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聖地(2 / 3)

“乾坤圖!”

沈量儒雙眼一亮,點了點頭,心中暗道:“若要取出那四顆晶石,非要乾坤圖不可。”想罷,隻聽鳳尋梅道:“他們取出‘乾坤圖’,展開後,驚得竟合不籠嘴。有道是:奇事天天有,今日特別多。那圖展開後,隻見上麵的圖形文字跳躍抖動,慢慢組合成四副圖形,便是那四顆晶石的圖樣,圖樣之下附有注釋文字,於是便知道了那四顆晶石的名字以及它們的功能。”鳳尋梅眨了眨嘴,水汪汪的眼中充滿了渴望之情:“紫印金石具有點石成金的效能;歸元木石能使碎裂之物重新歸整;鏡像水石能知道萬裏之外的情景,而烈焰火石隻需與陽光平行,便能使草木生煙、大火熊起。”說著不時瞧向沈量儒,見他有何反應。

隻見沈量儒歎了口氣,淡淡而道:“這四塊晶石若是真的,這世間就要變得更血腥了。”鳳尋梅道:“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說得是真的?”沈量儒瞥了她一眼,重重一哼。鳳尋梅也不與他爭辯,繼續道:“四人瞧了圖中之語,知道了如何駕馭那四顆晶石。此時他們一點歡喜也無,隻感到手中的東西比世間一切可惡的人和事,還要可惡幾百倍,甚至更多。他們瞧了半晌,竇卓然……哦,你太師父便說:‘這東西若流露江湖,必要惹起一場血雨腥風,到時生靈塗炭,白骨累累,英雄草莽將無葬身之地。’”鳳尋梅覺得在沈量儒麵前直呼他師父祖父的名字,實在對他有些不尊重。為了在沈量儒心中有個好印象,便就改了稱呼,稱他師父的祖父為太師父。沈量儒見她突然改了稱謂,心中雖有些不解,卻也歡喜,於是朝鳳尋梅微笑著點了點頭。鳳尋梅自是滿心歡喜,於是續道:“我曾祖父、楊頂天、席仲玉何嚐不看到這背後的腥風血雨,於是皆都讚成你太師父的觀點。但現在讓他們最頭痛的事就是如何處置這四塊晶石。

“四人眉頭深鎖,沉思苦想良久,依然毫無辦法,隻因他們從來就未遇到過這樣棘手麻煩的事。又過半晌,你太師父深眉一展,便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四塊晶石合則生亂,不如把它們分開安置。’我曾祖父首表同意,於是他們根據‘乾坤圖’中所言,對四塊晶石都作了詳盡的分析,四人按照四塊晶石的特點,艱苦跋涉,從南到北,從東到西都投下他們的足跡。

“處置好晶石後,便是‘乾坤圖’了。‘乾坤圖’是至關之物,它與晶石之間有一種微妙而神奇的感應,無論晶石在何方,‘乾坤圖’都能感應的到,得到它便能找到晶石並駕馭晶石,所以你太師父便想毀去,誰知這張圖命硬得很,水浸不壞,火燒不透。於是他們便請了當時的設計機關的絕世高手‘天機無盡藏’申時海,重新把那隻鐵盒設計了一番,把‘乾坤圖’放了進去。聽說,申時海這次設計的連他自己也打不開。

“一番折騰後,就把這隻鐵盒交給了李宙國的祖父李如鬆。過了幾十年,江湖中竟然傳出李家有前朝成吉思汗的藏寶圖,引得一些江湖宵小垂涎三尺,紛紛前往李家奪取寶圖。到了李宙國這輩,為了有個安靜所在,便搬到清朗山,築了一座‘李園’,誰想最後還是被‘麒麟寨’發現,更甚是娶得妻子竟是‘幻影魔君’東方僚敏的女弟子綠珠……”沈量儒“啊”的一聲,臉色驚變,細問鳳尋梅其中經過。鳳尋梅便把其中經過一五一十說了。沈量儒聽後連連搖頭,為綠珠惋惜不已。

鳳尋梅整了整衣袖,又道:“一切安置好後,我曾祖父回到‘六一山莊’思前想後,覺得合而分,分而合,這才是天道之輪,於是便把其中經過一一寫錄下來,取其名‘天脈參略’。我就是根據我曾祖父這本書,才找到‘李園’拿到了‘乾坤圖’的。”

沈量儒瞧著鳳尋梅,笑道:“如此重要的東西,你肯定是偷拿出來的吧?”鳳尋梅峨眉一挑,道:“你說話不要這麼直白行麼。”

沈量儒忽地眉頭一皺,不解道:“你已經打開了鐵盒?”鳳尋梅搖頭道:“沒有。”

“那你怎知道白蓮教的虛幻迷宮裏有晶石呢?”

鳳尋梅笑道:“猜的。”

沈量儒雙眼犯疑:“猜的?”

“嗯。”鳳尋梅眼皮一眨,“楊頂天是白蓮教的教主,而他自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四塊晶石中的一塊肯定在白蓮教中。”

沈量儒笑道:“你就這麼自信?”

鳳尋梅一本正色道:“是的。因為現在我除了自信,連碰運氣的機會也沒有。”說著,從身上一隻花布袋中取出那隻黑色鐵盒,交到沈量儒的手上:“你瞧瞧看,能不能把它打開。”說完,歪著腦袋,眨著眼睛,瞧著沈量儒,意思是你自認為聰明絕頂,現在就是考驗你的時候了。

沈量儒不言,隻是笑了笑,便仔細觀察鐵盒。隻見鐵盒正麵有兩個突起的旋鈕,一個內外共分五圈,每圈皆是一到九個數字;而另一個卻隻有兩圈,每圈上都寫了十個不知讀什麼的文字。沈量儒瞧了半天,皺起眉來:“這是一個數字與文字合二為一之謎,兩者之間既有聯係又有區別,但知其一便能順利解開第二個,難就難在第一步。”

鳳尋梅鳳目一張,暫道:“你果然很聰明!”沈量儒苦笑道:“連‘天機無盡藏’申時海都不能打開,我也不一定就能打開。”鳳尋梅笑道:“不一定就是還有一半的希望能打開,我相信你。”沈量儒隻笑不言,意思就是說我能不能打開,要你相信幹嗎?!

不知不覺日已偏西,一抹粉霞斜透進屋中,正照在沈量儒的身上,全身一片金光燦爛。

此時,隻聽得腳步聲響,雖雜亂卻不沉重,顯是來人都是武功不弱之人。“咣當”大門被人用力踹了開來。夏懷夢怒氣衝天:“你們還有完沒完了?”她身後還有四人——莽山四俠。

趙錢孫李一見鳳尋梅,便是怒目圓瞪,扈氣連連,紛紛伸指指著鳳尋梅直戳:“原來你在這裏,快還俺們銀子,不然拔光你身上的衣服。”

沈量儒劍眉一揚,怒道:“你們還認我這個大師兄,就別在這裏口出不遜之言。”孫征聚跳了進來,戳著鳳尋梅的鼻子,罵道:“賊婆娘,你幾時到這裏來了,快快還俺們銀子。”沈量儒雙眼直犯疑惑,弄不清楚他們之間怎會有矛盾的,轉眼盯住鳳尋梅:“他們口角遲鈍,還是你把其中經過說個明白吧。”夏懷夢本想帶著趙錢孫李來大鬧一場,卻沒料到他們居然與鳳尋梅早有過節,心中更是歡喜的要死,站在一旁,靜觀熱鬧。

原來,鳳尋梅從“六一山莊”逃出來,身上並無帶銀子,一路上辛苦自不必言,卻也要吃飯住宿,這可是一樁棘手之事。一日,來到一家酒店中,一眼便瞧見坐在大堂中間的趙錢孫李四兄弟,見他們怪模怪樣,便心想:“這四人瞧來笨手笨腳的,本小姐就到你們身上蹭點油水,將就一點過日子吧。”忽又想道:“該怎樣下手呢?嗯,男人大都好色,我便以色誘之,讓他們放鬆警惕,我便以我的纖纖妙手到他們身上去溜達一圈。”之後,便如趙錢孫李四人自己所說,瞧了美人,丟了銀子。

鳳尋梅為了躲避他們,她便買來易容藥材為自己易了容。

“六一山莊”集天下易容之大成,鳳尋梅的母親便是易容的高手,她從小便隨母親學習易容,此時雖不說天下第一,卻也可說是這一行當中的佼佼者。

鳳尋梅這時已恢複本來麵目,趙錢孫李四人一瞧自然就認了出來。

沈量儒明白其中經過,竟縱聲大笑起來。鳳尋梅被他笑得麵紅耳赤,垂首於胸。夏懷夢見沈量儒雙眼直盯著鳳尋梅頸項上的一抹豔紅,竟瞧癡了。她心中醋勁又起,嘴上重重一哼,見沈量儒瞧來,睜眼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量儒向她擠了擠眼,夏懷夢怒哼一聲,別轉頭去。

沈量儒咳嗽幾聲對趙錢孫李四人說道:“她偷的錢,就記在我帳上吧。”四人一聽,心中都明白想要回銀子,那是沒有指望了,不由都向鳳尋梅瞪去。夏懷夢瞧這光景,心裏無名火起,重重一跺腳。

鳳尋梅雖被眾多“眼劍”所刺,心中卻是甜蜜的很,毫不在意被他們多瞪幾眼。

夏懷夢先前光是賭氣,此時才瞧見沈量儒手中的鐵盒,便怒衝衝地道:“好啊,你們都交換了訂情信物,你們,你們快給我滾!”沈量儒聞言一愣,鼻孔差點都透不出氣來:“你瞎胡說什麼?哎……”沈量儒緩步走到夏懷夢身邊,低聲問:“你教中可有個‘虛幻迷宮’?”夏懷夢娥眉一蹙,驚道:“你問這個幹嗎?”沈量儒聽她語氣,亦吃驚道:“怎麼說‘虛幻迷宮’真的存在嘍!?”夏懷夢不知他突然問這問題幹什麼,但她對“虛幻迷宮”充滿了恐懼,所以她亦不希望沈量儒去冒險,於是便道:“你若想活得長一點,就別去打這個念頭。”

沈量儒臉皮一扭,笑道:“難道這個迷宮真像地獄那麼可怕?”夏懷夢正色道:“比地獄更可怕!先教主楊頂天就是進去了沒有出來。以他的武功才智,在當時可以說是一時之翹楚亦不未過……可他還是沒能走出來。”說著,滿臉無奈,神情沮喪。

沈量儒先是一驚,既而驚佩鳳尋梅的判斷:楊頂天為什麼要進迷宮?九成是為了天脈晶石。夏懷夢見沈量儒劍眉深鎖,滿臉思索之態:“你在想什麼?”沈量儒笑了笑:“沒什麼。”夏懷夢見他答得心口不一,胸口莫名一緊:“我教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沈量儒急問:“什麼規矩?”夏懷夢雙眸內情意閃爍:“凡是教中弟子要進‘虛幻迷宮’必先立下遺書。”沈量儒笑道:“那不是教中之人呢?就不許進是吧?”

“不是。”夏懷夢道,“外人亦可以進,但要在教主麵前寫下武林通告,你一旦進了迷宮,你寫得這張通告將傳遍武林。”沈量儒奇道:“這是幹什麼?”

“笨呀。”鳳尋梅接口道,“那就是你死在迷宮裏,與白蓮教毫無幹係,這點都瞧不出來。”夏懷夢一撅嘴:“要你來說!”

“好。”沈量儒整了整衣袖,若無其事地道:“我去見教主。”夏懷夢驚道:“你真要進迷宮?”鳳尋梅心頭一緊,開口便道:“進迷宮怎好少了我呢。”夏懷夢一瞪鳳尋梅,轉而對沈量儒道:“我也去。”在一旁的“莽山四俠”最是歡喜冒險,聽了覺得有險可冒,頓時精神倍增,四人前後說道:“俺們也去瞧瞧。”

沈量儒臉色一沉:“不行!你們誰也不準去。”

“不行!”夏懷夢與鳳尋梅異口同聲道,“我要去!”語氣堅決,不容反駁。趙錢孫李竟也囔囔道:“你不讓俺們去,俺們就不認你這個大師兄。”沈量儒一眼瞟去,冷哼道:“不認就不認。你們就是不能進去。”孫征聚跳了起來,怒道:“你和俺們既不是師兄弟了,那你還管俺們幹啥?那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嗎?”

沈量儒氣道:“你們……你們……”竟然說不出一個字來,頓了半晌,怒道:“要死我不攔著!”說罷,轉身疾去。

夜如濃墨,淒涼沉悶,似將有一場大雨而落。

天地之間的沉悶,似乎使人也感到沉悶。鼎天閣外。軒轅圖鏘迎著黑夜,若有所思地道:“你真的要去迷宮?”沈量儒道:“是的。”

“你不後悔?”

“大丈夫說得話,就像射出去的箭,就沒有收回來得道理。”

“我為你感到惋惜。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沈量儒淡淡一笑:“這件事若成功,必是驚天動地;若是失敗……哼,那是自尋死路,怨不得別人。”軒轅圖鏘歎道:“好,你既然不肯說出你的理由,我也不勉強。明天你就到大殿上,當著眾人之麵,寫一份文書吧。”沈量儒點了點頭。

雨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越下越大,似要將寰宇徹底浸潤一番。

沈量儒心中清楚他這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做一場毫無意義的遊戲。也許每個人都有他犯渾的時候,不計後果的去做一件事,隻是這件事對他而言,實在有點不明智。如果一人知道他為什麼要進迷宮的話,那人一定以為他神經出了毛病。

但,大丈夫一諾千金,應承下來的事,就得去做。他已別無選擇。

隻是,還有一些人根本就不為了什麼,卻還是要進迷宮。譬如“莽山四俠”趙錢孫李四人。他們卻是為了什麼呢?難道生命就是一次賭博?

沈量儒正自思忖間,被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打破。他凝眉瞧去,隻見夏懷夢、鳳尋梅、趙錢孫李四人疾步走來。眾人到了他跟前,沈量儒見夏懷夢眼中飽含淚珠,知她剛剛哭過一場。心中雖萬分難過,臉上卻是毫無表情,冷如冰鐵。

沈量儒清楚此時若是兒女情長,必定要引起懷夢的痛苦。是生是死,現在無從定論。他隻是瞧著夏懷夢,心中暗思:“也許明日將是我此生的終結。懷夢啊,有些事情就是如此的折磨人,我與你……今生不知有沒有緣分結為夫妻?但,不管如何我此生便認定了你,非你不娶!你可要明白我的心呀!”

夏懷夢雙眼含淚,注視著沈量儒,心中難過不已:“你非要進去?”沈量儒點點頭,卻不說話。他怕說得太多,心就會越軟,情緒將不可控。這是將要闖生死關之人的大忌。

“好,你一定要去……”夏懷夢目光堅決,“我也要隨你進去!”

“不行!”沈量儒與她雙目針鋒相對,不避不讓。夏懷夢見他目光堅篤,心中想哭,卻突然抽出寶劍,橫在自己脖頸上。由於情緒激動,手上稍稍用力,嫩白如碧玉,如凝脂的粉頸上劃出了一道血痕。沈量儒見狀,驚道:“你這是要幹什麼?”在場眾人被這突然變故,都搞得手無足措,紛紛上前阻止。

“你們都別過來!”夏懷夢轉而直瞧著沈量儒,哭道,“你根本就不在乎我!你自顧你自己的感受,你有沒有想想我的感受,我心裏有多痛你知道嗎?”沈量儒聽著夏懷夢的傾訴,心似在滴血。他何嚐不知道夏懷夢的感受,正是出於對她的愛,才堅決不同意她去犯險。夏懷夢又何嚐不知沈量儒的良苦用心。隻是在她心裏覺得:瞧心愛之人去闖鬼門關,而她隻能眼巴巴在旁甘等著,那種滋味比殺了她還要難受一百倍。

鳳尋梅在旁瞧著這對有情人,心中雖是酸溜溜的,卻也被酸得要掉眼淚。

夏懷夢全身顫抖,眼淚止不住地從她臉頰上流淌下來:“難道我們連同生共死的情意都沒有麼?”沈量儒嘴角翕動,本想要說“當然有”,卻不知怎地,話到嘴邊竟然說不出來。

夏懷夢見他不說話,心中立時產生誤會,以為沈量儒真的就未有把她放在心上。此時她心已碎,死念一決,便要橫劍抹脖。

沈量儒無暇再多說勸解之話,便道:“我們一起進去。此生若不能做長久夫妻,咱們來世再做!”

夏懷夢聞言,全身虛軟,手中長劍拿捏不定,“咣當”一聲,掉落於地,整個人也隨之癱倒在地。沈量儒箭步如飛,掠了過去,一把扶起夏懷夢。

夏懷夢緩緩睜開雙眼,欣慰地笑道:“你不拋下我了?”沈量儒瞧著她直點頭。夏懷夢帶著一臉微笑,依偎在沈量儒的懷裏。

雨此時變得淅淅瀝瀝,漸而停止了,似乎誰也不願破壞這美妙的一刻。

孫征聚目睹沈量儒與夏懷夢的恩愛,心中亦翻起怒海濤天一般地酸水:“俺何時可以與懷山這般生死相隨,恩愛無間呢?”鳳尋梅瞧了,心生酸楚:“瞧著他們,我像是多餘的。哼,鳳尋梅呀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笑死人了。鳳尋梅你何曾向誰服過輸,即使他們成了婚,若是我想要的男人,拆也要把他們拆散。”忽而冰冷的臉上又自展笑如花起來,喃喃自語道:“瞧你吃這醋幹什麼?明日一過,能不能活下來,還不知道。雖然要死,但與自己心愛之人死在一起,那也是一件快事。可惜,美中不足的就是多了一個……哼……”思及至此,又偷眼瞧去,隻見夏懷夢雙手環抱住沈量儒,兩人額頭相觸,親昵之間似將要把對方融入自己的軀體。鳳尋梅瞧著情景,不由娥眉輕佻,撅嘴鼻哼。

趙錢孫李相顧一笑,拉起鳳尋梅便向一邊走去。鳳尋梅猝不及防,被四人硬架著去了。邊走邊罵:“放開我!放開我!”孫征聚濃眉陡起,怒道:“賊婆娘,你偷俺們的銀子,俺們還沒有跟你算帳呢。你再不知好歹,俺們立時把你全身的衣服剝個精光,你信是不信?”

鳳尋梅本不是吃硬的人,但見這四個粗人說要剝她的衣服,心下害怕,便不作聲。孫征聚見她識乖,哼道:“算你識趣。”鳳尋梅斜睨他一眼,嘴上不說,心裏早把他十八代祖宗都咒罵了一遍,恨不得這四人此時此刻就去見閻王。

翌日,紅陽冉冉,翠羽飛鳴。鼎天閣的琉璃瓦上散發著金光。

大殿之上早已站滿了白蓮教一幹要人。教主軒轅圖鏘高坐於上,雙眸精光閃爍,環顧四眾。降龍尊者司裏洪、金獅尊者南宮金、白象尊者白思遠分列左右,餘下則是大小堂主總有一十三四人。

沈量儒步履輕巧穩健,宛似閑庭信步。臉上一抹微笑,足以能融化千年的寒冰。隻見他瀟瀟灑灑渾若無事一般走進大殿。夏懷夢、鳳尋梅、趙錢孫李四人緊隨而進。

七人走至大殿中央,沈量儒伸手一展,一張一尺長,五寸寬的玉色錦帛倏然展開。隻見上麵字跡渾圓遒勁,瀟灑飄逸。軒轅圖鏘瞧了沈量儒手中文書,不住點頭道:“好字!”頓了頓,笑道:“你現在還可以選擇不去,你想好了沒有?”沈量儒灑然一笑:“請教主帶我去吧。”軒轅圖鏘點頭道:“好,你進去後,我會照顧好你的朋友的。你若三天還不出來……”

“那就說明我已不存在!”

軒轅圖鏘淒然一歎,目光落在夏懷夢的身上,又是重重一歎。夏懷夢見父親柔和的目光瞧向自己,心頭驀地一痛,說道:“爹爹,請恕女兒不孝,今生不能陪伴你左右,讓你享受天倫之樂了。”軒轅圖鏘瞧著女兒,心裏不明白她為何突然說出這等話來,疑惑道:“女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夏懷夢心中異常難受,一咬牙道:“女兒要隨沈大哥進迷宮去。”軒轅圖鏘一聽之下,臉色煞時蒼白,手指顫抖,厲聲喝道:“不行!這事萬萬不行!”

夏懷夢忽地跪倒在地,嘶聲說道:“沈大哥若有個三長兩短,女兒也不會獨自偷生苟活於世上的。爹爹,你就成全女兒吧!”軒轅圖鏘仰首望向閣頂,久久不說一句話,忽然深望一眼夏懷夢,歎道:“罷罷罷,一切聽天由命吧!”夏懷夢一聽軒轅圖鏘答應,心中大石終於落地,舒心異常。

與此同時,趙錢孫李四人異口同聲道:“教主,俺們四人也要進宮去闖一闖!”軒轅圖鏘道:“你們難道不知進迷宮是要丟性命的嗎?”四人同道:“知道。”

軒轅圖鏘一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真英雄也。你們去吧,是生是死,就由老天爺來決定吧。”

沈量儒、軒轅圖鏘、夏懷夢、鳳尋梅、趙錢孫李四人、司裏洪、南宮金、白思遠一眾徑向天龍後山行進。一路上草長棘生,台階斷亂,兩邊懸崖峭壁,瞧得人直心驚不已。看這景象可推想這裏已許久沒有人來過,成了真正的死亡之地。眾人如此走了大半個時辰,軒轅圖鏘突然停下了腳步,伸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座處在雲霧之中的山峰,便道:“那裏就是‘虛幻迷宮’。”

眾人被他一說,齊向那山峰望去,均想這普普通通的一座山,怎會蘊藏著那麼大殺氣?

沈量儒皺起眉道:“怎樣才能過去?”

軒轅圖鏘轉身瞧了瞧,便在一塊滿是苔蘚雜草的石塊上用力一扭,隻聽得眾人腳下“喀啦啦”幾聲響,便見一條手腕粗的鐵索,箭一般地直向對岸飛去。須臾之間,從對岸傳來一聲響,軒轅圖鏘道:“接上了。”孫征聚瞧了眼發直,問道:“軒轅教主,這條鐵索就是去對岸的路徑?”軒轅圖鏘冷冷一笑,又歎道:“若不能從這條鐵索上過去,又何必要去迷宮呢?”孫征聚聽了心中有氣:“這不是瞧不起俺沒本事嗎?哼,俺決不能讓你小覷了!”說罷,撩起衣袖,便要捷足先登。

此際,人影一晃,沈量儒搶在他前飛身踏上了鐵索。展開“隨形附玉功”,走在這懸崖之間宛如秋千也似的鐵索上,就像在平地上走路一般。軒轅圖鏘一等皆不由讚道:“好俊的功夫!”須臾之間,沈量儒已沒入雲霧之中,不見了身影。

緊隨之後,趙錢孫李四人、鳳尋梅縱身躍上。他們大不如沈量儒走如平地,各自施展功夫,小心前行。當夏懷夢要上去時,被軒轅圖鏘一把拉住。夏懷夢急道:“爹爹,你這是幹什麼呀?你不是答應讓女兒去了麼?”司裏洪高聲勸道:“小姐,那地方去不得。”南宮金、白思遠亦過來相勸。夏懷夢正色道:“別人去得,我為什麼就去不得?爹爹,你今日若不讓我隨沈大哥一同進去,我會恨你一輩子的!”軒轅圖鏘深吸了一口氣,歎道:“我養了你十幾年,你就這樣待我的嗎?”夏懷夢哭道:“請爹爹寬舒女兒的不肖吧?來生女兒做牛做馬再來報答你的恩情!”軒轅圖鏘雙眼濕潤道:“你真的就不念一點父女之情了嗎?”夏懷夢雙眼通紅,哭聲淒厲。

“罷罷罷,你……你去吧!”軒轅圖鏘鬆開了抓懷夢的手,淚水奪眶而出。

夏懷夢走到鐵索前,回眸一望,便收拾心情,踏索而去。軒轅圖鏘望著漸已消失的背影,內心說不出的難受:“我這是幹什麼呀?我不是在把女兒往死路上推嗎?我……我怎對得起你死去的媽媽呀!”激動之餘,伸手揮叫:“女兒——女兒——”嘶叫著老淚縱橫,不能自已。

雲霧時聚時散,它能明白此刻所有人的心嗎?

沈量儒到了鐵索盡頭,一個縱躍,騰身而下。隻見周圍是個六七平丈大凸在懸崖外的巨岩。此時,沈量儒望向前方山壁,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見山壁上縱橫相間,畫了一張偌大棋盤。棋盤與棋子皆以指力所刻。

半晌,莽山四俠、鳳尋梅一一都過了來。沈量儒轉身瞧不見夏懷夢,心中著急,便要回去一看究竟。鳳尋梅瞧出他心中所想,便道:“她不會來了。”沈量儒瞪著鳳尋梅:“怎麼回事?”鳳尋梅笑道:“她被軒轅圖鏘劫下來了,做父親的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來犯險了。”沈量儒道:“你說得都是真的?”鳳尋梅撅起嘴道:“不信,你大可回去瞧一瞧。”沈量儒仰首對天深歎了一聲,喃喃道:“不來也好。”

鳳尋梅瞧他彷徨神情,心中沒來由一酸,嘴角怒哼一聲,便譏笑道:“她不來,你是不是覺得很失望?”沈量儒不答她話,徑向那山壁走去。

“沈大哥!”一聲從雲霄中傳來的喊聲,頓使沈量儒興奮異常。

“懷夢!”

人影飄落。沈量儒急縱過去,一把摟住懷夢。趙錢孫李四人頓時歪身側頭,嘴裏喋喋不休。鳳尋梅心裏頓時覺得有數千上萬隻螞蟻在撕咬,全身又酥又酸,叫道:“好了沒有?現在可不是卿卿我我的時候!”

兩人被她一說,麵紅耳赤,迅疾相離。頓了頓,沈量儒說道:“大家安然過來了,此後須得聽我的安排。”眾人皆都點了點頭。

一眾來到山壁之前,細細觀看壁上棋盤中的棋子格局。鳳尋梅道:“看來要進迷宮,非得下完這盤棋才行。”沈量儒點頭道:“對,看來現在該我們落子了。”孫征聚在旁瞧了半天,亦沒有瞧出個什麼名堂來,摸著腦袋瓜子嘻嘻直笑。其他三人也是張飛穿針線——大眼瞪小眼,不明就裏。

沈量儒於棋道可謂十之知九又半,而夏懷夢與鳳尋梅亦是棋中好手。三人仔細揣摩半天,對其解法依然不得要領。

三人各自思忖了良久,夏懷夢與鳳尋梅講了自己的見解,均被沈量儒一一否決。直到金烏西墜,夜幕降臨,七人依然沒有想出下一步走法。

孫征聚早不耐煩起來,嘴裏嘀咕道:“這是什麼玩意?依俺說直接拿個大錘子來,把這石門給砸了,還破什麼棋,守什麼規矩呀。”

沈量儒瞪了他一眼,本要出口罵他幾句,忽然腦中亮光一閃:“規矩?對,這盤棋看似死板,子子都講究套路,實則是故布疑陣,迷惑對手,所以,下一子就該落在坎位上。”思及至此,手運強勁,在棋盤的坎位上手影張弛,眨眼之間,一枚白子便凸現其上。

隨著這一子的完成,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偌大棋盤頓時從中一分為二,石門洞開。

夏懷夢、鳳尋梅、趙錢孫李四人見石門大開,心中都是抑不住的歡喜。當下沈量儒撩衣先行,其後六人魚貫入內。迷宮之中黑如漆墨,伸手不見五指。

沈量儒道:“誰帶了火石?”趙民佑道:“俺有。”沈量儒道:“給我。”趙民佑從懷中掏出打火石遞於沈量儒。沈量儒雙手蓄滿勁力,相互一搓,火星直冒。趁著點滴亮光,沈量儒發現迷宮甭道壁上裝有燭燈,心下大喜。

走到近前,再用力一搓,火星竄上了燭台,燭火搖曳,把七人的身影照在牆壁之上不住的晃動。沈量儒擎住燭台,用力一扯,“喀啦”一聲響,燭台應聲而落。就在這時,從甭道黑暗處呼嘯著長箭直向他們飛來。沈量儒疾呼:“小心!”

“心”字剛出口,便聽見鳳尋梅“哎喲”一聲,肩頭處已被一支長箭貫穿,單膝跪地,低聲沉吟。沈量儒疾風般掠了過去,俯身查看她的傷勢,溫柔道:“你沒有事吧?”鳳尋梅緊咬嘴唇,搖頭道:“沒事。”沈量儒慚愧道:“都怪我,事先沒有注意……”鳳尋梅搖頭一笑:“這迷宮之中機關重重,讓人防不勝防,你也別太自責。”

沈量儒道:“你就留在這裏,等我們回來。”“不行!”鳳尋梅神色一緊,“我要進去。”孫征聚對她偷銀子一事任然耿耿於懷,便沒好氣道:“你這樣不是拖累俺們嗎?你還是別進去了吧。”鳳尋梅氣道:“你……”沈量儒眼睛一斜,直瞪著孫征聚:“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我們七人要抱成一團,才能闖過這詭異的迷宮,你明白麼?”

孫征聚心中本要說:“要抱你抱,俺可不想抱這臭婆娘。”隻是礙於沈量儒鐵青的臉、一副要吃人的樣兒,心中便膽怯了起來,到口邊的話也縮了回去。

夏懷夢心中對鳳尋梅雖是岔岔,但在這九死一生的危地,倒也豁然大度,走了過去,扶起鳳尋梅。眾人突然見她對鳳尋梅如此熱情,無不感到吃驚訝異。

“你們五個大男人還愣在那裏幹什麼?難道還要我們打前陣不成?”

沈量儒見她倆屏棄前嫌,友好相處,心中大舒,手擎燭台,小心翼翼地前行。

走到甭道盡頭,出現一左一右兩個通道。

沈量儒回頭瞧著夏懷夢說道:“你來選擇走哪一條路吧?”夏懷夢驚道:“我……我怕選錯,害了大家。”鳳尋梅對夏懷夢也大生好感,安慰鼓勵道:“選吧,我們都跟著你走。”夏懷夢瞧了一眼眾人,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沈量儒笑道:“我們都還沒死,你哭什麼?”夏懷夢道:“你就隻會挖苦我。”“好了,好了,算我錯了,行吧?那就請姑奶奶選一條活路給小的們走吧!”沈量儒邊說邊作揖。引得夏懷夢、鳳尋梅“撲哧”直笑。

稍稍一頓,夏懷夢道:“看手相時都說男左女右,那我就選擇右邊這一條路吧。”沈量儒道:“好,我們走右邊。”說著,手擎燭台,踏步向前。

走了良久,風平浪靜毫無險處,七人舒心不已。又不知走了多長時間,七人已是氣喘籲籲,腿乏肚餓,困乏不已。忽聽得李菁雄大叫一聲:“不好!”其他人均被他叫得一驚:“發生了什麼事?”李菁雄道:“咱們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現在還是走了回來。”沈量儒吃驚道:“我也特別留意了,每轉一彎,均留下了記號。你去瞧一瞧,左壁上可是個三角符號?”李菁雄依言上前,仔細查看。果見壁上有用匕首劃得三角符號,便道:“大師兄,有的。”沈量儒聽他一說,一顆心直涼下去:“怎會這樣?怎會這樣呢?”

夏懷夢瞧他眉頭深鎖,一副落寞之樣,情知事情正如李菁雄所說,但她心中任然希望沈量儒能有解決之法,便問道:“我們走不出去了嗎?”沈量儒瞧她一眼,不再言語,徑自環顧四周。

手拿燭火,尋了半晌,果見一處牆壁之上磚塊堆砌不於別處相同。沈量儒仔細瞧了一遍,發現其法是根據古天文星辰所在位置來堆砌的。對於天文,他在跟竇少善習武其間,也曾隨他學習過。當時,他還嘲笑過師父學這些餓時既不能當飯吃,打架時又不能當武功使,純粹是在浪費時間。竇少善一聽這話自然是怒氣衝天,狠狠給了他一個暴栗子,邊打邊說:“不學無術的蠢東西,再在這裏多嘴多舌,今天的午飯就甭想吃了!”沈量儒為了能填飽肚子,自然是乖乖聽命努力學習。所以此時此刻,他心中對竇少善當初的苦心自是銘記於心,深歎了一口氣,心道:“師父,孩兒此番能順利走出迷宮,定當好好孝順於你,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沈量儒一麵瞧看壁上圖案,一麵在腦中仔細回憶二十八星宿在星空中各個方位,手上亦慢慢撥弄磚塊。莽山四俠、夏懷夢、鳳尋梅均被眼前之景驚傻了,想不到這麵牆壁上的磚是活動了的。

沈量儒心中已對其中的關鍵了然於胸,隻有把這些星辰的位置排對了,通道也就打通了。當下,他凝思深想,手法利落,牆壁上的磚形已然恢複了一半,其他之人瞧了自是高興不已,紛紛點頭相互祝賀。

又過半晌,牆壁上的圖案全然拚將完成。此際,隻聽得“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慢慢消禁。一條通道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與此同時,通道壁上的燭台“刷”地一下全都亮了起來,照得宛如白晝。沈量儒大喜,當先而上。

走了小半會,到了盡頭,隻見是個能容五人的鬥室。鬥室之中有一小石台,台上放著一隻黃金盒子。就在這時,沈量儒懷中的鐵盒與石台上的黃金盒生出呼應。沈量儒隻感到一股灼熱之氣噴勃而出,似要把他撕裂。

鳳尋梅、夏懷夢、趙錢孫李六人看出異樣,異口同聲問道:“沈大哥……大師兄……你怎麼了?”

沈量儒無法回答,突地,“破——”的一聲,那鐵盒從沈量儒胸口如箭般撕破衣衫直向那黃金盒飛去,而沈量儒則被鐵盒的反衝力一衝,直向身後的牆壁撞去。