難以挪動半步。

是自認為獨一無二的虛榮之心使然;是自視“我已淩絕頂”的驕縱之心致使。

隻有“我”和“我之外”。

歲月縱然鬼斧神工,也隻能在人的表象落下印痕。

那玄之又玄的人心,始終保持著獨有的“純潔”。

幸邪?不幸?

所謂:“獨生獨死,獨去獨來。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所謂:凡所有相,我之外,皆是虛妄。見諸相非相,思我相非我。

所謂:眾人皆小,唯我為大。世事無常,不改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