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補充留時溝礦的領導力量,縣委給趙和革調來了南嶺縣鬆樹溝鎮的鎮長柳迪。柳迪曾是趙和革高中的同學,高中畢業後,回到村裏當了幾年會計,後來當上村長,再到副鎮長、鎮長,他是一步一個腳印從村官幹到鎮長的。在鬆樹溝鎮,他帶領村民們栽種茶葉,並率先引進機器炒茶,改變了山區人民傳統的手工炒茶工藝,形成栽種、加工銷售一條龍,鬆樹溝鎮老百姓人均增收幾百元,茶葉並成為南嶺縣的一個特色產業加以推廣。
就是這樣一位有業績的鎮長,論理說下一步將要往縣裏提拔,可他在計劃生育的問題上犯了個不小的錯誤,他頭胎是個女孩,還主動申領了獨生子女證,可他是柳家的獨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老父親為這事沒和他少鬧。說不動兒子,公公婆婆就想辦法從兒媳身上做工作,媳婦經不住公公婆婆的軟磨硬泡,一時心軟就偷偷地去取了環,瞞過了柳迪。柳迪因為忙於工作很少關顧家裏,等到他發現媳婦的肚子跟往常不一樣時,孩子已經五個多月了。柳迪氣壞了,硬拉著她去墮胎,可醫生說已經太晚了大人有生命危險,生米已做成了熟飯,隻有等孩子生下來。柳迪氣得幾個月不回家,可是一封舉報信到了縣委,縣委領導一看是違反了計劃生育國策也是愛莫能助,沒辦法,隻有停職檢查。剛好趙和革打報告請求縣委增派幹部援礦,縣委鄭書記一想,讓柳迪到那裏正合適,一紙調令又將柳迪的命運和留時溝聯係在一起。
柳迪一來,留時溝礦的領導班子就齊了,趙和革正式就任留時溝礦礦長兼黨委書記,主管全麵工作;陳介輝任副礦長、黨委副書記,主管采、選生產工作;柳迪任工會主席,主管工會工作以及工農關係協調工作。姚影焱任采礦廠廠長,新調來的選礦工程師蔡福任選礦廠廠長。吳穀夢被選為團委書記。
留時溝的采、選生產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高薪聘請來的地質、采礦、選礦和機電工程師,悉心帶出了一幫好徒弟,分別活躍在各個技術和生產崗位上。王悟營和李悠洋逐漸成為采礦車間和選礦車間不可或缺的人才,羅朝劍在老機電工程師的帶領下技術成長迅速,還有在中南工業學院委培的兩名大學生楊洪量和高華再有一年就畢業了。更可喜的是近兩年,在趙和革和陳介輝的努力下,市畢業辦公室陸續給留時溝礦分配來了十幾名地質、測量、采礦、選礦和機電類的大中專畢業生,這批學生的到來,給留時溝帶來了新的活力。他們在技術上理論基礎好,結合實際快,為新建礦山探索地質、采礦和選礦規律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早進礦的工人們已適應了留時溝的環境沒了新鮮感,可是這批新進來的學生們,象老工人們早年一樣工作之餘,忙著爬山越嶺看希奇,再就是每日下班承包了籃球場,把籃球運地滿場飛,吆喝呼喊聲不斷地在山穀中回響。在他們的感染下,趙和革也時時來鍛煉鍛煉,尋找到在大學時的感覺。在他們的帶動下,許多工人們都加入到籃球愛好者的行列,他們和剛分來的學生本就是同齡人,大家很快就融入到一起成為工友和朋友。在這種情況下,工會主席柳迪向趙和革建議,成立了留時溝礦籃球隊,並購置隊服,請來了教練正規訓練,準備參加南嶺縣秋季運動會。
下午下班後的籃球場上,一場籃球對抗賽正在激烈的進行著。一方是學生隊,一方是“老工”隊(學生們習慣稱早進礦的工人叫老工人),戴眼鏡的大學生朱尉寒是學生隊的領隊,王悟營是老工隊的領隊。學生隊是技術嫻熟,個人表現搶眼,朱尉寒一個漂亮的過人上籃贏得了全場一片喝彩聲;老工隊是穩紮穩打,講求整體配合,在多次傳切後,王悟營在籃下輕鬆投籃得分。不論是哪方得分,都聽見蔣巧蘭和吳穀夢的叫好聲。趙和革和柳迪在場外觀看著比賽,不時地點頭讚許。
柳鋼對趙和革說,老趙,你看沒看出來,學生隊和老工隊不光在籃球場上較勁,在平時的工作和生活上也較著勁兒呢!
趙和革點點頭說,是啊,這就叫競爭態勢,學生們一來,他們的比較優勢讓老工們覺得不能再啃老本兒了,得奮起直追;但學生們也有缺點,那就是缺乏老工們那種紮根深山的韌勁,這種韌勁兒就是無窮的動力。這批學生中的人能不能紮下根來真正以礦山為家,都還是未知數,需要我們正確引導啊。競爭的主流是好的,但還要防止工人們在思想上人為的劃分成兩派激化矛盾。聽說有一個學生和老工在電影院爭座位打起來了,引起了學生們的不滿,這件事情處理得怎麼樣?
柳迪說,那是前天晚上的事。當時幾名老工給同伴占了幾個靠前的位置,幾名學生來後要坐,老工們不但不讓坐,還說話帶髒字兒,學生不依相互扭打起來,幸好被當時在場的王悟營製止下來。今天上午,我把當事的老工和學生找到辦公室談話,雙發都承認了錯誤,最後握手言和了。
趙和革擔心地說,就怕是麵和心不和,要注意跟蹤調查。說實話,他們都是我們礦山不可缺少的人,隻有他們團結起來,企業才會興旺發達。
柳迪讚同地說,你說的對,杜炯!你看,雙方比分咬得很緊,學生隊的體力好象跟不上了,還有五分鍾,看來學生隊要輸了!
趙和革說,那不一定,比賽還沒結束,你看出來沒有,王悟營在有意讓學生隊進球!
柳迪恍然大悟說,是啊,防守很鬆啊,壞了,學生隊超出兩分了!
隨著裁判李悠洋的一聲哨響,比賽結束了,學生隊以兩分的優勢戰勝了老工隊,學生們高興的衝向球場圍住他們的隊員歡呼著。另一邊老工隊的拉拉隊有些遺憾的埋怨他們的隊長王悟營沒有防守好,王悟營笑笑說,他們的技術是高我們一籌,我們應該向他們學習,再說了,大家是一家人,我們兩個隊還要團結起來,準備迎接縣裏秋季運動會呢,分什麼彼此呢?老工們信服的笑了。
這時,學生隊的朱尉寒走過來握住王悟營的手說,承讓了,我們學生隊員要向你們學習,不但要學習你們的耐力,更要學習你們的寬容。今天晚上我請客,請老大哥們在一起喝杯啤酒怎麼樣?
老工們第一次看到學生們這樣尊重的和他們說話,都熱烈的鼓起掌來,其中就有和學生發生過衝突的張偉。蔣巧蘭帶頭叫起好來說,學生大哥,請客可不能忘記我呀?
朱尉寒扶了扶眼鏡框說,怎麼會忘了我們大裁判的女朋友呢?大家又是一片哄笑聲,李雙聲和蔣巧蘭同時臉紅了。
趙和革和柳迪在場外邊高興地看著這一幕,趙和革大聲說,今天晚上我請客,叫食堂每人加一份葷菜,預祝留時溝籃球隊在縣秋季籃球賽上取得好成績!大家這時才發現場外的趙和革和柳鋼,一起歡呼著圍過來。
正在這時,留時溝的周書記帶著附近的幾個老鄉匆匆趕來,老遠就大聲喊著:“趙礦長,趙礦長……”
趙和革擠出人群,周書記上前一把拉住趙和革的手說:“趙礦長,上次偷我們老鄉家的菜園裏的菜的錢三,這次又偷咱們老鄉的雞,偷雞不說,還把抓住他的老鄉給打壞了,你看這怎麼處理?”
跟在周書記後麵的一位老年婦女一下跪在趙和革麵前,泣不成聲:“趙礦長,我家老頭子被錢三推dao在地,這回人事不省躺在床上,你可要為我們作主啊!”
趙和革聽說事態嚴重,立即吩咐道:“柳主席,趕緊喊醫務室的陳醫和我們一起坐車到老鄉家去,救人要緊!”
剛剛還處在興奮狀態的籃球隊員和觀眾們聽說了錢三的事情,都為他感到羞愧。王悟營氣憤地說:“這個錢三,真是我們礦工中的敗類,工作不上勁,賭博偷盜屢教不改,這次又惹下這麼大亂子!”
工友們一邊議論著錢三,慢慢地散開了。
李悠洋從甘肅白銀公司打回電話的時候已是臘月十五,他在電話中興奮的告訴趙和革,經過努力白銀公司已將精礦款打到留時溝礦在大嶺市建設銀行的賬號上了。
趙和革一聽大事不好,在電話裏連聲質問李悠洋,我說得清清楚楚,要你帶現金回來,怎麼從銀行打款呢?你知不知道,礦山剛剛投產一年各方麵資金困難,現在又銀根吃緊,咱們的精礦款從銀行一走,會讓他們全部截流,我這裏全礦的工人們還在等著要錢過年呐。
李悠洋在電話裏的聲音快要哭起來,趙指揮長,我是跟他們要現金來著,可他們說咱們市建行一位行長跟他們打電話說精礦款一定要從銀行走,既安全又方便,我想這樣也好,他們就從銀行打款了,現在怎麼辦哪?
趙和革不願過多的責備李悠洋,就說,還能怎麼辦,快要過年啦,你回來吧。趙和革放下電話,朝在一邊焦急等待的工會主席柳迪一攤手,無可奈何的搖搖頭,苦笑著說,精礦款全歸銀行了,幾百號工人怎麼辦哪!
柳迪著急地說,就不能給咱們一部分錢?老趙,這工人們苦了一年了,不能就這麼兩手拍巴掌回家吧?
副礦長陳介輝說,工人們不說,光就礦招待所住下的要材料款的十幾號人就打發不走,他們說了,不拿到錢,就在留時溝過年!
柳迪又說,那批家在外地的學生,沒點像樣的路費回家過年是說不過去的,那樣明年他們還會來嗎?
趙和革無語的坐在辦公桌後,習慣的右手緊握拳頭托著右臉頰,左手用四個指頭輪番的連續敲打著桌麵,發出急促的連續敲打聲。窗外的北風順著狹長的留時溝呼嘯著,一陣接一陣間歇式的發出歇斯底裏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冷風從門縫裏鑽進來,襲擊著屋內每個人。陳介輝最怕冷,起身給火盆裏加上幾塊木炭,火盆裏發出新加木炭的輕微的“劈啪”炸響聲,火漸漸的大起來。
這時,柳迪掏出一盒煙,分給每人一支,趙和革掏出口袋裏的火柴,劃燃一根點燃煙卷,又仔細的端看著熊熊燃燒的火柴直到將要燒到捏著的手指,才將它丟在煙灰缸裏,火焰終於熄滅了。
趙和革拉開一把椅子坐到火爐邊,猛吸一口手裏的煙,長長的吐出一口煙霧,異常冷靜地對柳迪和陳介輝說,現實就這麼無情,留時溝任重道遠啊。原來沒有效益,現在剛剛有點效益,不是白銀公司卡脖子,就是銀行不讓喘口氣兒,現在國家黃金白銀還是計劃經濟體製,市場前景不樂觀,留時溝還要過幾年苦日子啊。我們現在是逆水行舟,不進就退,進一步拚一拚留時溝還有希望,要是退一步,企業有可能就要倒閉。
陳介輝有同感地說,自從留時溝上馬,資金困難始終困擾著我們,現在的情況,如果銀行不支持我們,我看離倒閉不遠了。
柳迪接著說,老趙,你剛說的拚也許能拚出一條路來,怎麼拚法?
趙和革說,首先,要解決白銀公司卡脖子的問題。我們生產的精礦,賣到他們那裏不但要人為的壓低我們的精礦品級,硬把我們的好精礦化驗成中等,價格上壓低一個檔次,大大降低了我們的生產效益;這樣一來,本來利潤就不高了,他們還來個平時預付一半精礦款,年底清算,減緩我們的資金周轉速度,精礦款還讓急功近利的銀行一次性截流,讓我們企業坐以待斃!白銀公司逼得我們隻有走自力更生的道路!
陳介輝吃驚得說,你是說咱們自己上冶煉?
趙和革說,是的,自己上冶煉!留時溝的銀儲量達幾千噸,是國內少有的大型留時礦,具備上冶煉的基礎。至於冶煉的技術,我的一個同學在山東一個大型金礦是副礦長,他們可以給咱們提供冶煉技術。現在難點就是資金,我早就寫好了一份上冶煉的可行性報告,準備把它提交給北京有色金屬總公司,請求他們的支持,這也是我們唯一的出路。可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呀,眼前的年關怎麼過,將是我們嚴峻的考驗!我馬上給市委薑書記打電話,請他無論如何和銀行協調給我們解決十萬塊錢過年,老陳你辛苦跑一趟市裏,銀行一同意立即提錢回來,越快越好!老柳,我們在礦裏要做好公認的穩定安撫工作,為老陳爭取時間……
趙和革話還未說完,吳穀夢風風火火的跑進來,氣喘籲籲的說,趙——礦長,工人們情緒很大,說都到放假的時候了,還不發工資,大家都停工下來了。
趙和革和柳迪都大吃一驚,沒想到工人們情緒這麼快發生變化。陳介輝卻像是意料之中的樣子說,這有什麼大驚小怪,晚來不如早來,工人翻不了天。
趙和革狐疑的看了陳介輝一眼,顧不上說話,抄起大衣和柳迪朝門外奔去。趙和革走到門外又轉身回來對陳介輝說,老陳,你馬上準備一下,讓吉普車送你到市裏,我待會兒就跟薑書記打電話。說完急衝衝地走了。
陳介輝不慌不忙地來到自己的辦公室收拾東西,對於工人們停工暗暗高興,他明白通過現任後勤科長張國明透露出的消息起了作用,工人們一旦鬧起事來就決不好收場,這一點他在竣工驗收當晚的慶功宴會上是領教過的。現在內外交困,工人們的情緒就像幹柴一樣遇火就著,自己馬上到市裏去要錢,這裏的爛攤子就等著趙和革去收拾吧。想到這裏,他十分難得地哼起歌來。
當趙和革、柳迪和吳穀夢順著礦區公路急急地向采、選車間方向走去,當走到礦俱樂部時,吳穀夢手指著公路上方下來的人群說,趙礦長、柳主席你們看!
趙和革和柳迪停下腳步,向公路上方看去,遠遠的一群工人正急衝衝的向下走來,領頭的是身材魁梧的熊亮,工人們送他外號叫大熊。大熊和工人們大踏步地走到趙和革他們身邊,不斷下來的工人們把趙和革和柳迪團團圍在圈裏,姚影焱、王悟營和朱尉寒在最後麵拚命的喊工人們回去都無濟於事,情勢十分危急。
冷風呼呼的刮著,將峽穀兩邊的樹枝上的枯葉吹得呼啦啦響,一些枯葉被風吹到半空中又慢慢飄落下來,有幾片落到聚集的人群中。柳迪大聲地喊叫著穩定工人們的情緒,同誌們別激動,有什麼話慢慢講,大家別忘了我們是留時溝礦的工人!
柳迪的話立即被工人們情緒激動的話給淹沒了——
礦工也是人,咱們不能光幹活不開工資吧,老黃牛還要吃草才能幹活哪!
你們這些領導是怎麼當的?也太不拿我們當人了,平時說精礦款隻能拿一半,工人們平時工資就夠個生活費,現在到了年關了,該給大家夥兒一個安慰了,可又全部給了銀行,咱們這些幹活的隻剩喝西北風啊?
趙礦長,你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外地來的學生吧,給咱們發個路費讓我們回家吧!
就你們學生可憐,我們當地工人不一樣可憐嗎?要發都發!
要是連工人工資都發不了,礦長趁早別幹了!
……
趙和革看著周圍一張張激動的麵孔,聽著一句句發自工人們肺腑的責問,像鞭子一樣抽打著自己的身軀。是啊,自己這個礦長當的不稱職,讓工人們跟著自己受苦了,讓他們說出自己的心裏話也許會痛快些。說實話,在這麼艱苦的環境下,大家能夠呆下來,一幹就是好幾年,很大程度上就是憑著對自己的信任。可是這種信任終歸是有限度的,趙和革十分清楚之所以出現眼前的局麵,一定是有人提前透露了精礦款的消息。可奇怪的是,就連自己也是今天上午才得到的消息,難道還有人消息更快?趙和革不知道,陳介輝通過市建行的一位朋友早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他故意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張國明,而張國明又把消息告訴了小舅子“大熊”,大熊是個直腸子,上班的時候和工友們一說,頓時就炸開了鍋。工人們提前停下生產,集體要到礦領導這兒討個說法。
工人們吵吵嚷嚷的發表著自己的見解,大熊甕聲甕氣地說,大夥說夠了沒有,該聽聽咱們趙礦長怎麼說啦。工人們安靜下來。
趙和革用慈愛的眼神掃視了一圈麵前這群年輕而有些憔悴的工人們,用有些沙啞的嗓音說,同誌們,我這個礦長沒當好,讓大家跟著我受苦了!說完禁不住感慨萬千,留下兩行熱淚來。
留時溝的工人們還從來沒有見到他們心中威嚴、堅強的趙礦長流過眼淚,即使在賀副指揮長不幸去世的時候也沒有。但是今天,他們雖然責怪但心中依然無比敬重的趙礦長流淚了,他們被深深震撼了!工人們年輕的心被深深刺痛了,咱們的礦長進礦以來經曆過多風風雨雨,他都從容而過,他把幾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礦山,一定是大家今天的行為傷了趙礦長的心,讓他感到無比傷心才會落淚。幾乎所有的工人們都慚愧地低下了頭,蔣巧蘭一下哭出聲來,趙礦長,我們錯了!您罵我們吧!
這時,一名工人匆匆地從公路趕來,擠進人群裏麵,他手裏高舉著一個紙包說,我這兒有兩千塊錢,是趙礦長給的……
工人們一下又激動起來,將趙和革他們圍得更緊了。
這個手裏拿著紙包說話的人是今天剛剛回礦的林大忠,他一下車就聽說工友們正在俱樂部前停工要錢,就急衝衝趕來,沒想到他的話將剛剛穩定的工人情緒又燒熱起來。林大中不會說話,他著急的對大夥說,大家別吵,別吵,聽我把話說完嘛!
好不容易大家又安靜下來,林大忠連忙說,我媽媽一個星期前去世了,我是料理完媽媽的喪事趕回礦的。媽媽在縣醫院住院時,趙礦長親自去看望媽媽,並且帶去兩千塊錢,我媽媽堅決不收,是趙礦長最後硬把錢交給我。可後來還是讓細心的媽媽追問出來,媽媽說已是癌症晚期不要再花冤枉錢了,不久就出院回家了。媽媽在臨去世時特別囑咐我,要將這兩千塊錢帶回礦山,幫助大夥兒渡過難關,也算是他老人家為礦山做一點貢獻。媽媽還說,人人多為礦山想一點,就一定會渡過難關,就會有將來的好日子。現在我遵照媽媽的遺願,將這兩千塊錢帶回礦山,交給趙礦長!
大家聽完林大忠的話,都深深地為他的母親所震撼,一個即將去世的母親臨終前想到的是他兒子所在的礦山,並且寧願忍受病痛的折磨而省下來兩千元錢要為礦山分憂,這種平凡而偉大的精神和大家今天的行為相比,是多麼的天壤之別啊。人群安靜下來,隻聽見山穀的風在不停的嗚咽,似乎在為平凡而偉大的母親唱著讚歌。
柳迪聽完林大忠的話猛然醒悟,原來趙和革上次到縣裏開會時做了這樣一件事,可是這筆錢不是從礦上的資金裏支出的,趙和革在班子裏從來就是財務公開,這兩千元不是個小數,而且應該從工會開支裏支出,這一點自己卻毫不知情,這隻有一個解釋,趙和革是拿自己家的供兒子上重點中學的存款去看望的林大媽!
柳迪猛地從林大忠手裏搶過裝錢的紙包,用雙手高舉起來大聲說,我以工會主席的名譽擔保,這兩千塊錢不是從礦上資金裏支出的,而是趙礦長想到礦裏資金緊張,把供兒子上重點高中的存款取出來去看望的林大媽!大夥兒說,還有像趙礦長這樣一心為礦的領導嗎?
林大忠愣了一下,又猛然上前抓住趙和革的手,心裏漸漸暖和起來不知說什麼好?大家的目光一齊看向他們的礦長,慚愧的低下了頭,有部分工人開始慢慢的走開了。
趙和革放開林大忠的手,高聲招呼要走開的工人們,大家別走,我有話要對大家說。剛才是我失態了,其實大家誤解了,我之所以流淚,不是怪大家傷了我的心,相反的,是我覺得大家批評的意見都很對,這麼多年了,大家跟著我受苦了,我這個礦長沒有當好,因此想起來禁不住失態了。我今天想說的是,礦山發展的道路還任重而道遠,我們仍然需要像從前一樣團結一致往前走。正如大家所知道的一樣,我今天上午接到電話說,咱們的精礦款可能被銀行截流了,但這並不等於一點希望沒有,陳副礦長已動身到市裏去爭取要一部分錢回來,我正準備給市委薑書記打電話報告這裏的情況。請大家給我三天時間,我將盡量爭取大家的過年費。
趙和革又向大家分析了甘肅白銀公司卡脖子的情況,又向大家介紹了明年上冶煉的宏偉藍圖,大家靜靜地聽著,心裏漸漸暖和起來,有這樣一位一心為礦想著大家,又有遠見卓識的好礦長,大家的心裏又點燃了希望的火苗,並且熊熊燃燒起來。
隨著留時溝冶煉工程的試生產成功,全礦上下生產熱情高漲。八月二十八號,第一批冶煉成品——金磚和銀磚出爐了!下午,趙和革下令全礦停產半天,在礦俱樂部前的籃球場召開職工大會。在整齊的隊列前,一幅條桌上鋪著鮮紅的綢布,綢布的上麵放著一塊一尺見長的白色銀磚和一塊半尺見長的黃色銀磚,吸引著大家的眼球。工人們在隊列裏小聲地議論著:
這就是金磚和銀磚呐,真是希奇!
這塊金磚和銀磚能值多少錢呐?這回再也不用賣精礦粉了,留時溝該有好日子過啦。
咱們的趙礦長真了不起!
這時,趙和革走到隊列前麵說,大家請安靜,今天把大家召集到這裏,是因為今天是留時溝大喜的日子,我們大家的“孩子”——金磚和銀磚終於出生了!工人們激動的掌聲暴風驟雨般同時響起,震響著整個山穀,經久不息,久久在山穀回蕩。
這掌聲,是回憶的掌聲,是全體礦山建設者們共同回憶建礦以來風風雨雨的曆程;這掌聲,是告慰的掌聲,是大家對為留時溝建設付出過艱辛努力甚至犧牲生命的同誌們深深的安慰;這掌聲,是宣告的掌聲,是堅強留下的留時溝人向那些諷刺挖苦甚至阻撓破壞礦山建設和生產的人們的自豪的告白;這掌聲,是慶祝的掌聲,是全體工人們慶祝留時溝嶄新的一頁從此開始。所有的心情都凝聚在這掌聲之中,足有兩分多鍾,大家的手掌都感覺拍痛了,才在趙和革的示意下慢慢停歇下來。
此刻,趙和革的心情和大家一樣激動,他說,全體礦工同誌們,到今天,我才感覺能輕鬆地喘上一口氣,我們的冶煉試生產成功,意味著我們可以從此擺脫建礦以來的資金困難,穩步持續的並逐步擴大再生產,隻要我們繼續發揚“甘願吃苦、樂於奉獻,頑強拚搏、爭創一流”的銀礦精神,立足礦山,不斷完善生產工藝和提高技術水平,加強管理降低成本,我們企業的效益就會像常言說得那樣,芝麻開花節節高!下麵,請同誌們按隊列順序依次上前來看一看我們的孩子,當然了,有興趣的也可以抱一抱,不過我要提醒大家的是,咱們的這個孩子可是有點分量的哦,要使點勁才能抱得動!哈哈!
大家順著隊列依次走到條桌前,平生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到夢想中的金磚和銀磚,心情都特別激動。同誌們用手愛撫的撫mo著大家共同的“孩子”,又戀戀不舍的離開,交給下一位同誌。
從冶金學院委培回來的高華走到條桌前,用雙手端起十幾公斤的金磚和銀磚,又輕輕的放下,是他和同伴們一起,在外請的冶煉工程師的指導下,不斷的調試藥劑,在一個多月的反複試驗下,終於冶煉成功。是他第一個親手將金磚和銀磚從模具裏取出,親手交給趙礦長!對於他而言,他對這兩個孩子的感情更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