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聽到方山崇殺人的消息,我驚嚇中一頭撞在了牆上。這麼好的一位小夥子最後走上了犯罪的道路真讓我替他難過,一時間我哭了,哭得什麼也不知道了。因為他是我來日本後交得第一個最要好的朋友,現在他淪落到這個地步我不可能不傷痛。我找了個時間去監獄看過他一回,他的臉明顯的瘦了,眼角多出來的皺紋擰成了一個X狀的麻花。眼神還是呆滯的樣子,我一問他一答;我不問他沉默不語。最後他沒哭我哭了,我真不忍心看到自己的朋友這種可憐的結局。臨走的時候,我還是很誠懇的安慰他道:“一定要把心胸放寬一些,因為在日本是沒有死刑的。況且你又不是謀財害命也許會判得輕一些。”方山崇默默不語隻是點頭接受了我的意見。
這段時間我連住好幾天沒去上班,就是看到朋友的處境自己非常的難過,隻想靜下來好好休息一下。有的時候還偷偷的掉些眼淚,說不上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而墨拓以為我要辭掉工作,竟然不放心的一個勁兒給我來電話,問我怎麼回事?我告訴他隻是身體不舒服想歇幾天。後來他也沒有繼續追問,說了句拜拜就壓了電話。我整天呆在家中哪裏也不想去了,因為一想到這些朋友就像有一隻餓狼在一口口吞吃我的肉體,讓我心口疼痛。我真為這些朋友感到難過,真是一群殘兵敗將,回國的回國進監獄的進監獄,現在隻剩下我和左春秋啦,但也覺得混得很不理想。
心情一度的沉悶,有一天突然感覺眼睛莫名其妙的腫了起來。最初以為是想得事情多沒有休息好,可能過幾天會消下去的。可是過了一個星期以後,眼睛不僅沒有退下去而且手關節也腫了起來。這時候我有一種預感,認為將有一場大病要降臨在我的頭上。於是,我給藍殤去了電話,說了我最近的情況。她當時就心疼的哭了,告訴我不要再打工啦,讓我趕緊去醫院作個檢查。平時我是一個堅強的人,從來都沒去過醫院,一般頭痛感冒一抗而過。可是這次我總覺得抗不過去,因為這些朋友對我的刺激讓我大傷元氣,完全能感覺到身體虛弱的程度。不像頭發掉光的時候它不疼不癢,而這次是腫起的地方有脹痛的感覺。
那天我一覺醒來,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個人衛生就跑到了醫院。先掛了一個內科專家門診,等進去一看門口沒有一個人,於是我輕輕地推開了大夫的門。這時發現裏邊還有一位小夥子在看病,大夫也沒說讓我在外麵等,我就悄悄的站在一邊聽他們說話。這位專家大夫大約有五十歲上下,戴了一副眼鏡,看上去像一位很資深的醫師。我就聽見他在問這位小夥子是哪裏不舒服?而且還問有什麼症狀?總之,問得很詳細。沒過一會兒,這位大夫就走到一個被隔開的床前,對小夥子說:“你先過來,我得詳細給你確診一下”。他先是讓小夥子把褲子脫掉,然後又讓他把屁股撅起來,他用一個類似放大鏡的儀器在他的肛門裏透視了一下,說道,好啦,你可以穿上衣服了。小夥子很認真的和大夫相配合,緊接著心急地問道:“大夫,我得的是什麼病?”隻見大夫滿臉很嚴肅的表情說:“沒什麼,關鍵是你要把心情放寬,再喝點藥,我想是會好的。”小夥子這才放下心來,微笑的說:“謝謝大夫。”
這時候,大夫又回到桌子旁坐了下來,然後慢慢的問道:“現在你家裏有幾口人?”“三口,我和妹妹還有媽媽。”小夥子很爽快的答道。“你父親呢?”“十年前已經去世了”小夥子好像很不情願的說道。“是得什麼病死的?”大夫刨根問底的追問。“腸癌”!小夥子快被問迷糊了,順口答道。“今天是誰陪你來的?”“我妹妹”。“那你讓你妹妹進來一下”。沒一會兒,小夥子的妹妹就進來了,然後大夫先讓小夥子出去一下,衝他妹妹說道:“你哥哥現在得的是腸癌晚期,因為你父親就是得這個病死的,是遺傳基因造成的。”小夥子的妹妹頓時就被嚇哭了。我在旁邊也被嚇出一身冷汗,心想:“人活的怎麼這麼不值錢,說死連招呼都不用打就大難臨頭啦。像這位小夥子也太年輕了一點,人間的福還沒等享受就要說再見了,真讓人不可思議。”我想到這裏,也害怕了起來,小腿肚子開始變得發軟。於是對自己的病也產生了懷疑,害怕和小夥子一樣走向絕望。
這時,大夫對小夥子的妹妹說,先讓她哥哥住院接受化療,等觀察一段時間後,再看效果怎樣。也許情況和我們想象的不一樣。此刻他妹妹含著淚就去辦住院手續去了。沒一會兒大夫就突然衝我問道:“你是看什麼病?哪裏不舒服?”我頓時慌成了一片,一口氣就把我的症狀全說了出來。大夫聽完後,給我開了好幾個化驗單,讓我分別對血、尿做個檢測,然後再做B超。等過了兩個小時後,我拿到結果讓大夫一看,他對我說:“我患了腎炎”。那一刻給我嚇了一跳,於是迫不及待地問大夫:“這種病能不能危及生命?”隻見大夫笑著說道:“不會的,吃些藥多休息即可以調過來。”這下我輕鬆了許多,才知道自己沒有生命危險。如果要說是得病,我覺得是預料中的,也是必然的。因為這四年裏幾乎就沒有停過,一直是在忘我的工作。現在可算水落石出了,也太感謝上帝給我的麵子,讓我躲過一劫。
大夫對我講:“得這種病的根源就是太累,從現在開始一邊吃藥一邊還得注意休息。”我明白了大夫的意思,就是三分吃藥七分養。不過這樣也好,給自己放個長假好好的養一養也不錯。因為馬上就該回國了也沒不必要太拚命去掙錢,錢這種東西是無底洞,掙多少也不夠花。再想想得腸癌這位小夥子,我比他可幸運的多了。也許他到現在為止,連個對象也沒搞過,現在就要離開這個世界,難道說他不痛苦嗎?我是一般情況見不得別人有難,一旦被我看到了,我肯定要麻煩好幾天。
記得在國內的時候,和蕙真一同長大的一位女孩兒患了骨結核病,我和蕙真病了好幾天都沒起床。就是因為心太軟,看不得別人難過。我有時候自己也很納悶,怎麼古怪的病總是讓我看見?像蕙真朋友得的病就古怪的要命,臉瘦的成了皮包骨,但肚子大的就像八九個月的孕婦。據說是身上的骨頭化膿後全部聚到肚皮上了,每天都要用特大號注射器往出抽一管膿,否則她肚子脹的受不了。到了最後,地方醫院實在看不了,才轉到北京去看,可是去了北京結果還是沒逃出死亡的魔爪。像這位朋友的不幸遭遇,無論什麼時候想起都是催人淚下,實在是太可憐了。
在我家的附近有個街心公園,我每天都要去那裏散散步。雖然這個公園不是很大,但有一條小河從裏麵穿過,然後沿著河線注入大海。其實,我最喜歡的是這裏的環境,開滿鮮花的綠草地上經常有成群的鴿子和大鳥在這裏停留。它們似乎沒有一點恐懼感,每天都在悠閑的尋找食物。當我走近它們的時候,有的鴿子居然落在我的腳麵上煽動翅膀,似乎很想和我友好相處。也許是它們的好客,我總是在這裏停留很長時間後才去河邊欣賞鴨子。這裏的河邊也有它很獨特的地方,有人工修造的石雕,還有涼亭樓閣,往往與河水相襯托在一起顯得景色特別的美。河麵上有遊動的野鴨子,大的好像是媽媽遊在最前麵,緊接後麵是一群小鴨子動作十分的可愛,讓人看了以後總想從動畫片中找靈感,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我望著他們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心裏很有感觸。總是在問自己:“這些可愛的小動物如果是在國內會不會被人們吃掉呢?”看來日本人對野生動物的保護要比我們做得好,這方麵的確是很讓人佩服。我是一個喜歡動物的人,從小就愛養貓養狗養鴿子,屋子裏還要養魚,母親總是說我“海陸空”都養全了。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很好玩,我認為熱愛一切生命就是熱愛生活。所以我到現在都不理解,當初方山崇為什麼要殘酷地對待一個貓,居然把它給閹割了。實際“嚎春”那是貓的本能,這意味著它們交配季節的來臨也是生命延續的自然規律。我們沒有任何權利去幹涉它們的自由。方山崇在日本的這些年是很失敗的,最後是以一個殺人犯的形象結束了自己的人生,其實到現在想起他的行為都讓我痛心,他實在是不該走到這一步。
通過方山崇的事跡,有時還能讓我想起小時候鄰居家的叔叔。因為他家養了兩頭豬每天都滾圈,他一來氣用繩索把豬固定在樹上。先是用指頭粗的鋼筋彎成一個鉤環狀,再用火燒紅,然後直接就從豬的鼻子上穿過。當時我聽到豬很痛苦的嘶鳴以為是他家在殺豬,等我爬牆一看給我嚇壞了,隻見豬的鼻子上冒出了一縷縷青煙,而後虛弱地喘息著流出了痛苦的眼淚。當時我看了一後心裏很氣憤,真想罵他幾句:“該死的叔叔,居然連麻藥也不打就生愣給豬上了個鐵鎖,這也太殘忍不過了。”從此豬再也不敢滾圈了,隻要一碰到鐵環就疼得嗷嗷直叫。雖然他征服一頭豬,但他的行為不論什麼時候想起都讓我覺得惡心。
自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去他們家玩耍,因為我感覺這位叔叔潛藏了一副陰狠的麵孔。就是這一件小事在我心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直到我讀大學時,回憶起往事都讓我感慨萬千。記得最後,我還專門為豬寫了一首小詩:我的耳朵很大/我的嘴巴很長/我身上的毛很紮/每天孤獨伴淒涼/昔日和朋友一起玩耍/為什麼等待的卻是恐慌/我聰明溫順又善良/我又不饞又不懶反而很胖/喜歡睡在太陽下又做夢來又歌唱/我是最後一頭豬卻很怕/因為我的兄長全去了屠宰場/我是最後一頭豬卻很傻/不知哪一天又要被人們吃光/我是最後一頭豬誰是我爸/我們沒有回家都去了屠宰場。當時同學們讀了以後都說很有意境,都讓我譜上曲然後在網絡上發表一下。我隻是一笑而已,也沒有再往深處考慮。
其實過去的經曆每次想起來也是很有趣的。快到中午的時候空氣開始變得有點悶熱,潮濕的氣溫把皮膚與衣衫粘在了一起。我從公園出來然後進了一家拉麵館,日本的拉麵可不是用手拉出來的,就是我們的手擀麵,但寫著拉麵兩個字。這個店很小隻有四張桌子,有一中年婦女笑嘻嘻地衝我喊:“一拉下一馬斯”!意思是歡迎光臨。緊接著,我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這時中年婦女很有禮貌的遞給我一個菜譜表,問我喜歡什麼樣的口味。我簡單的瞅了一眼,告訴她,要一碗醬油麵就可以了。因為桌麵上都有免費的泡菜,所以再用不著點菜。日本的麵食從口味上和我們是有區別的,他們比較喜歡吃清淡的。但吃起來也很好吃,有一種日本料理的獨特味道。吃完後肚子裏熱熱的,然後用餐巾紙將頭頂上的汗一擦,就感覺特別的舒服。
人有頭發是有頭發的好處,但沒頭發習慣了也覺得挺好。首先不用花時間每天去為頭發整形,第二還能省錢不用去光顧理發店。等天熱的時候,看見有頭發的人熱的難受勁兒,真想遞給他們一把扇子。而自己熱的時候,隻用手輕輕往頭上一擦就可以了。所以左春秋特別羨慕我的光頂,總是對我說:“賈俊,我覺得你沒了頭發反而變得更美啦,最起碼給身上減輕了負擔。你瞧我,身上凡是長毛的地方全愛出汗,夏天一來我就遭老罪了。有一次,我一賭氣把胳肢窩和大腿根的毛全刮了。誰知等又長出新毛芽的時候,紮得我好幾天沒睡著覺。”我聽到這裏時,感覺特別的好笑,忙插嘴道:“哪有自己去刮毛的?你可不能和我比,我這是天然的。”我表現出一種很得意的樣子。這個時候左春秋也被搞樂了。看來我患了“鬼剃頭”他也羨慕,這回我得了腎炎他肯定不敢學了。
左春秋可不像方山崇與向南陵那麼鬱悶,他總是開朗的性格。見了人就想講一個幽默的笑話,然後給對方帶來很多樂趣。記得上次和我相見,他居然給我講了一個發生在他們老家的故事。他說他的爺爺在鄉下養過一隻毛驢,生下來就沒有前麵兩條腿,是個帶有殘疾的驢。等後來這隻驢長大了,總是站著走。一時間,村子裏的姑娘見了驢都嚇得跑,都說驢的生殖器露在外麵太嚇人。後來爺爺沒辦法了,給驢單獨做了一個大褲衩。這回不僅沒堵住人們的嘴,反而影響更強烈了,都說是一個長著驢頭的人,比以前更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